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海,—点点向后漂去。船,慢慢地前行着。 当船开出了—个小时后,浑浊的海水开始变蓝,天也变开阔了。他从船舱里走 出来,来到甲板上。点了根烟,然后对着大海吞云吐雾。海风很强劲,吹着头发, 把他的头发弄成一团乱麻。 这次远行,纯粹是为可丽而举行的。他曾经想了许久,趴在地图上查了又查, 最后把目光停顿在了这个僻远的宁静的小群岛上。以前,他看过东极的资料,岛上 的照片给他留下过深刻的印象。那美丽的海湾、小巧的石头房子、整齐停泊着的渔 船……可丽先是犹豫的,吞吞吐吐,既想去又不想去。她总是这样,模棱两可,态 度暧昧。但这回不同,他一定要动员她。自从那份诊断书给了他震撼后,他的生活 就上紧了发条,确切地说,是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要给她一个新的生活, 这对她是重要的,对他也是重要的。他负有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他感到是在与时 间赛跑,时间是无情的,他必须分秒必争。他在与时间争夺可丽。 海浪大起来了,船越来越颠簸了。他赶紧下舱,刚把头缩进舱内,就看到了可 丽在挣扎。她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正对着袋子呕吐。他三步两步地冲下去,可丽 吐得正痛苦。袋子里浑浊一片,眼睛里挂着泪花,嘴角还涎着口水。她呈现出很疲 倦和乏力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她抬起茫然的眼睛问。 一下子,他不知怎么作答。 我们回去吧,不要去这个该死的地方了。她哀求着。 如果,此刻不是在船上,他或许会答应她的请求,但现在是在大海上,没有任 何回头的可能。即使现在抵达东极,也已经没了回沈家门的船。他们没有回头路, 只有继续前进。 会好的,一会儿就好了。他安慰她道。 好个屁,越来越严重了。她扔下这么一句话,然后用纸巾擦嘴。 他只好把委屈埋藏起来。现在不是与她论理的时候,他要稳住她的情绪。对于 乘海轮出现呕吐,是他事先没有准备的,这是他的疏忽。现在,不管她发多大的脾 气,他都要忍住。他不能与她吵架,不能让她生气,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安慰 她,劝导她,关心她,让她走出现在的阴影。 然而,这个船很不争气,很不给面子,它竟然晃得更厉害了。他站着,身子摇 得厉害,只好紧紧地抓着扶手。可丽又呕吐了,连黄疸水也吐了出来。他呢,也觉 得难受,好像胃里有东西在冒起来。他拼命用意念捂住,这个时候,他不能先倒下。 舱里好几个人在呕吐。这呕吐仿佛能传染,一个又一个,此起彼伏。他把可丽 抱在怀里,她挣扎了一下,想推开,但终究没推开。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他能感 觉到她身子在翻江倒海。 真是没意思,晓得这样,我肯定不会出来。她愤愤地说。 他只当没听见。他想,还是怪自己,想得不周全,早知这样就应该考虑另外的 线路。但现在一切都是马后炮,埋怨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他只祈盼这船快快到达目 的地。 折腾了三个小时,终于,船徐徐靠岸了。东极是个小群岛,他们登上的只是其 中一个小岛屿,岛不大,有马路,有人家,也有汽车在上面开来开去。他们住进了 一个家庭旅馆,那旅馆门口晒着小鱼片,鱼腥味一阵阵地扑来。大海,就在眼前, 蓝蓝的,起着迷雾。可丽的脸色好多了,刚才刷白刷白,现在终于泛起了血色。她 站在窗口,眺望着大海。 大海怎么会是这样呢?她疑惑地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