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格林威治村(9) “对不起,我们不修鞋。” “可这是紧急情况。”女孩似乎快哭了。 女孩把她的伞放在玄关的角落,跟我进了店。 “您是哪位?”外婆客气地问道。 “我叫梅根·唐纳文。” “你是爱尔兰人。”琼头也不抬地说道。“我也是爱尔兰姑娘,我们在这里 是少数民族,你可以留下来。” “你需要什么?”外婆问她。 “我是电影剧组的助理,我们正在庞贝圣母堂拍片……”她的音调在句末有 所提高,听上去感觉像是在发问,可是却没有问任何问题。 “那是我的教区。”外婆听到他们竟在她做弥撒、结婚和给我妈妈受洗的地 方拍电影,看上去好像挺惊讶。 “他们没有事先问过你吗?”琼继续钉着布料,但是这次她把头抬起来了。 “打电话给梵蒂冈。”她咧嘴笑道。 “电影讲的是关于什么的内容?”我问梅根。 “嗯,电影名叫《露西亚,露西亚》,是讲述50年代格林威治村里一个女人 的故事。总之,我们正在拍婚礼的场景,结果新娘的鞋跟坏掉了。我从网上查格 林威治村的婚鞋店,就找到你们这儿来了,我以为你们会修。” “鞋呢?” 梅根把湿透了的背包从肩上放下来,拉开拉链,拿出一只鞋递给外婆。 我走到柜台后面,跟外婆一起检查鞋子损坏的情况。鞋跟从鞋梁①那里整个 断开了。 “这鞋修不好了。”我告诉她。“但这是七号鞋,我们的样品都是七号鞋。” “好吧,我告诉他们。”梅根拿出她的黑莓手机,两手的拇指快速地在键盘 上打字,然后等待回复。“他们要过来了。”她说。 “谁?”外婆问。 “我的老板们,服装设计师跟制作人。” “我们修不了这鞋。”外婆肯定地说。 梅根看上去手足无措。“这是我的第一部电影,这些人都是超级完美主义者, 鞋跟断掉时,他们全部大声尖叫。他们把鞋给我,跟我说:‘把它修好。’一副 若是没修好,就要杀了我的模样。他们对每个小细节都极其认真,我是说,是真 的吹毛求疵。新娘只是捧着白玫瑰是不行的,必须是特定品种才行。为了这个, 我今天凌晨三点跑到花市买了一些厄瓜多尔玫瑰,那种玫瑰可能一年才开那么一 次。”梅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我不知道她擦掉的是沮丧的泪水还是雨水。 外婆给梅根倒了杯咖啡。梅根加了很多的糖和奶精,直到整杯咖啡都变成了 土黄色。她捧着杯子轻啜了一口。 “看吧,现在我们知道美国人的手工艺都到哪里去了,原来都在电影里了。” 外婆笑着说。 “来吧,把你的外套给我,我用烘干机烘一烘。”我跟梅根说。她脱下外套 递给我,穿在里面的那件印着亮白色字母ADDICTED的黑色T 恤倒是干的。 “这里真古老。”梅根一边喝咖啡一边四下打量着店里。 “是啊。”外婆点头。“你喜欢拍电影的工作吗?” “我在剧组里是很低层的工作人员,这个层级不用爬梯子就到了。”梅根叹 气。 又有人砰砰地大声敲门。“是他们!”梅根非常紧张,赶紧放下咖啡去开门。 梅根回来时,她身后跟着两个女人,她们在快速交谈的同时也显出一副心事 重重的样子。“这是黛柏拉·麦奎尔,我们的服装设计。”梅根几乎要屈膝行礼 了。 黛柏拉的深色及腰的长发编成了松散的辫子,她涂着亮红色的口红,用一双 半月形的褐色眼睛斜视着店里的运作情况。她脱下黑色的亮皮外套,里面穿着蓝 绿色的纱丽长裤,裤管紧紧札在黄色的亮面威灵顿长靴里,裤子外面还套着一条 粉红色的丝质溜冰裙。上身则穿着黄白相间的细条纹军大衣,看起来像是从佩珀 军士①身上偷来的。很难判断她的年纪,可能只有三十几岁,不过她那颐指气使 的姿态使她看上去像五十岁的女人。“你把鞋修好了吗?”她不耐烦地问梅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