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住对手的咽喉 邹国定哪儿都想到了,就没有想到,向羚又到马场骑马去了。回到常佳,她直 接就去了马场。她骑着一匹雪白的马飞奔着,跑了一圈又一圈。带点儿寒意的风阵 阵向她扑打而来,她竟然毫无知觉。 章进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向董这次是真正地遇上了大难处了,要是她答应龙天 浩,她就一无所有了,要是她不答应龙天浩,她不仅会变得一无所有,而且会身败 名裂。照向董的性格,她是不会答应龙天浩的。这是要她举手向龙天浩投降。向董 从来没有向任何人投降过。“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她就这脾性。向董对自 己有知遇之恩,要死,与她一起死。章进横下了一条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和 自己都别无选择了。 马儿终于慢下来了,章进跑过去拉住了马,扶向羚下来,把一张毛巾递给她揩 了汗。章进牵着马走。两人一直朝前走,谁也不说话。 向羚终于开口了:“小章,你有什么主意吗?”章进站住,看着向羚,说: “董事长,龙天浩心太毒了,他是要置我们于死地。‘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只有‘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孤注一掷,我们为什么不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 身呢?”向羚有茅塞顿开的感觉:“说下去。”章进咬着牙说:“龙天浩,他不是 有一个儿子,只有一个儿子吗?”向羚心里一动:“什么意思?章进,你的意思是?” 章进咬牙道:“把他儿子抓起来。”向羚吃惊道:“绑架?!”章进说:“是的, 绑架。”向羚说:“不不不,不行不行。这不是黑社会的做法吗?”章进说:“管 他什么白社会黑社会,管用就行。他手里有我们的两盘带子,如果我们手里有他的 儿子。不是正好可以进行交换了吗?儿子是他的命根子。这笔生意,我相信他不会 不感兴趣的。是他先向咱们下手的。他不仁,咱们也就只好不义了……”向羚有些 心动了:“只有这个法子吗?”章进说:“如果要把他置于下风,我想不到更好的 法子了。” 向羚来回走动起来,站住。也许这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惟一的办法了。 向羚看着章进,说:“不能让公安局知道了。”章进说:“不会的。”向羚说 :“找谁去干这样的事?”章进说:“向董,你要谁的一只手,只需要花一万块钱 就够了,有人干这种事的,就这个价。”向羚说:“我不想伤害他。不要惹出更大 的麻烦来了。”章进说:“不会的,咱们不是要用他交换带子吗?现在什么不可以 玩?你把这看成一场游戏就行了。”向羚终于咬了咬牙:“你去办吧。”从身上掏 出支票本,写了一个数,撕下。“这是十万块钱。千万不能出事。”章进接过支票, 说:“够了。”去把车开走了。 向羚又骑到了马上,马儿又跑开了。 杜心宇的房间布置得干净整洁,虽简单,但充满喜庆的色彩。李小燕望着墙上 杜心宇和阎红的结婚照。杜心宇满足地、十分爱恋地看着阎红,而阎红则微微仰起 脸来,目光里充满了幸福。他们终于走到一起来了。 李小燕说:“红红,我没有想到,这么快你就嫁了。杜心宇真有福气,你是被 他缠死了吧?”阎红说:“其实,我们已经好了有三年了。上大三的时候,他就给 我递了条子,我当时没有答应他,我觉得他有点哗众取宠,可后来,我改变了对他 的看法,他其实是对大家的事情很热心。学校里也有其他的女孩子追求他的,可他 对她们一个也看不上,他心里只有我。杜心宇是一个事业心和责任心很强的人。” 李小燕说:“是吗?红红呀红红,我还以为是大四你们才好上的呢?你把我也瞒得 这么紧呀?”阎红说:“那不是有一个观察和考验的过程吗?杜心宇身上别的优点 没有,就有这个牛劲,认准了一件事情,死不回头。对事业和感情都很执著。”李 小燕说:“其实,这是一个男人最应该有的东西。没血性的男人最没味。”阎红说 :“最近有个杂志进行了一次情感调查,分别要男人和女人回答他们心目中最优秀 的异姓有那些品质。男人众口一词的是,女人要善解人意,不唠唠叨叨,当然美丽 热情身材好也是要点。