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大颈镇的伦纳德宴会馆(9) 第波奇欧太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们不会的,雪莉,面对现实吧,”第波奇欧先生拿起刀,将薯泥拨到叉 子上的牛肉上,塞进嘴里,“他们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时代不同了,在我们那个 年代,不管家人心智正不正常,都愿意接来同住。但是,我看不出我们的孩子会 这样做。” “你为什么会去做鞋子呢?”拉·瓦利奥太太问道。她身材娇小,留着一头 跟电视剧《豪门恩怨》里琳达·伊万斯一样的金色长发。拉·利奥一家住在俄亥 俄州,她如此问我,我猜我的故事还没传到美国中西部去。 “我本来在皇后区的高中教英文——”我才刚开了头。 “结果你跟当时的男友分了手,还闹得不可收拾。你跟他在一起多久呢?” 她马上打断我。我的故事毕竟还是一点一滴地传到俄亥俄州了。 “大学四年加毕业之后几年。”我才不会向这些人报告我的历史,他们会用 橄榄酱在我额头上涂一个代表失败者的L ①。 “那是你的初恋吧。”第波奇欧太太看着她的先生,“艾德和我也是彼此的 初恋,不过我们结局不同。我十八岁遇到他,二十四岁跟他结婚,一直到现在。” “你们的故事真是令我们深受鼓舞啊。”我说,结果不小心在沙拉里加了太 多盐。 “谢谢。”雪莉显得沾沾自喜。 “可是那个时候,你妈担心得要命。”苏·席维斯坦拍拍我的手。 这真是太妙了。我父母的朋友只要喝多了,就会告诉我一些我妈不会跟我说 的事。“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喜欢生命多一些挑战和机会。” “积极的态度胜过一切。”麦克斯·席维斯坦对我晃了晃他的叉子。 “你也知道,我们的儿子法兰克现在没女朋友。”第波奇欧太太啜了一口酒 说道。“他不是同性恋,”她赶紧又接着说,“只是很挑。” “是吗?我刚好在找挑剔的。”我勉强笑了笑。 第波奇欧太太在桌底下捏了一下她老公的大腿,要他记得我说了这些法兰克 的好话。 “你被甩多久了?”第波奇欧先生突然问。 “艾德!”他太太尖叫出来。 “三年。”我只好含糊地说。 第波奇欧先生低声吹了声口哨,“三年的黄金时光。” “你现在有约会的对象吗?”拉·瓦利奥太太问。 “有的话,她就会带来参加婚礼了。”第波奇欧太太大概以为我喝的酒是可 以隐形的药水,才会在我面前这样大肆谈论我。 “看看她这个漂亮的可人儿,她想约会还怕没人?”第波奇欧先生盯着我的 胸部,好像在观赏鱼缸里两尾背道而游又模样奇特的鱼。“她一定自己享受着单 身。” “不用杞人忧天,”我咬着牙说,“我好得很。” “没人说你不好。”第波奇欧先生喝光他的波本威士忌加冰红茶,然后拿着 玻璃杯像斧头一样敲桌子。我转过身去看服务生,能来个人把这家伙带走吗?侍 者看到我的眼神,却以为我跟他要东西,就拿来一壶肉汁酱料。第波奇欧先生顺 势接了过去,浇在他剩下的肉上。“瓦伦蒂,其实是这样的,每个女人都有一扇 机会之窗,年轻的时候这扇窗户是打开的,你也还有脸蛋、身材和精神来吸引男 人,就得趁窗户还开着,赶紧抓到一个男人,否则等窗户砰地一声关上,就没有 机会了,你就像被关在一个没有空气的柜子里,孤零零的,你懂吗?里头没有氧 气,没人活得下去。男人终究是会找得到女人的,而女人却不一定能找到一个男 人。” “艾德,不准你再喝酒了。”第波奇欧太太不露痕迹地移开他的酒杯,满脸 歉意地看着我。“人家瓦伦蒂还有美好人生等着她。” “我也没说她不会有。但你记得我妹妹玛德琳吗?妈妈得了脑瘤后,玛德琳 搬去照顾她。我那可怜的妈妈本来长年为紧张性头痛所苦,没想到一夕之间竟然 演变成恶性肿瘤。反正,玛德琳那时候是几岁来着?顶多三十吧。她搬回家照顾 妈妈直到她过世。上帝,愿她安息。之后玛德琳就一直留在家里,你说她能去哪 儿?她成了个老处女,哪儿也没得去。”艾德找着他的餐包要涂奶油。他其实已 经吃掉了自己那一份,于是伸手去拿他太太的。“每个意大利家庭里都有一个你 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