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 贾礼刚还是问出了一点东西,姜浩和乔薇雅当兵这件事毫无关系,是上头直接 下的命令,是谁?不得而知,乔薇雅现在虽然是姜浩的兵,但这次运动会之后,有 可能会直接调走,调到哪儿去,还是一个谜。 李博渠走到今天,固然有自家老爷子当年的关系网帮忙,大部分还是靠着自己 的实力,这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贾礼刚想要从他口中探知一二,很难,除非他自 己开口,时至今日,李博渠对他们的帮助,已经够多,他心里明白,凡事,不能得 寸进尺,否则会适得其反。 到现在,贾庆一才知道什么是害怕,和人交手,如果知己知彼,即便是弱于对 方的实力,只要应对得当,也可保得自身安然无忧。 而今,乔薇雅与他之间,已经隔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但是,这道铜墙 铁壁,对乔薇雅却只相当于薄薄的窗户纸,这种悬殊的较量,根本称不上较量。 告别李博渠,贾庆一父子沉重的回到家中,一路上,父子二人都很沉默。 老太太看到父子俩的脸色,赶紧沏茶拿烟。 贾礼刚长出了一口气,拿起香烟,颤巍巍半天没点着,还是贾庆一给他点着了, 他狠狠抽了一口,叹息道:“萧珊那边,抓紧时间送走,这样吧,让左军去送,庆 一不要露面了,就开这辆车去,以后,不要开这辆车了,太招摇,你李伯伯今天送 我们出来的时候,一直打量这辆车,现在,每一件事,都要慎之又慎。” “我要跟着去,我的孙子……” “你瘸着个腿干什么去!让左军两口子去,让左军他们转告萧珊,每个月五万, 一分不少的转到她的账户上。”贾礼刚横眉立目的大吼着。 老太太还没有见识过老头儿这样吼她,气得直哆嗦。 想当初,他们家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一家子除了这个当兵的,都挤在三间土 坯房里,那屋子里黑的白天都看不到亮儿。 她带的嫁妆,结婚当天就被人搬空了,只剩下一床被子,后来才知道,他们家 欠债无数,这些吃酒席的,都是债主。 她哭着跑回娘家,爹拿着大笤帚把她赶了出去,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以后她的死活跟家里无关。 她娘心疼她,让二弟偷着塞给她二十块钱。 结果,这二十块钱,十块钱当作了自家男人的路费,剩下的十块钱,被婆婆拿 走了。 后来,她就自己把房前屋后能开地的地方,全都开了地,然后从娘家要来二斤 笤帚糜子种子,收获之后,她就在后院偷着做笤帚。 那时候,街坊有一辆大二八的车子,她借来自行车,驮着做好的笤帚趁黑出了 村到远处去卖,家里的日子才一点点好起来,小叔子娶媳妇也是靠着她这双手,公 公婆婆看病吃药买棺材,也都是靠她。 她爹说,这是她一辈子的功劳,以后,她就可以顺顺当当,理直气壮的做官太 太了,贾礼刚绝对不敢休妻,糟糠之妻不下堂,做官的人要是不懂这个道理,这官 就做不长久。 她觉得自己后半辈子挺有福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有孙子,彤彤刚出生那 会儿,她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公公婆婆冲着她戳戳点点的叫骂,从这以后,孙子就 成了她心头的一块病。 这爷俩,猪油蒙了心,竟然不顾孙子了,这可不行。 贾礼刚给左军夫妻打了电话,让他们夫妻开车送萧珊去了老家的县城,将萧珊 安置在了贾庆一的二舅家,并让保姆也跟着过去,保姆的工资,自然是贾家来出。 萧珊一走,贾庆一父子都轻松了许多,因为乔薇雅当初生的女儿,所以,她至 今没有去过贾家的老家,没有祭拜过祖宗。 在他们老家,入了门的媳妇,如果没有祭拜过祖宗,就不算正式过门。 父子俩心中忐忑的等着李博渠的消息,期间,打过两次电话,李博渠说乔薇雅 还没有打完比赛,让他们不要着急,乔薇雅虽然住在部队,但是,比赛期间,很辛 苦,所以,李博渠也不愿在这个时候让他们父子添乱。 毫无意外的,乔薇雅获得了冠军,虽然过程艰辛,最后一场还受了伤,但这是 省军区举办运动会以来第一个女冠军,所以,乔薇雅受到了更多的关注。 第二天,各种军报的头版头条,都是乔薇雅一身戎装高举奖杯的大幅照片,照 片里的乔薇雅,英姿飒爽,灿笑如花。 姜浩这次也是出尽了风头,对于他的秘密武器,众人羡慕的要死,他今年的工 资,已经全都奉献给了酒楼,但他一点也不心疼,这是他们团第一次获得冠军,而 且是女兵,绝对的空前绝后了。 乔薇雅的右臂有轻微的骨折,在医院打上石膏以后,姜浩开车送她回了部队, 虽然比赛结束了,事情还很多,军区的首长们都想见见这位新晋的武状元。 她现在吃饭睡觉都不方便,姜浩就派了一名军区医院的小护士照顾乔薇雅。 李博渠给姜浩打电话的时候,姜浩正在帮着乔薇雅把鸡腿肉切成碎块。 