而多数女人回答的是,男人要有责任心,事业心,敢做敢为, 也要体贴人。”李小燕说:“原来杜心宇就是这样的好男人哦。”阎红说:“得得, 他还要努力完善自己。”李小燕说:“你不是要他做模范丈夫吧?”阎红说:“模 范丈夫?他做不到的,不是他不愿意做,是他实在是没时间,刑警大队里的事儿不 知哪有那么多,我同他的约会,有一半都被他临时又取消了,或者,两人说着话, 传呼来了,他只好走了。”李小燕说:“他不能调一个单位吗?比如,到局里去坐 办公室?”阎红说:“他爸爸以前是局长,按说这不算事儿。可我看出,杜心宇喜 欢呆在刑警大队。我好几次话到了嘴边,都吞回去了。”李小燕说:“你呀!你喜 欢数落他吗?”阎红说:“我也在加强自己的修养。不愿意变成一个碎嘴子女人。 燕子,做这样的女人不是更好吗?给别人一片自由的天空,自己的天空才能变得更 加美丽。”李小燕说:“你呀你呀!红红,你真的很可爱很可爱呢。我得多向你学。 呃,我听说杜心宇到外地出差去了。”阎红点头。李小燕问:“什么时候回来?” 阎红说:“不知道。”李小燕问:“走得远吗?”阎红说:“远。这两天,不知为 什么,我有些担心他。”李小燕说:“想什么呢?不会有事的。才走了几天,就熬 不住了?”阎红说:“去你的。”定定地看着她,“燕子,你也有了心事?”李小 燕心里一惊:“什么心事?”阎红说:“别装了,你的眼睛把你心里的秘密泄露了。 告诉我,喜欢上谁了?”李小燕突然有些张惶失措:“你说我?我喜欢上谁了?我 会喜欢谁呢?你知道的,龙世桢,我早就同他断了。”阎红说:“不是龙世桢。龙 世桢的事情我知道。你要我替你说出来吗?”李小燕说:“你替我说出来?我都不 知道,你替我说出来?”阎红看着她:“我说了。” 李小燕射躲开阎红的目光,她的脸微微地有些发红了。 阎红说:“燕子,你是喜欢上他了吗?”李小燕说:“他?!谁?”阎红说: “你真要我说出来吗?”李小燕说:“别,别。”起身,走到窗前。 阎红看着她的后背,李小燕的身子慢慢发起抖来了。好一阵,她又慢慢地转过 身来,眼里有了泪水。阎红走到她的身边,她抱着阎红突然哭起来了。 阎红拍着她的肩,安慰她:“别哭,别哭,好好儿的,哭什么呢?” 李小燕喃喃道:“我喜欢同他呆在一起,喜欢同他说话,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 啥话都想对他说。一天不看见他就好像缺了点儿什么。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救了我, 是又遇上了那两个小偷。他对建设化工厂那么关心,忘不了自己曾是厂里的一个工 人,他对陈英子那么好,对杨树林那么好,甚至去看判了无期的陆柄山,他有一颗 博大的爱心。如何做一个律师,他教了我许多许多。他喜欢读书,不断地充实自己, 他喜欢唱老歌,唱得很好听。这次我们去出差,我鬼使神差的,要把自己给他,我 抓住了他的手,抓得死死的,可他挣开了。他不要我,不要我……那块石头本来是 要打中我的,是他把我救了,自己受了伤。红红,我,我……” 阎红觉得自己的眼里也湿湿的了,她说:“燕子,我理解你。”李小燕说: “红红,我怎么办呢?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喜欢一个男人呢?”阎红说:“傻话, 这是天经地理的事情。”李小燕说:“可我,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邹国定离开学校去了老师龙君威的家。 钟毓秀开门迎出来:“哟,是邹国定。老龙,邹国定来了。”邹国定说:“师 母好。”钟毓秀说:“快,快,快进来。你老师高兴得很,正要找你说说话,这不, 想着你你就来了。”邹国定问:“有什么好事儿呢?”钟毓秀说:“书,书,他的 书印出来了。”邹国定听了也高兴:“是吗?真是太好了。” 龙君威从书房走出来。“邹国定,快坐快坐。”邹国定说:“龙老师好。” 两人坐下来。 龙君威说:“呃,你头怎么了?”邹国定说:“不小心,摔了一跤。”龙君威 说:“你呀,有时候总毛毛躁躁的。”钟毓秀要去泡茶,龙君威说:“去把我的书 拿来。”钟毓秀瞪了老伴一眼:“看你。”进书房去了。 龙君威说:“上午才印出来,下午,出版社的同志就给我把样书送来了。” 钟毓秀拿了书出来,邹国定起身接过,看。精装,厚厚的。 邹国定说:“好香!哟,这是送我的。”龙君威说:“你是第一个。坐下坐下。” 邹国定说:“老师,我一定认真拜读。”坐下来。 龙君威说:“有些东西,我只交待了过程,其实认识并不深刻。