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格拉梅西公园(12) 当一个男人已经看着你的脸超过一个小时,还跟你说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是他 的前妻,这种感觉就像是闻到一条臭掉的鳀鱼。“希腊女孩不过是皮肤晒得更漂 亮的意大利女孩。”我喝了一口酒,“发生了什么事?” “我太忙于工作了。” “噢,拜托,希腊人很能理解吧。” 我看看洛曼用双手做出的成果——壁画、蜡烛以及一桌的宴席,然后再看着 他的眼睛,那双已经开始赢得我信任的眼睛。我可以跟这个男人说话,而且几乎 不用耗费什么精力。我很后悔自己谎报年龄,我们今后可能还有很多约会的机会, 现在我该怎么办? “我很高兴你打了电话——”他说。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打断他,“我三十三岁了。”我的脸涨得像桌上 沙拉里的红椒一样红。 “我从不撒谎的,好吗?我刚刚说了,因为,嗯,三十三,感觉快要三十四, 而三十四又似乎已经逼近极限。不过,你知道事实是怎样的。” “别担心,你又不会和意大利人约会,记得吗?”他微笑着,然后站起来, 走到我这边。他握住我的手,把我拉起来。我们静静地看着对方,就像人们犹豫 到底要不要接吻那样。我感到很惭愧,因为我之前告诉加布里埃尔,洛曼的鼻子 像是格鲁乔·马克斯眼镜下的那种夸张鼻子。但是从这个角度看,他的鼻子很漂 亮,很笔直,而且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洛曼双手捧着我的脸。我们的唇第一次碰触时,他的亲吻轻柔而挑逗,非常 直接,仿佛我是他的人一样。我感觉自己好像到了威尼斯小岛上的美第奇广场。 他的吻似乎要带我离开此地,前往一个美丽的地方,一个我已经很久都不曾到达 的地方。洛曼的手在我身上游移,我的丝质洋装因此而发出沙沙的响声,那声音 就像一只船桨摇进洛曼身后壁画里的运河所滑出的水声。 今晚之前,我最后一个亲吻的男人是卡尔·罗森布,他是我们曼哈赛特纽扣 供货商的儿子。我这样说好了,他的吻是无法让我渴望的那种。可是,就在小意 大利区莫特街上这家温馨的餐厅里,在我脚上还踩着炮艇似的拖鞋时,洛曼·法 尔科尼的吻却让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一场恋爱。当他又一次吻我时,我的手滑 到他手臂的肌肉上。显然厨师必须要举很多重物,而纽扣商和避险基金经理人则 不需要。 我把脸埋进洛曼的颈子里,他皮肤干净的味道,加上暖暖的琥珀和雪松香, 闻起来既新鲜又熟悉,“你真香。”我抬头看着他。 “你外婆送我的。” “送你什么?” “古龙水。” 我简直不敢相信,外婆竟然把杰奎琳婚宴礼物袋里的男士香水样品送给了洛 曼。我不知道是该为外婆拿这种东西送人感到难堪,还是为洛曼决定拿来用而替 他不好意思。 “她说要不我就拿走,要不就要送给那个叫文尼的邮差。你不喜欢吗?” “我很爱。” “那是个很重的字眼——‘爱’。” “好吧,那是因为这香水的味道也很重。” 街上的一阵笑声打破了餐厅里的寂静,窗外有很多正在追逐周末夜晚派对的 脚步,正要去往下一站。那些脚上的鞋,有擦得发亮的羽翼鞋、麂皮短靴、两双 浅口高跟鞋,分别是宝石红皮革和黑色仿鳄鱼皮,它们在卡多罗门前停了下来。 “关门了。”门前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对我而言却并非如此。洛曼·法尔科尼再次吻了我,然后说:“我们吃饭吧。” 不单哈德逊河在靠近曼哈顿这头有许多大工程正在进行,其实对岸也是如此。 工程吊车吊起一包包木料、管线和水泥砖,远远望过去,好像舞台上的傀儡戏。 打桩机规律的喀哒喀哒声传到河这边来时,已经减弱了许多,让我想到咖啡机过 滤时所发出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