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格拉梅西公园(13) 我倚着鞋店外码头的栏杆,等待布莱特中午休息时来和我碰面。在码头白色 的棚子下,正在火热地进行着一堂绘画课。十二个画者,背对着我、画架朝东, 在白色画布上描绘着西村河岸的风光。 老师静静地在画架之间走来走去,不时停下,站在学生后面观察他们的画作, 而我望向那些学生。她碰了碰学生的肩膀,指了一下。学生点点头,身体后倾, 眯着眼看着自己的画布,然后往前移动一步,拿一支小画笔在调色盘上蘸了蘸, 在一座他已画出细节的老旧工厂上缘,再画一条白色边线。画中那片像旧棉布一 样贴在工厂屋顶的灰色天空,顿时充满了光线,整个画作的气氛也为之一变。外 婆曾教过我对比的力量,例如利用浅色边线来使平面更立体,或是用深色边线来 凸显鞋子的轮廓。不过像这样稍微加一点颜色,就将对比的概念鲜活地表现出来, 我还是第一次见。下次我在选择边饰时,一定会记得这点。 布莱特工作的证券公司,从鞋店走路就可以到。以前我们还在一起时,周末 他若偶尔需要从MBA 那些功课中抽身出来休息一下,就会到店里来帮忙。他从来 没忘记自己的工人阶级出身,所以在需要的时候总愿意卷起袖子,付出体力,这 点让我很欣赏。如果今天我们需要赶货,而开口请他过来帮忙,他也会看在老朋 友的分上跑一趟的。 远远地,我看到他穿着西装神采奕奕地向我走来,身上的英国巴宝莉风衣被 风吹开来。布莱特吞下最后一口苹果,然后把果核丢进了哈德逊河。我发自内心 地为他和他的成就感到骄傲,但也替他担心,他是我唯一认识的拥有一切的男人, 可是这个男人眼前只有一条路能超越自我:就是得到“更多”。我想到翠丝和她 令人倾倒的笑容,她会是那个“更多”吗?布莱特到我身边时,在我脸上亲了一 下。“告诉我细节吧,告诉我所有关于公司营运的事。” “外婆拿房子去抵押借贷,好让公司得以继续经营。艾尔弗雷德看过那些账 册,说她的债务需要重整。” “我能帮到什么?” “我觉得艾尔弗雷德是在借机逼外婆退休,然后把房子卖掉。这样他就可以 从很高的房价中赚上一笔,可是这样一来安爵里尼制鞋公司也就完了。我就……” “失去了工作,或是没家了。” “或是没有未来了。”我直言。 “外婆想怎么办?” “她告诉艾尔弗雷德她没有打算要卖房子。可是我悄悄地告诉你,她吓坏了。” “听着,她现在是坐拥黄金房产。我们公司有人专门处理这个。” “我不要你帮她把房子卖了,我要你帮我买下来。” 布莱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是认真的吗?” “你应该知道公司对我是多么的重要,那是我的一切。可是我没什么存款, 也没有担保品,想买下这栋房子是不可能的。虽然我已经快要成为制鞋师傅了, 但还是有很多需要跟外婆学习。” “瓦,这很困难,你外婆会听艾尔弗雷德的。” “我知道!可是她也会听我的。如果我有好的替代方案,我想她也会考虑。” “所以你要找投资人来帮你保住公司,然后想办法把公司直接买下来?” “听起来很不错,我的意思是,我对财务、金融是一窍不通。” “我知道。”他笑着说。 “可是你懂。” “你知道我是为你而来的,让我来想办法。”他挽起我的手要送我回派瑞街。 “你这样的行为合适吗?”我问。 “就像个诚实的祭坛侍童。我知道我家里还有谁,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提醒。” “嘿,那是我在这里的目的,我是会对不忠发出警告的雾笛。” 苔丝把美容椅转了半圈,在镜子里检视她新发型的后面。我说服她到屠场区 最时髦的伊娃·史奇沃美发沙龙来,保证她可以有一个时尚新颖的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