姜浩拿起电话,看到是李博渠的电话,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李博渠一说,姜浩就同意了,他上午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乔薇雅,打完比赛之 后,最重要的当然就是这件事了。 现在有了萧岩的证词,一切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上午,诸葛律师来电话说,他那边已经搜集了一些证据,如果乔薇雅用得上, 他随时可以送过来。 前世仇,今生恨,就一起做个了结吧。 “不着急,我说了你现在正在吃饭,等你吃完饭再说,让他们等一会儿。” 乔薇雅笑道:“我什么时候说着急了,这么好吃的鸡腿,当然要多吃一点。” 吃饱喝足,姜浩又在门外等着乔薇雅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去了李博渠的办公室。 敲门后,李博渠亲自开门,他笑道:“姜浩,乔薇雅,快进来……” 贾庆一慌忙站起来看着乔薇雅,他媳妇好像越来越漂亮了,一头短发利落洒脱 而不失韵味,让人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此时的乔薇雅,眼神中多了一种从未过的刚 烈执拗,淡淡的笑容下,闪烁着无法掩藏的狠决,她再也不是那个温婉柔美的乔薇 雅了! 两人眼神一对,贾庆一发现,乔薇雅的眼睛里,已然没有了他,那样陌生的眸 子,让他感到害怕。 李博渠笑道:“姜浩,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们就别跟着掺乎了,跟我到隔壁会 议室下盘棋去怎么样?” 乔薇雅淡淡一笑,“首长,我的事情,姜团长都知道,没有什么见不得人,我 是一个孤女,从今以后,就以部队为家了,那么,首长和姜团长都是我的家人,您 说是不是?” 贾礼刚此时已经止不住泪水直流,“小雅,是庆一做错了,我已经批评他了, 你看爸爸已经这么老了,也没有什么大心思,只想着你们夫妻和睦相处,我能天天 看到小孙女,也就知足了,我跟你妈已经两月都没有见过孩子了,你妈想彤彤都想 病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乔薇雅敛起了笑容,面无表情的站在贾礼刚面前,一双犀利的眸子看向这个为 了儿子可以颠倒黑白的老人,说不上是鄙夷还是唾弃,总之,没有一丝同情。 他们贾家人可以到美国去领奥斯卡最佳表演奖了。 看着泣不成声的老人,毫不动容的乔薇雅还有一言不发的贾庆一,李博渠十分 诧异,他的确是一个不知情的,邀请贾礼刚来看运动会,也只是妻子的提议而已, 至于为什么,他现在也没有想通。 “乔薇雅,你爸都哭了,怎么连句话都没有。” 李博渠递上一块毛巾,姜浩坐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办公椅上,心里,对贾礼刚也 是佩服的,这老头儿的眼泪说来就来,真快! 乔薇雅退后一步,平静的说道:“贾庆一,既然你是来道歉的,就把你的所作 所为,统统告诉首长,如果你说了真话,我可以考虑给你机会。” 贾庆一父子均是脸色遽变,真话说出来,李博渠很有可能会赶他出去,今后再 也不与他们联系。 乔薇雅的唇角凝出一丝冷笑,“不敢说吗?如果不敢说,贾庆一,那你就等着 吧。” 乔薇雅转向李博渠,“首长,对不起,辜负了您的好意,姜团长,我们走。” “等等,小雅,我说!”贾庆一看着乔薇雅窈窕的身影,快速的做出了决定。 乔薇雅转过头,冷然道:“一点都不能隐瞒!” 贾庆一看了一眼姜团长,姜团长笑道:“你的故事里,有我的存在,所以,我 不能走开,李叔,我去沏茶,您坐好了慢慢听。” 一股寒意从心底里冒上来,可贾庆一已经毫无退路,他预感,无论前进还是后 退,都只能是死! 姜浩沏了茶,众人坐定,听贾庆一开始讲自己的出轨历史。 李博渠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已经后悔自己管这桩闲事,贾庆一讲到萧珊之前, 住了口。 李博渠也是性情中人,他不知道自己忍了几忍,才没有站起来去揍贾庆一一顿。 房间的空调吹着丝丝的冷气,却不及乔薇雅的心冷,没有人能够懂得当她听到 贾庆一口中叙述这一切时的心境,以为已经在愈合的伤口,一下子被人撕开,那种 血淋淋的痛,只能让她对贾庆一更恨! 贾礼刚已经抬不起头来,他这一生,并不贪图女色,他要的是权势,所以,他 虽然只有小学文化,却能爬上理想中的位置。 贾庆一要的是女色,所以,他栽了,如果乔薇雅不原谅他,他的警察生涯,有 可能就此结束了。 扑通一声,贾庆一跪在了地上,“小雅,我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犯错 误,我一定改。看在女儿的面上,你就原谅吧,我是真的想彤彤了。” 