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款 飞机降落在瑞丽机场。施行团走下飞机。 范学东和杜心宇上了一辆大客车。从车里看出去,阳光灿烂,鸟语花香,风景 如画。这就是美丽的西双版纳。大家入神地听着导游小姐讲泼水节的由来。 传说,古代农时由一位叫捧麻点达拉乍的天神来掌管。但是,捧麻点达拉乍凭 着自己法术高明,神通广大,乱显神威,为所欲为,想降雨就降雨,想降温就降温, 弄得人间冷暖失调,雨旱混淆。天神英达提拉决定对给人间降灾降祸的捧麻点达拉 乍进行制裁,但由于捧麻点达拉乍法术高明,众神仙都不敢动他。于是英达拉提就 变成一个英俊的小伙子,去“串”捧麻点达拉乍的七个女儿,他把她们父亲如何作 恶的事说了出来。七位善良、美丽的姑娘本来对父亲的所作所为就很不满,今天听 了“小伙子”的话更是义愤填膺,决心大义灭亲,为人间消灾除难,姑娘们私下商 议,要除掉十恶不赦的父亲,必须把父亲生死秘诀探出来。捧麻点达拉乍在谈笑中 不知不觉泄露了自己的生死秘诀:火烧、水淹、刀砍、箭射,他一概不怕,怕的是 用自己的头发做成“弓塞宰”(意为“心弦弓”)。一天,姑娘们把父亲灌得酩酊 大醉,她们趁他酣睡时,悄悄拔下他的一根头发,做成了“弓塞宰”。当她们把 “弓塞宰”对准捧麻点达拉乍时,他的脖子就断了,头颅一落地,就冒起火来,那 火到处蔓延。为了扑灭邪火,七个姑娘把捧麻点达拉乍的头轮流抱在怀里,直到腐 烂。轮换时,姑娘们都要打来清水,泼在自己身上,冲去满身的污迹遗臭。为了纪 念那七位大义灭亲、为民除害的姑娘,傣家人欢度新年时,都要举行泼水活动,以 消灾除难,祝在新的一年里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畜兴旺。傣历新年里的“腕脑”, 就是捧麻点达拉乍的头腐烂的日子,泼水活动就在这一天举行。 杜心宇一边听着导游小姐讲这个美丽的故事,一边心里想着,邪恶最终是要被 正义和善良打败的,真善美是假恶丑的天敌。 龙天浩从柯霜手里拿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如同打了一剂强心针,真是太宝贵了, 他心喜若狂,凭这两件东西,她可以把向羚置于死地。可他不能让她死,他只需要 向羚乖乖地臣伏于他。为了更加明确这两件宝贝的价值,他给儿子打电话:“世桢, 你有一个同学叫做阎红,她分到法院去了是吗?”龙世桢说:“是的,老爸要找她 吗?”龙天浩说:“也没啥大事,想向她谘询一点小事情。”龙世桢说:“是现在 就要找她吗?”龙天浩说:“当然是越快越好。”龙世桢说:“好吧,我打电话找 找她,看她在不在。”龙天浩是不常给儿子打电话的,就是见了面父子俩也没多少 话说。过去,儿子是伸手找他要钱的多,不给或给少了还不行,稍不如意,就不回 家——这是他的法宝。看不见儿子,穆芙蓉那儿龙天浩就过不去,只好要多少给多 少,儿子还酸溜溜地扔过来一句,早这样不啥事也没有了吗?气得龙天浩打落牙齿 和血吞。怎么就养了这样的一个冤家? 龙天浩开车刚到约定的咖啡馆坐下,就看着阎红走进来了。这姑娘穿着一身灰 色的法官制服,显得十分英武。他赶紧站起身来,向她招招手。 阎红看见他了,走过来,说:“龙叔叔,你好。”龙天浩满脸是笑:“是阎红 吧,你上我们家里去过的,我都快认不出来了。更漂亮了。来来,坐下坐下。阎小 姐,你穿这身制服很好看的,威武,精神。”阎红坐下来,说:“谢谢。龙叔叔等 久了吧?”龙天浩说:“我也刚到。阎小姐,喝点儿什么?”阎红说:“随便吧。” 龙天浩说:“这儿的咖啡挺不错的,味正,提神。”阎红说:“我喝饮料吧。 啥都行。” 龙天浩为自己要了咖啡,为阎红要了可乐。 阎红说:“世桢打电话对我说,龙叔叔有事情找我。”龙天浩说:“也没啥什 么大事情。”阎红说:“龙叔叔请尽管说。”龙天浩就把早想好的话说出来:“阎 小姐,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做了一件蠢事,为了从银行里贷出钱来,他找 了一个女人和银行里负责贷款的人……你明白吗?他多了一个心眼,怕这个银行的 人今后反悔,就把他们干的事录下来了。现在,不知他怎么搞的,这盘录像带被人 偷走了。