中国当代的律 师史,是一段奇特的历史,用不同的眼光看,可以写出不同的东西来。我对自己有 几点要求,既要有辩证唯物主义,又要有历史唯物主义,我重新通读了毛泽东的书, 细读了邓小平的全部著作,不娇饰,是一说一,是二说二,我不是写给专家看的, 是写给普通的老百姓看,我把她叫做公民读本,文风尽量做到扑实,生动活泼,案 例选那些既典型又有代表性的。” 邹国定看后面的版权页:“哟,印了三万!”龙君威说:“出版社准备搞个大 动作,好好地宣传一下,他们再版的计划很大呢。”邹国定说:“龙老师,真应该 好好地祝贺你。”龙君威说:“大家高兴。你也出了力呀!小钟,家里还有好酒吗?” 钟毓秀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说:“有,有,五粮液,行了吧。”龙君威说:“不, 今天喝茅台。” 邹国定看着龙君威,欲言又止。 龙君威说:“小邹,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走,到我书房去。” 邹国定随龙君威走进书房。两人坐下来,龙君威亲切地望着邹国定:“说吧, 慢慢对我讲。”邹国定说:“龙老师,我遇到了我一生中最难最难的事。” 傍晚,曼子回到家里。家里十分冷清。 曼子问:“黄妈,我爸我妈呢?”黄妈说:“你爸不是到外地出差去了吗?你 妈一大清早就出门的,也没有回来。她没有这样早回来过。”曼子说:“怪事,爸 在外地,怎么会到学校里来看我呢?来看我,话也没对我说就走了。不,爸不是来 看我的,爸一定是在找妈妈。妈又到哪里去了呢?” 曼子乱打一气电话,都没人接听。 李小燕走进屋来。 曼子高兴地迎上去,拉住她:“燕子姐,我爸呢?”李小燕说:“他没在家里 吗?我也在找他。”曼子说:“不在不在,一个都不在。” 两个人坐下。黄妈泡了茶来。 李小燕捧着茶杯喃喃:“这个人,跑到哪儿去了?”曼子说:“燕子姐,你和 爸去替房梓哥要钱,要到了吗?”李小燕说:“要到了。”她想对曼子说邹国定在 外地差点出事了,想想没说,“我们刚过下午就回来了,在你妈妈的公司,我同你 爸走散了。”曼子说:“下午上第一节课,爸到学校里来过,匆匆地又走了,我在 上课,连面也没有见上,是庄老师告诉我的。”李小燕说:“你爸去找你妈妈去了。” 曼子问:“爸有什么急事儿找妈妈是吗?燕子姐,是妈妈出什么事情了吗?”李小 燕看着曼子,安慰她:“没事。”曼子说:“不,一定是有什么事情,燕子姐,你 告诉我。”李小燕说:“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不要问了。”曼子抓住了李小燕的手 :“不,燕子姐,我不是小姑娘了,我已经是大人了。这不是几天前你对我说的话 吗?你对我说,你对我说呀!”李小燕只好说:“好吧,我们一起去找他们,路上, 我对你讲。” 两个人一起出去了。 龙世桢走回山茶花宾馆,路边停着一辆车,有两个人突然打开车门走出来,一 人用一块浸了药水的手巾捂住了他的脸,他挣了几下就不动了,两人把他架进了车 里。坐在司机坐上的是章进,他转回头看一眼龙世桢,把车开走。 他用手机打电话:“老板,东西到手了。” 一位一直跟踪监视着龙世桢的便衣警察跑过来,车开远了。这突然发生的意外, 使他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了。他上车跟踪。 车里的章进从后视镜里发现了后面跟踪的车,不明白是什么人,他把车开快, 超过一辆大货车,后面的车终于看不见了。他把车拐上了另一条道。 后面警察的车为跟掉了前面的车十分懊恼。是他们的人发现了警察跟踪把龙世 桢弄走了还是黑吃黑呢?真要命,要是范队知道了龙世桢失踪了,非把他们吃了不 可。没办法,他们只好给刑警大队打了电话。 郊外,站在一辆小车边的向羚关上手机,章进得手了。她眼里浮起一丝阴冷的 笑。她想想,又拨通了龙天浩的电话:“龙总吗,我是向羚,等急了吧?”龙天浩 说:“向董,我知道邹国定真是受了伤,你也真是去看他了。你是下午就回来的, 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呢?”向羚说:“你的情报很准确,我算是被你跟住了。我 们不是要谈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吗?这是你通知我的。这对你,对我都是大事情,这 几个小时,我当然要作一点儿小小的准备了。”龙天浩说:“这么说,你准备好了, 是吗?”向羚说:“算是吧。