乔薇雅想起了那个雨夜,他在大雨里跪在地上,昏黄的路灯把大雨变成丝丝雨 幕,宛如梦幻一般,就在那个梦幻一般的雨幕里,贾庆一发誓,这一辈子会对她好, 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人,会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 她是一个重守承诺的人,长辈传承给她的思想是‘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所以,她觉得一个人发了誓,一定会遵守承诺。 她信了贾庆一,所以,她痛苦的活了一世。 想到这些,乔薇雅银牙咬碎,“贾庆一,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的诺言吗?你 既然把前半部分都说了出来,为何不讲后半部分,为何不讲出萧珊!” 轰地一声,贾庆一险些若倒在地上,那双清澈的眸子透着无尽的冰冷,写满了 坚定冷傲,再也看不到那个轻言浅笑中散发着书卷气的弱女子,这些已经骗不了她。 “姜团长,不如你来讲后半部分。”乔薇雅扭头看向姜浩,说出来的却是英语。 姜浩站起来,慢慢踱到贾庆一面前,贾庆一仰视着姜浩,这个人的脸,就像石 雕一般漠无表情,又如黑夜一般冰冷,眼神里,流露出的全是不屑一顾。 贾庆一心一横,跪在地上不停的磕着头,房间大,磕头声响,隐隐还传来回声。 很快,贾庆一的额头已经渗血,米黄色的地砖映衬着鲜血,格外刺目。 李博渠沉声吼道:“行了,庆一,起来,我做主,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反省,一 个月之后,真是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再来找我,这段时间,乔薇雅先不要回家了。” 姜浩看了一眼乔薇雅,微微颔首,乔薇雅会意,勉强忍下呕吐的冲动,沉声说 道:“好,我答应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乔薇雅算了一下时间,一个月之后,正是前世领离婚证的日子,这是宿命吗? 那好,就一个月吧,反正不用回家,一个月她等得起,更何况,这一个月的时间, 对她更有利。 姜浩和乔薇雅走了。 随之,空气像凝滞了一样,房间内一片静寂。 良久,李博渠看着贾家父子,长叹一声,要不是贾礼刚当初救过父亲一命,他 说什么也不会再与他们保持来往。 有士兵进来擦干了血迹,李博渠看着士兵出去,才开口说道:“庆一,这是我 最后一次帮你,日后,你好自为之,这一个月如果你能好好表现,我会想办法帮你 劝回这个媳妇,否则,什么后果,你自己想吧。” 贾庆一站起来,打了一个趔趄,跪得太久,双腿都发麻了。 他掏出一串钥匙,一张存折,放在桌子上,“李伯伯,这是我们房子的钥匙, 我已经收拾好了,让他们母子搬回去吧,总住在别人家也不好。” 李博渠想了想,点点头,“我会帮你转交,但她们母女回不回去,我就不能左 右了,庆一,你的媳妇,几乎可以说十全十美了,碰上这样的媳妇你还不珍惜,我 真不知道应该说你什么好了。” 贾庆一父子走后,李博渠让人把钥匙和存折带给了姜浩,他这张老脸,算是让 贾庆一父子丢尽了。 乔薇雅和姜浩正在乔薇雅的宿舍说贾庆一。 “你是不是不想给贾庆一这一个月的时间?” 乔薇雅点点头,她不明白姜浩为何让她答应一个月的期限。 姜浩笑道:“有件事,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贾庆一的妹妹妹夫把萧珊送到 他们老家去了,保姆也跟着去了,估计贾礼刚父子想要在那边想办法给萧珊做掉孩 子,而老太太是在力保孩子,我想,老太太这几天就应该回老家了,有好戏看,你 干嘛非得在乎这一个月,让他们狗咬狗,不是更好吗!” 乔薇雅站在窗口,目若寒冰,冷冷看向窗外,阴了数日,终于晴天了,可心里 为何空落落的,依然这么冷呢? 要如何向女儿解释这件事呢?想起前世,女儿知道他们真的离婚以后,大病了 一场,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她求助无门,无奈之下带着女儿住进了地下室。 她的一生,可以说是尝遍了世间冷暖,即便是生命的终结之前,她心里依然全 都是恨。 这一个月的时间,她要说服女儿,绝对不会让她再受一次伤害。 士兵来敲门的时候,乔薇雅已经看到了,她开了门,士兵向她行礼后,把钥匙 和存折递给她,转身走了。 乔薇雅拿着钥匙和存折,愣了片刻,这才关上门。 存折里面有四万三千元,前世的时候,这笔钱并没有到自己手里。 这四万多元,并不是她的钱,是林叔偷偷托她保管的,这是林叔留给林婶的养 老钱,密码是林婶的生日。 后来,贾庆一的妈妈翻走这笔钱,贾庆一不知道想了什么方法,取出了这笔钱, 她虽然找了好几趟贾庆一,贾庆一还是不肯还给她。 于是,她只好打几份工,拼命挣钱,用了近三年时间才凑上了这笔钱,好在林 婶并没有说些什么。 林叔说,等到他死以后,再把这笔钱交给林婶,她不能辜负林叔的信任。现在 林叔的病已经好了,几年之后,不会再有生命危险,她还是取出这笔钱还给他们的 好。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