他托我问问,要是这东西落到他的仇家手里,他银行里的这个朋友是不是 就完了。还有,他的贷款是不是也就没有希望了?”阎红说:“龙叔叔,这件事很 简单,这是十分严重的犯罪行为,要是有人把这事告到了法院,那盘录像带当然是 最有力的证据。那个人告了吗?”龙天浩说:“还没有,还没有。” 龙世桢走进来。 一男一女两个便衣警察在远处跟着他。他们像一对情人。 龙世桢说:“爸爸,阎红你好?”阎红说:“世桢,你好。”龙世桢坐下来, 说:“谢谢你。”龙天浩没想到儿子会来,不高兴地说:“你来干什么?”龙世桢 说:“来关心关心,不行吗?爸,你可没找过法院的人问过什么事呀!爸是要打官 司吗?我是检察官,也可以参谋参谋的。”龙天浩说:“爸暂时还不想打官司,只 是问问阎小姐。是别人的事。” 龙世桢看着老爸,不相信他说的话。老爸是个生意人,对谁说话都半真半假的, 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他只在心里冷笑一声,不便拆穿他。 看着儿子大咧咧地坐下来,当然不能当着儿子再谈什么了,龙天浩说:“我没 什么了,你们坐一会吧。阎小姐,谢谢你,有时间了,到家里去玩。我先走一步了。” 阎红说:“龙叔叔慢走。” 龙天浩也没再看儿子一眼,走出去了。 装成情侣的便衣警察在一张桌子坐下,看着龙世桢和阎红。侍者为他们端去饮 料。他们小声地交谈着,显得十分亲密。 龙天浩走出咖啡馆,来到车边,四下看看,给向羚打电话。 龙天浩说:“向董吗?我是龙天浩。我们之间的合同,我想修改一下,不是小 改是大改。咱们谈谈吧,当然是现在。你不应该拒绝我,也许你不会想到吧,你的 那两件宝贝现在在我的手里了。你可以打开保险柜看看,那只是两件复制品了,原 件在我这儿。我只是想把它们还给你。咱们不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吗?我说个地方, 你半个小时后赶来吧。”关上手机。 龙天浩坐进车里,把车开走。他觉得自己的心情从来没有这样好过,刚才阎红 说什么?严重的犯罪!向羚现在不就是一只小鸟攥在了自己手里了吗? 龙天浩唱起京戏来:“我正在城楼观山景,猛听得城外乱纷纷……” 龙世桢问:“阎红,我老爸对你说什么呢?”阎红说:“没什么,他替他的朋 友打听一件事情。其实我想他也应该知道的,只是这话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他心里 更有底了。”龙世桢又问:“到底什么事情?”阎红说:“他也没有说得很具体。” 龙世桢说:“不对我说哦。”阎红道:“问你老爸去。”龙世桢知道问不出什 么了,也不想管老爸的事情,说:“杜心宇出差还没回来吗?”阎红问:“哪有这 么快呢?” 龙世桢说:“也没有打过电话?”阎红说:“有什么好说的呢。他工作上的事 情,从来不对我说多少。我们不都有这些规定吗?”关心地说,“世桢,你和小燕 的事,还有挽救吗?”龙世桢说:“主动权在她手里。我和她的事,她对你说过什 么没有?” 阎红说:“她看不透你,你们之间,没有共同的语言。”龙世桢说:“我明白 了。 原来,她压根儿就没把我放在心里过。我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呀!我真傻,真他 妈的傻!”阎红不愿意听龙世桢发酸,说:“我还有事情要办,先走一步了。”龙 世桢说:“一起走吧。”掏出一张钱放在桌上。 两人走出去。 那对情侣也起身跟出去。 与阎红分手后,龙世桢走到山茶花宾馆门前,回过头来看,然后快步走进去。 总服务台一位小姐立刻给刑警队打电话,小声地说:“他回到宾馆了。” 接到龙天浩打来的电话,向羚呆坐了一阵,打开保险柜,拿出两盒带子,辩认, 认出真是假带子,猛地摔到地上,咬牙切齿道:“龙天浩!我真小看你了!”想想, 打电话:“章进,你来。”颓然坐下来。“这条毒蛇!” 章进进来,立刻发现老板神情不对:“向董。”向羚望着他说:“是你干的吗?” 章进看看地上,一下子明白了:“不是我,向董。我几次提醒过你,柯小姐行 踪诡秘。昨晚上在公司门前,我真的看见是她上车走了。就是她,她回来过。怪事, 不知你们怎么又没有看见她回常佳宾馆。”