龙总,在生意场上,我们都是经过多次谈判的人了, 不知你有过这样的经验和体会没有,要战胜对手,手中一定得有砝码,那种把它放 在天平上,使天平向自己需要的一边倾斜的砝码。”龙天浩说:“向羚,我不明白 你在说什么?”向羚说:“昨天,你通知我,要我与你谈判,你要单方面地修改合 同,要我把柳条坝让给你。你为什么敢说这样的话?就因为你手中有砝码,那个你 自认为可以置我于死地的砝码。龙总,不是这样的吗?”龙天浩说:“你?这么说, 你手上也有了可以置我于死地的东西了?向羚,你拿住了我的什么?我没有什么把 柄你可以拿的!”向羚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龙总,这十多年 来,你由一个小小的工人,变成了一个有数千万元资产的大老板,你做的生意不下 几十桩吧?你与多少人打过交道,你又是用了些什么办法把他们手里的钱骗到你的 手里来的?你做过多少次违法乱纪的事情?你偷逃税款不下一千万元之多。这些资 料,现在都在我的手里了。”龙天浩哈哈大笑起来:“向董,我以为是什么了不起 的东西呢,就是这个吗?你说的这些,我也有你全部的资料。好了,把你的金刚钻 拿出来吧。”向羚说:“龙天浩,儿子,你的儿子现在在我的手上。如果你把那两 件东西还给我,他就会很安全地回到你的身边。”龙天浩吃惊道:“什么?!世桢! 你把世桢抓了?”向羚说:“这是你逼得我这样做的。我想你不会不知道狗急跳墙 这句话吧。告诉你,你不要报警,否则对你儿子没有好处的。你想听听你儿子的声 音吗?你把手机关了。” 龙天浩关掉手机。呆呆地看着它。突然它又响了。他吓了一跳。接听,手机里 响来龙世桢的声音:“爸爸,不知是什么人,他们把我绑架了。要是你不答应他们 的事情,他们会把我杀了的。爸爸,爸爸,你救救我吧。”龙天浩大叫:“世桢! 世桢!” 电话里已没了声音。 龙天浩咬牙切齿:“向羚,你她妈心比我还要毒呀!” 他在屋里踱来踱去。她竟然敢绑架了世桢? 穆芙蓉推门进来:“天浩,出什么事了吗?”龙天浩脱口道:“向羚这狗东西 把咱们的儿子绑架了。”穆芙蓉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说什么?!向羚把世桢 绑架了!她为什么要绑架世桢?这条母狗,她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了?”龙天浩说 :“我拿住了她的把柄。”穆芙蓉说:“把柄?她的什么把柄?”龙天浩说:“她 贿赂覃行长,让柯小姐与覃行长睡觉的录音带,录像带。我要她修改与我的合同, 让她把柳条坝还给我。”穆芙蓉说:“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早不对我说?”龙天 浩说:“我想给你一个惊喜嘛。”穆芙蓉说:“是你把她逼上了绝路了。”龙天浩 说:“你知道什么?”穆芙蓉说:“我知道什么?现在她把我的儿子抓了。我不要,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我的儿子。你把那两个带子还给她,叫她把世桢放 回来。”龙天浩说:“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冷静些好不好?你以为我心里不难受 吗?儿子是你的,也是我的。”穆芙蓉说:“向羚是什么事情也能做出来的。这个 女人心狠手辣,给我,你把东西给我。”龙天浩大声喊起来:“你不要给我添乱了 好不好?你给我一点时间行不行?让我想想。柳条坝,柳条坝,你知道的,为了这 个地方,我吃不好,睡不好。向羚把它从我的手里夺走了,我要把它重新夺回来。 这两件东西你知道我是用多少钱买来的吗?一百万,整整一百万。柯小姐敲走了我 一百万。我的柳条坝本来已经到手了。我一定要得到它。儿子?儿子?儿子我也不 能丢哇!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呢?” 手机又响了。两人都吓了一跳。龙天浩打开手机,传来的果然又是向羚的声音 :“龙天浩,听到你儿子的声音了吗?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坐下来一起好好儿的谈 谈了,怎么谈都可以,回忆过去,谈风花雪月,谈联合国,谈宇宙的黑洞,或者, 谈我们常佳南山上的那条泉水鸡一条街,旁边又新修了几十家农家乐。谈南滨路, 北滨路的商机,谈我们这座汽车城。时间和地点都由你来定好吗?” 穆芙蓉夺过手机,疯了似地大喊:“向羚,把世桢还我!