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大颈镇的伦纳德宴会馆(7) “谢谢你刚才陪我跳舞。”我转身离开艾尔弗雷德,想回到现在已空无一人 的朋友桌,六十岁以上的宾客全部蜂拥下去跳英格伯·汉普汀克快版的《爱过之 后》了。 我在汹涌的人群中挤过老妈和老爸。“这可是属于我们的歌呢!”老妈一边 高声说,一边把老爸的手举起来,活像是在挂五朔节①的彩带。他们在舞步中拉 近彼此,老妈把脸贴到老爸脸颊上,像连体婴那样。英格伯·汉普汀克原本一直 是我妈最爱的歌手,这种喜爱持续到有一次她开车时听到安德烈·波切利②的歌。 那时她边听歌边绕着皇后区流眼泪,那次也成为她生命里情绪化升华的初体验。 她说,流过泪后不用去看心理医生了,因为安德烈已经淡化了她的悲伤。 我坐在空荡荡的朋友桌,拿起叉子想吃一点沙拉,可是却感觉已经没胃口了。 我把叉子放下,扫视人满为患的舞池。如果眯着眼看过去,舞池就像是用亮片、 黑玉和施华洛世奇水晶在金属画布上画成的点描派画作。 “艾尔弗雷德跟你说什么?”苔丝趁机溜到我身旁的座位上来。苔丝比我大 一岁半,一头黑发,胸部丰满并且没有恼人的大屁股,这一身伴娘礼服更是把她 的身形变成了一只玲珑的香槟酒杯。别看她一身性感的样子,她可是我们家三个 姐妹中最有脑子的。这可能得益于她从四岁起就被艾尔弗雷德抓去帮他练习字卡。 苔丝有着老妈的心形脸蛋,鼻子也是我们家里第二好看的,那一头黑色卷发与那 两排浓密得不用再刷睫毛膏的睫毛配极了。 “他说我是一个失败者。”我费力地提起礼服的前摆,像是从垃圾桶拉起一 个被装满的垃圾袋。 “别理他,他还说我是一个糟糕的母亲呢,他觉得我放任克莉丝玛和基娅拉 撒野。” 我往威尼斯桌望去,七岁的克莉丝玛把奶酪卷叉出一个洞后,交给五岁的基 娅拉,基娅拉正把里面的奶油给吹出来。苔丝见状,翻了翻白眼,“这可是个派 对呀,总得让孩子们有点乐子吧。” “艾尔弗雷德说要外婆退休。” “他在搞一个活动,”苔丝拿奶油刀当镜子,对着刀子看口红掉色了没有, “你知道的吧,就是到处鼓吹说什么赡养中心办得多好、多棒。” “别告诉我你跟他是一伙的!” “嘿,我站在你这边。”苔丝轻柔地说。 “每次艾尔弗雷德提起这事,都像拿刀捅我一样难受。” “那是因为你太在乎外婆,”苔丝用刀沾了些奶油花,涂到鲍伯·席维斯坦 吃剩的餐包上,“而且你现在是靠鞋店生活的。”她略显倦意,我想她应该跟艾 尔弗雷德有过同样的讨论,最后也是无果而终。 我不想破坏婚宴的气氛,于是换了个话题,“你那桌怎样?” “我不懂妈为什么要把我们当作联合国维和部队一样分配到各桌。她不知道 我们真的很喜欢彼此,想坐在一起吗?好吧,艾尔弗雷德跟喀哒喀哒也许例外, 他们可以去坐自大桌——” “叫她帕米拉……难不成你想引起一场姑嫂战争?”我紧张地环顾四周,确 定附近没人。艾尔弗雷德跟帕米拉结婚已经十三年。她四尺十一寸,但一直穿着 五寸的细跟高跟鞋,连到海滩也鞋不离脚,听说生产时也没脱下。我们叫她喀哒 喀哒,她如果快速踩着小碎步,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世界还是属于娇小的人。没有比一个能够塞进钱包里的女人,更能诱惑男 人的。” “但我还是喜欢你这种高挑的,”苔丝接着说,“至少你热情,她可没有。 这么看起来他俩真是绝配:艾尔弗雷德油盐不入,喀哒喀哒则是毫无感情。”苔 丝举起汤匙,打趣道:“这只汤匙比起他们夫妻可能还更有人性一点。” 苔丝往克莉丝玛和基娅拉看去,她们俩把沙拉里头的黑橄榄取出来放在眼睛 上。橄榄滚下来掉到地上,两个小女生就笑得不可开交。苔丝远远示意她们不准 再玩,她们嘻嘻哈哈地跑开了。苔丝向她老公查理挥了挥手,要他看着小孩,但 是见他被困在无礼桌,听他们抱怨座位在厨房边是如何如何地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