突然想到:“对了,这个狡猾的东西一 定是从后门回去的。你们当然看不见她了。向董,我去找柯小姐了,没找到。发现 她留下了一封辞职信。”向羚生气地说:“为什么早不对我讲?”章进说:“李副 总说,你现在太忙,不要分你的心。”向羚说:“李副总,他也知道了。辞职信?! 她辞职了?这个婊子,真是她干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刚才还……她去 哪儿了?”章进回道:“不知道。”向羚说:“她不会走远的。你再找些人去,一 定要抓住她。不能便宜了她。”章进欲走。向羚又说:“章进,从今天起。柯霜的 工资加到你的头上,你应该拿双份工资。”章进不冷不热地说:“谢谢向董。” 他走了。 向羚在屋里转起圈子来:“我怎么办?去见龙天浩吗?邹国定又不在,不要着 急,不要着急,向羚,这不是你遇到的最大的困难,再苦再累的创业期你都闯过来 了。要挺住,咬牙挺住。找玛丽?不可以。这事情不能让她知道了。龙天浩,修改 合同。他要怎样修改呢?他拿住了我的把柄,可以置我于死地。也就是说,他愿意 怎样修改就怎样修改。他是个商人,当然是想多要好处,这个‘未来世界’工程, 对了,无非是这个工程罢了,好处都给他。他还要怎么样?不不,要是他不只这点 儿想法呢?去见他,看他拿我怎么办?他不会就把我吃了的。” 向羚的神情变得镇静下来了。 瑞丽市大街上是一派泼水节的欢快,范学东和杜心宇被泼得如同落汤鸡。 一个人在远处看着他们,再看看四周,没有其他可疑的人,这才穿过人群走过 来,对范学东说:“老板,我们老板要见你们。” 范学东和杜心宇就跟了这人走出人群。 三人上了早停在路边的一辆车。车开走了。 后面又跟上来一辆车,上面是警察的便衣。 范学东看出车要往城外开,说:“回旅馆去一趟吧,我要拿东西。” 来人叫司机把车开往旅馆。车在旅馆门前停下。 来人说:“一个人去。”范学东说:“你去吧。” 杜心宇进旅馆去了。 后面车上的警察在远处用望远镜看着他们。 杜心宇提着两只皮箱出来了,上车。车又开走。 车在一些小巷里开一阵,上了大道,车开出了城市。 杜心宇显然有点儿紧张,看范队,他悠闲地闭上了眼睛。 林子里,有警察用步话机报告:“按预定计划,他们出城了。” 邹国定和李小燕乘火车去自贡,为房梓收货款,他们坐在两个靠窗的座位上。 窗外掠过粉红的桃花。大江如练。邹国定在看书,火车轻微的摇晃一点也没有 影响他。李小燕把目光收回来,静静地看着邹国定。他看得那么入神,那么津津有 味。他是一个做什么事情都是十分认真的人。看书是一种充实,也是一种享受。就 这样看着他读书,真好。邹国定专注的神情使她的眼里出现了一点儿女孩子的温柔。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如果有一天她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不同他说说话, 她就觉得缺了点儿什么,心里空落落的。他对杨树林和陈英子是那么关心,而他们 却丝毫也不能给他带来好处。他为他们打官司甚至倒贴钱,难道仅仅是为了维护法 律的尊严吗?他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人。道义和责任是他的追求。他是一个经验丰 富,懂得斗争艺术的律师。他为人正直,善良,胸怀坦荡。本来他可以不干律师了, 到向羚的公司里去作大老板,出入交际场所,过十分优裕的生活。但他拒绝了向羚 的好意,宁愿吃苦受累。现在有多少男人能做到他这样呢?……邹国定放下书,抬 眼看她时,她赶紧又把头转向了窗外。那是浩荡奔流的江水。她觉得自己的心里也 有一股情感之水在奔流着。 邹国定轻声问:“看什么呢?”李小燕脱口道:“春天又来了。一江春水向东 流。”邹国定说:“好哇,是三月天了嘛。”李小燕说:“邹老师,你看,那一片 桃花……” 桃花似云霞。 桃花真的很美,红艳艳的,如同天上落下的一幅云锦。 邹国定感慨道:“桃花是信使,是春天最先开的花。小燕,读过朱自清先生的 散文《春》吗?”李小燕说:“读过,很喜欢。”