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格拉梅西公园(9) 我的凉鞋底黏在地板的踏垫上,那是一排铺在工作区的长方形橡胶垫。洛曼 单膝跪下,帮我解开晚宴鞋的鞋带,那是一双罗马角斗士款的小牛皮凉鞋,白色 扁平鞋带能绑到脚踝上方。他帮我脱掉鞋时,温暖的触碰使我的后背升起一股凉 意。 “很棒的鞋。”他站起来。 “谢谢,我做的。” “这儿。”他从中岛下面拿出一双跟他脚上一样的红色塑料拖鞋。“穿上这 个,不是我做的。”然后他把我左脚上的凉鞋也脱了,换上另一只拖鞋,就像灰 姑娘的王子一般。 “十二号半,不过你不太需要走动,只要搅拌那锅炖饭就好了。”他把我的 凉鞋挂在挂围裙的地方。“我马上就回来。”他边说边向餐厅走去。 搅拌时我低头看着脚上的鞋,这让我想到在皇后向阳区,荷兰男孩餐馆招牌 上小孩的脚。也让我想起小时候常穿的爸爸的大鞋,我总穿着它们咚咚地走来走 去,假装自己是大人。 现在只剩下我自己,我环视了一下这个厨房,水槽上挂着一幅大胸脯裸女倚 在一摞脏碗盘旁的侧脸画。她对着我眨眼,上面写着:“女人的工作永远做不完。” “那是布鲁娜。”洛曼在我背后说道。 “那一摞碗盘可不少。” “她是厨房的守护圣人。” “也是厨师吧?”从现在起我要盯着炖饭。 他从我手中把汤匙拿去。“怎么了,你怎么决定打电话给我了?” “是你让我打的,我又很有礼貌,所以就打了。”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他放了一小撮盐在手上,然后洒进锅里。“我觉得 你可能有点喜欢我。” “等我吃了你做的菜,再告诉你是不是这样。” “很公平。”洛曼摇摇头笑了。 餐厅里收拾碗盘的服务生端着一大堆脏碗盘进来,放到水槽里。他们用西班 牙语交谈后,洛曼伸手进口袋,给了服务生几张二十元的钞票。服务生谢过他, 脱下围裙便走了。 “罗伯还在另一家餐厅做兼职。”洛曼解释,“有一天他也会有自己的餐厅, 我也是从洗碗工做起的。” “你有几个员工?” “三个全职的,我、二厨和调酒师;三个兼职的,一个收钱的和两个侍者。 这餐厅只能容纳四十五个人,而我们每天晚上都客满。你一定也知道,在纽约经 营小本生意是什么样子,没办法休息的。即使没有满屋子的客人,也还有很多准 备工作要做:要么就是要一早到市场去,要么就是要在这里研究新的菜品。”洛 曼搅拌炖饭时,我注意到他的手很干净,指甲也修得十分整齐。“而且这生意花 费很大,有时候会觉得赚的钱只能勉强抵掉支出。” 我走到水槽边,把汤匙拿去冲水,背对着布鲁娜,“我不信,你肯定赚得更 多,毕竟你到理查德·麦尔的大楼里去看公寓了。” “中介是带我去看一楼的店面,后来她又说可以带我看一栋公寓。”他微笑 着。“我只是出于好奇,然后就看到你啰。”洛曼从我手里拿过汤匙,去搅拌炖 饭。“你外婆的那栋房子可是很值钱的。” “我们知道。” “我要走了。”调酒师穿着外套、戴着帽子倚在门口说道。 “多谢,莎莉丝。跟瓦伦蒂打个招呼吧。” “很高兴认识你。”她说完便离开了。 “她很漂亮。” “已经结婚了。” “真好。”真是有趣,洛曼竟特别指出他的美丽调酒师已婚。 “你支持婚姻?” “支持好的婚姻。”我跳坐上水槽旁边干净的整理台,“你呢?” “不支持。” “至少你很诚实。” “你结过婚吗?”他问。 “没有。你呢?” “结过。” “有小孩吗?” “没有。”他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