第八章 李爱华说:“你今天反正来了,你的意图我也看清了。你就多坐一会,我们好 好说一说,免得你回去没有捞着,就埋汰我。我的名声坏,我知道。我也知道是谁 坏的我。你们老师好说,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说我酸我还高兴呢,可是别吃不 到葡萄就骂葡萄坏呀。我让有文化的老师给我造谣得都没有脸活着了。我扇过一个 老师的嘴巴子,也把一个老师骂得狼狈逃窜。老师坏人的办法就是高。他们不是骂 我,而是说‘跟我如何了’,‘我和谁都上床’,‘我成了厕所’。这就是那些有 文化的人报复我的办法。” 我看着李爱华的眼睛,我自己都感到没有办法活在这个世界上了。我说:“我 和别人不一样。我理解你,我不会出去坏你的。我们啥也没干,没有,真的。我理 解你。” 李爱华听了就笑了。 “你理解我,你理解我什么啊?” 我看着她用毛巾把脸上的汗擦一下,激动的面庞根本就很好看,如果让我在一 万个人里选对象,我也会娶她。 李爱华把毛巾叠成方块,慢慢地擦着手。 “你根本不理解我,你也根本不理解女人。” 我看着李爱华,她不仅面容激动,说话也很激动。我看她的手指都在抖动。她 不仅说我不理解她,还上升到又一个高度,说我不理解女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 样说。 她接着说:“我这样说你不要生气,这是我多年的经验。女人懂得爱,爱上谁 是不会动摇的。男人就不一样,得到了,玩够了,就没有爱了。有的男人还会把爱 变成恨。女人就不会。女人爱一个男人是爱一辈子的。你们老师都知道杜十娘怒沉 百宝箱。杜十娘是妓女,她经历很多男人。睡觉不叫爱,她一旦爱上了就会把生命 都放在一边。好了,我不说这些,我给你讲我的故事,你就知道了。” 我没有想到李爱华会说得这么深刻,会把自己的故事告诉我。这种心灵的秘密 是一个人生活或者活着的本钱,她要告诉我,可见她对我是信任的。她没有怪罪我 的鲁莽、我的无礼、我的野兽般想法。我开始后悔刚才的行为,幸亏我没有再做出 什么。要是她当时不冷静,要是她当时反抗,也许更会惹起我的占有欲,我不知道 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我知道,就是得到了,又有什么意思呢?只是高级动物的 人寻找着快乐吧,而这种快乐是不能停留的,像火柴一样,划着了,熄灭了。再划 着,再熄灭……那迸发出的短暂的火光,照亮了自己黑暗的心灵。 李爱华的话,打开了我久已封闭的好奇,我太想知道她的过去了。然而,她这 么认真对我说,我又觉得她一定有很多苦处要告诉我。她一定积压了很久,等待着 火山爆发的时刻。这些年,这些苦难,怎样地煎熬着她生活的日日夜夜?我看着她 并不苍老的脸,我在想是一种什么勇气在鼓舞着她,支撑着她一个人抚养着孩子, 生活到今天。 她说:“让你到这里来买电脑,你就开始研究我了吧?”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接着说:“我早就看出来了,我也知道你会有今天的举动,但是我还是把你 当好人。你比我见到的男人都单纯,你比他差的就是能力和才华。我在你身上又看 到了当年的王局长。我不能说我不喜欢你,但是我爱着王局长,就不能和别人那样。 你知道女人的爱吗?你不知道,很多男人都不知道。” 这时候,她的儿子回来了。他穿着宽松的白色T 恤、蓝色的短裤、白色运动鞋, 都是名牌。他站在李爱华的面前,个子都比她高了。我在他的脸上看了几秒钟,随 即看到了王局长的影子——他连拿矿泉水的动作都和王局长一模一样。他拿着矿泉 水跑出门外,骑上山地车飞走了。可是我还是定定地看着。 “看傻了?发现什么了?”李爱华喊我,我才把脸转过来。我说:“你接着说。” 李爱华笑了:“我还说吗,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我说:“我看到了什么?” “我的儿子,我和王局长的孩子。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