随即背诵一段:“一切都像刚睡 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文章好,小燕的声音很好听,邹国定被感染了,也背诵了一段:“小草偷偷地 从土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园子里,田野里,瞧去,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 坐着,躺着,打两个滚,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捉几回谜藏。风轻悄悄的,草软绵 绵的。” 李小燕喃喃道:“真好!” 龙君威曾对邹国定说,做一个好律师除了要学专业知识,懂得法律法规,口才 要好,笔头子也要硬,文学素养也是不可缺少的。因此,只要有时间,他也看小说、 散文、诗歌。他尤其喜欢读朱自清的散文。《绿》、《荷塘月色》、《桨声灯影里 的秦淮河》,文章都漂亮极了。 邹国定说:“朱先生不仅文章写得好,人品也极好,有气节。” 李小燕看着他的神情,一不小心把他放在桌上的书碰下去了,她赶忙去捡,邹 国定也捡,碰着了她的手。她没有躲开,脉脉含情地看着邹国定。两个人的两只手 一起把书拿起来。邹国定避开她的眼睛,突然站起身来,走了。 看着邹国定离去的背影,李小燕的心鹿跳起来。 邹国定来到车厢的接头处用手接水洗脸,看镜中的自己,然后轻轻地打了自己 两个耳光,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李小燕又把他电了一下。自己这是怎么了?他理理 头发,整整领带,让情绪镇静下来了,才又走回去坐下。李小燕在翻看他的书。这 小姑娘,怎么又像没事儿一样了?邹国定在女人的事情上真是他妈个马大哈。他懂 得很多,但就是不懂女人,尤其是年轻的女孩子。 李小燕没有抬头,看着邹国定的皮鞋一下一下地点,似乎心里在唱着什么歌, 他搞过宣传队,会唱许多的老歌,吕文科唱过的《克拉玛伊之歌》、《走上这高高 的兴安岭》,郭颂唱过的《乌苏里船歌》、《新货郎》,柳石明唱过的《有一个美 丽的传说》……还有不少的样板戏唱段。他唱起来声情并茂。他不会主动说话的, 就说:“邹老师,你去为别人收过钱吗?”邹国定说:“收过。”李小燕说:“我 听说收钱很难的。”邹国定说:“当然难。现在的企业都不好做,拿钱出去容易, 拿进来难。都想拿进来,都不愿意拿出去。能拖就拖,能赖就赖。” 李小燕终于抬起头来,合上书,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我们去了, 怎么办?”邹国定说:“这是一家很大的批发站,我们这点儿钱他们本来算不了什 么的,周转的资金他们肯定是有的。去了再想法吧。”李小燕说:“有把握吗?” 邹国定说:“没有。”李小燕说:“房梓可等着这五十万元钱呢。”邹国定说 :“是呀,争取替他拿回来。”李小燕说:“陈英子坐起来了。”邹国定说:“这 女孩子创造了奇迹。”李小燕说:“刘二麻子还没有抓到。”邹国定说:“说是逃 到南方去了。天网恢恢,他逃不掉的。” 话题多起来了,谈别人,两人也就变得轻松了。 龙天浩先到,他把车停在郊外的一座大桥下面。一支烟没有抽完,向羚开着车 来了,离着他几十米处停下。她看着那辆小车。她的电动车窗滑下来。那辆车的车 门打开了,龙天浩下了车。向羚也下了车。两人长久地对视着。 龙天浩先开口:“向董,你很守时。”看一眼表,“只有二十九分,你提前一 分钟来了,很好。在生意场上,我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包括遵守时间。”向羚冷冷 地说:“东西呢?”龙天浩笑道:“向董,急什么呢?我既然约了你来,我就会给 你的。我说的修改合同的事,你想好了吗?”向羚平静地说:“说吧,你想怎样修 改?”龙天浩说:“向董,我记得你刚回到常佳的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你不会同 我争柳条坝的,这话是你在山茶花宾馆对穆芙蓉说的,你没有忘记吧?金口玉牙, 言出如山。向董可是个有身份的人呀!可是后来,你欺骗我,自食其言,说过的话 不算数了。”向羚笑道:“是吗?我说过这样的话吗?