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格拉梅西公园(6) “我不知道,瓦。有时候我觉得你把照顾布莱特的时间拿去照顾外婆了。你 应该再谈一场恋爱,享受自己的生活。”出租车在切尔西二十一街上一个偏僻的 角落停下。 “我有自己的生活啊!”我告诉他。 “你懂我的意思。”加布里埃尔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在我手里塞了一张 十元钞票便跳下车。 我摇下车窗挥舞着钞票,“你给得太多了。” “留着吧,”加布里埃尔挥挥手,“给那个厨师打电话。” 我请司机把我送到派瑞街和西岸快速通道的交叉口。我向后靠在椅背上,看 着切尔西的景物渐渐置换成格林威治村,屠场区周末的夜生活,正如火如荼地展 开。一栋原本凌乱的灰色仓库,现在摇身变为舞厅,亮黄和紫色的霓虹灯在旧的 卸货区上空闪烁,漂亮的年轻男女站在用红绳围起的入口处等待进场。一间古旧 的厂房,则变成了热门的餐厅,里面有沿墙摆放的红色皮沙发和高达天花板的落 地镜,镜子上漆着斜体菜单,窗外覆着遮阳篷,风一吹,遮阳篷就如斗篷一般摇 曳。 坐在车里向外看去,很多像翠丝那样的女孩,三五成群地走在街灯的淡蓝灯 光下,我就好像隔着玻璃在观赏珍禽。她们从车旁走过时,一抹一抹的颜色在暗 夜里摇晃。一个女孩穿着孔雀蓝的衬衫;另一个穿着瓦伦蒂诺的招牌鲜红色风衣 ;还有一个穿着金属亮面裙,走路的时候,裙围紧包在大腿上。当她们迈开步子, 细长的双腿好像鹤脚一般。过马路时,女孩们笑得花枝乱颤,一边开心地倒向同 伴,一边还得小心高跟鞋的金属锥型鞋跟是踏在小圆石的中心,而没有掉进石缝 中。这些女孩很清楚应该如何在危险的土路上行走。 我把手放进口袋,向后靠在椅子上,心想着自己不知还剩下多少年轻岁月。 我该怎么度过剩下的这些日子呢?难道我的余生就要这样日复一日地辛勤工作, 早早就寝,然后天一亮就起床吗?盖柏尔说我已经变成了一个看护工,把自己三 十几岁的年轻时光全用在工作和担忧上了。他说对了吗?他会不会真的是对的呢? 在口袋底,我摸到了那张名片,把它拿了出来。出租车在红绿灯前停下来。 我端详着名片,仿佛我七岁生日派对上得到的科尼岛游乐设施的免费乘坐券。卡 多罗,一个新地方。洛曼·法尔科尼,一个新的人。我的工作接触不到男人,我 甚至不乘坐交通工具,所以也没什么机会在地铁上遇到不错的对象。我不会去上 交友网站,因为我本人比照片要好看得多,要我描述自己理想对象的类型,我也 办不到,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再说,打电话给洛曼·法尔科尼要 冒的险并不大,是他主动给我名片,要我打电话的。我从晚宴包里找出手机,拨 了名片上的号码。响了三声,然后…… “喂。”洛曼接了电话。我听到他那边的嘈杂声,人声、锅碗瓢盆撞击声和 冲水声。 “我是瓦伦蒂。” 更多的声响。 “瓦伦蒂?”他疑惑的语气说明他根本不记得我。我脑海里浮现出他在城里 到处给陌生女子名片,对她们眨眼微笑,答应要为她们做一盘热腾腾的酒烩肉卷 的模样。我正想挂断电话,却听到他说:“是我的瓦伦蒂吗?泰奥多拉的孙女?” 我把手机拿回耳边,“是的。” “你在哪儿?” “我坐出租车到了格林威治街。你听上去很忙。” “一点也不忙。”他说。“我正准备打烊,你为何不马上过来?” 我挂上电话,靠着与前座之间的隔板跟司机说话,“计划改变了。你可以把 我载到小意大利的莫特街和海斯特街路口吗?” 出租车穿过百老汇,驶进格兰街。小意大利在夜里闪烁着,像钻石耳环上的 翡翠和小红宝石。无论什么时候到这里来,总是有圣诞节的气氛,街道上方挂着 系有红绿圆型金箔的白色灯泡,仿佛挂在格兰街上的一枚意大利盾形徽章。意大 利人一年到头永远都是闪亮的,就跟我妈妈一样,就连街道上的装饰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