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说 过,只要是好项目,大家都可以竞争的。”龙天浩也笑着说:“向羚,在我所有的 朋友和打过交道的人中,你是我最佩服的女人。你精明,能干,没有多少人能斗得 过你。我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把路乡长收买了,把柳条坝的地皮拿到了手, 那是从我的手里抢过去的,我是与姓路的签了意向性合同的。”向羚说:“龙总, 这种结果你不应该感到意外,你少长了一个心眼。”龙天浩说:“我是昨晚上才知 道,你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打通了银行的关节,拿到了贷款计划。你与玛丽小姐的合 作,这当然是李小华的功劳,可李小华是被你牢牢地抓在手里的。你的综合小区开 发的计划很宏伟,算得上是大手笔,你成了常佳的风云人物了。而这一切,本来应 该是属于我,属于龙天浩,属于金太阳的,而不是属于你,向羚,属于你的二十一 世纪公司。是的,你赏给了我一个‘未来世界’分工程,可这算什么呢?小玩意儿。 现在你听明白了吧,我需要什么?”向羚当然想到了龙天浩会有这些想法,可 这些话从他口里大言不惭地说出来,她仍然感到震惊和可笑:“不,不可能。”龙 天浩说:“你明白了,我要整个柳条坝。”向羚说:“我不会给你的,龙天浩,你 想得太美了。”龙天浩说:“向董,难道你忘记了,你的这两件宝贝在我的手里呢。” 把两件东西举起来,“我只要把它们交给法院,覃行长完了,你再也从银行贷 不了款了,你也完了,你将被检察院用行贿罪起诉。而玛丽小姐将会与你分手,她 不会再与你这样的品行不端的人合作的,因为她的公司是国际知名的跨国公司,而 这样的公司总是把名誉看得很重很重的。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也就是说,你从此 完了,你不仅会变得一无所有,一文莫名,而且你将身败名裂,再也爬不起来了。” 向羚感到龙天浩的话如同一阵冰雹砸在头上。她咬牙说:“龙天浩,你太歹毒了, 我没有想到,你的心会这样狠,你还是个人吗?”龙天浩笑起来,说:“向董,不 要激动嘛,你也是在商场里滚爬了十来年的人了。难道你忘了这句话了吗?商场如 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并没有把你的路堵死,我还是给了你的路走的,因为 我们毕竟是多年的老战友,老朋友了。我的意思我想你应该听清楚了,你只要把柳 条坝还给我,我们交换一下,‘未来世界’还可以是你的。我再给你一天时间,你 去想想。 明天,我们再来办理这一切。” 龙天浩说完走进车里,把车开走了。 向羚看着龙天浩的车越开越远。她无力地坐进车里,呆呆地望着前面。她突然 想抽烟,想喝酒,想骂人,想打架,想放一把火。她对龙天浩真是掉以轻心了。 向羚开着车往回走时变得冷静一些了,她想到:“我还有一天的时间,我还有 二十四小时,这一天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我决不能被他打败了,我是谁?我是 向羚!向羚是谁?向羚是二十一世纪公司的董事长,她从来没有向任何人认过输。 向羚,向羚,你不要生气,你不要紧张,你不要乱了阵脚,你不要自己把自己 打败了。你应该静下心来,好好地想一想应该怎么办?该做什么你还做什么,回公 司去,电视台的人要来为你做专题。还做吗?当然得做。” 回到公司,电视台的人已经来了,向羚显得神情自然,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 生过。采访立刻就开始了。 女主持人说:“向董事长,听说你当过知青是吗?”向羚说:“我这种年龄的 人又有几个没有这种经历呢?已经过去很久了,可仿佛还是昨天,我永远也忘不了 我下乡的那段日子,我们吃过苦,而苦难变成了我们今天坚强地面对生活的财富。” 向羚与女主持人又从办公室来到一条小道上边走边谈。摄像机跟着她们。 向羚说:“我刚到海南的时候,可以说一无所有,我什么都干过,给人抄抄写 写,守仓库,当公关,开车,还扛过包,一顿一包方便面,一个便当,一个盒饭, 几个人挤住在一起,为了省那点儿租房子的钱。后来为别人做抄盘手,替人炒期货。 我的事业的转机是我偶然得到了一个信息,凭感觉,我知道这个信息对于我来 说是多么的重要,有人要出手的那块地皮不久就将增值,十倍百倍地增值。可是我 没有钱把它买下来,但我必须筹到这笔钱。那段日子,为了筹到这笔钱,我真不知 道自己是怎么过下来的,我说动了一位从香港过来的老总,她终于为我买下了它。 半年过后,我把它顶出去,一下子真的赚了五倍。就这样,我起家了,从此有了自 己的公司,有了自己的摊子。当然,后来我又失败过,几经摔打。但总的说来,我 终于慢慢站稳了脚跟。”女主持人问:“向董事长是怎么想到要回到常佳来的?” 向羚说:“这很简单,我是从这儿出去的,我当然要回来,常佳是我的家嘛。这儿 有我的丈夫和女儿,还有我的父母亲。何况,我们常佳的机会变得越来越多了。事 实证明,我回来是正确的,只一年的时间,我就做成了开发柳条坝小区这样的大事 情。” 女主持人问:“向董对开发柳条坝很有信心吗?”向羚回答:“当然,我不相 信我会失败。”她不由想到龙天浩刚才对她的威胁,欲置她于死地的挑战,在心里 说:“夫战,勇气也。”她露出了坚定的目光。 送走电视台的人,向羚和刚回来的章进赶去了医院。 章进说:“哪儿都找了,家里,她的几个朋友处,都没人。”向羚说:“她会 不会真到她的叔叔那儿去了?”章进说:“你说她是到上海去了吗?不会,今上午 没上海的飞机,火车也要下午才有。”向羚说:“那她躲到哪儿去了呢?这个鬼东 西!”章进说:“我继续找吧。”向羚说:“找,一定要找到她。找到了,看我不 活剥了她的皮。” 两人穿过走廊,走进一间病房,龙天英在一张病床前站起来。 龙天英感激地说:“向董来了。你这么忙,也来看庄娅。”向羚拉住龙天英的 手,问:“怎么样?”龙天英说:“刚睡着。请坐吧。”向羚坐下来,看庄娅,露 出心痛的目光,摇摇头说:“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再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要想 到去死呀!”转过头来对龙天英说,“天英,我们去外面谈谈,不要吵着了她。” 龙天英点点头。 两人来到医院的花园里坐下来。 向羚说:“这儿环境不错。”龙天英说:“我知道你今天很忙的,没想到你会 来。”向羚说:“说什么呢?我们姐妹俩,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没出大事就好, 天英,有什么困难吗?”龙天英摇摇头。向羚从皮包里拿出一扎钱,塞进龙天英手 里:“你要用钱,先用着,不够再想法。”龙天英没有推辞:“好的,我先用着, 以后我会还你的。”向羚说:“天英,你不说这话好吗?我不喜欢听。”龙天英说 :“不,我一定要还。”向羚说:“好好,以后再说。邹国定出差去了,是他一定 要我来的。”龙天英说:“昨晚他来过了。”向羚问:“你哥今天来过吗?”龙天 英说:“还没有。”向羚笑道:“他在忙大事呢。”龙天英问:“什么大事?”向 羚说:“没事没事,他这个人一向都很忙的。”龙天英说:“再忙他也该来看看小 娅。我哥这个人除了他的公司,除了钱,他什么也不会关心的。哥也变了。向董, 我一直想对你说,他把柯小姐抓得很紧,他是不是在打我们公司的什么主意呢?你 要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呀!”向羚感动地说:“谢谢你,天英, 不会有什么事的。”龙天英说:“向董,你忙,你走吧。”向羚说:“好,我真还 有事,玛丽小姐在等着我呢。” 向羚又去看庄娅,她还没醒,龙天英知道她忙,又要她走,送向羚出来,看着 她的车开走。她觉得心里暖暖的。庄士其赶来了。 庄士其问:“送谁?”龙天英说:“向羚。”庄士其说:“没借到钱。”龙天 英说:“有了。”庄士其问道:“她给的?”龙天英点头说:“我要还她。” 两人一起往里走。 庄士其说:“你休息一下吧,回去睡几个小时也好。”龙天英说:“你来了, 我坐着迷糊一会就行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