要是你敢把世桢怎么 样,少了一根毫毛,我就同你拼命!”向羚却平静地说:“哟,是穆芙蓉呀!我没 想到你在龙天浩的身边,有你在,事情就又好办多了。我们都是女人,女人的心都 是水做的。世桢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也一直都很喜欢他。你放心,我不会把他怎 么样的。当然,这有一个前题,你的老公不要把我推到岩下去了,否则,我要倒下 去时,会抓住一点儿东西的,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许它真能救我的命呢。” 龙天浩夺过手机:“向羚,不要啰嗦了,你在哪儿?我现在就要见到你。” 向羚说:“你早这样说不是简单得多了吗?好吧,我说一个地方,你来,但你 只能一个人来。你不要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邹国定讲完了。龙君威伸手去拿邹国定放在桌上的烟,邹国定看见,龙老师的 手发着抖,他划了几根火柴才把烟点着。 龙君威说:“我没有想到,向羚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我更没有想到,我这个不 俏的儿子是这样在做他的生意的。国家的法律,市场经济的有序竞争,在他们的眼 里,简直成了儿戏了。邹国定,你劝了向羚去自首,她拒绝了是吗?”邹国定点点 头。龙君威说:“她比你先回到常佳?”邹国定说:“是的。”龙君威说:“向羚 这个人我也知道,她是绝不会向天浩屈服的,也就是说,他们之间还会出事。你是 说,你找了向羚一下午都没有找到她?”邹国定说:“不知道她去哪儿了。”龙君 威说:“是这样,一定是这样。天浩拿住了向羚的把柄,可以置她于死命,向羚也 在想办法要拿住天浩的什么。只有这样,他们才可能坐下来谈判。”邹国定茅塞顿 开:“龙老师,是这样,是这样的。向羚不会服输。可这么一点时间,她能拿住天 浩的什么呢?”龙君威说:“你说,一个人被逼到了绝路上,他会干出些什么来呢? 他什么都会干的,甚至不惜去拼命。邹国定,你还得去找她,决不能让向羚干出什 么蠢事来呀!”邹国定说:“好的,龙老师,我走了。”龙君威说:“好,你去吧。 其他的,我们慢慢再谈。” 龙君威和钟毓秀送邹国定出门。 钟毓秀说:“老头子,你怎么了?”龙君威捂住头部:“有点儿痛。没事,一 会儿就好。你给我拿点止痛的药。” 钟毓秀为龙君威找药。找来了,再给他倒了水来。龙君威服下了药。 钟毓秀说:“到床上去躺一会吧。” 龙君威点头。钟毓秀扶他到床上躺下。龙君威闭上眼睛,咬着牙。 钟毓秀说:“老头子,你别想他们的事好吗?” 龙君威睁开眼睛,痛心地摇摇头:“能不想吗?一个是邹国定的老婆,一个是 我们的儿子。他们在干些什么呀!” 邹国定从龙君威家出来,焦急地给向羚打电话,老是打不通。他拦了一辆出租 车,匆匆上去了。车在二十一世纪公司门前停下,邹国定下车,正好遇见李小华和 李小燕、邹曼子从大楼里出来。 曼子跑过来:“爸——”李小燕问:“邹老师,找到向姨了吗?”邹国定说: “还没有。曼子,你怎么也来了?”曼子说:“我也要去找妈妈。”李小华说: “再去找。” 三人上了李小华的凯迪拉克车。 夜幕很快降临下来了,远处星星点点的光是城市的眼睛。郊外河滩的大堤上, 停着相隔数十米远的两辆小车,小车同时把前大灯打开了,四条光柱射向对方。一 辆小车前站着向羚,风吹拂着她的头发,一辆小车前站着的是龙天浩。 向羚说:“龙天浩,你来了,很好。这表明我们双方一直都是有合作的诚意的, 是吗?我的那两个小玩意儿你带来了吗?”龙天浩说:“我儿子呢?” 向羚打了一个响指,后面的一辆车里,龙世桢被人押下来。 龙世桢叫道:“爸爸,救救我,救救我呀!” 龙天浩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龙天浩说:“向董,我忘了告诉你,这两件东西我是从柯小姐的手里买来的, 我花了一点儿小钱。”向羚说:“这东西值不了几个钱的?”龙天浩说:“当然。 不多,两百万。”向羚摇摇头,说:“柯霜呀柯霜,两百万,两百万你就把自己给 卖了。鲜花儿一般的女孩子,才二十多岁,没谈过恋爱,没结过婚。可惜呀,可惜! 这姑娘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龙天浩说:“她走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听公安 局的人说,他同一位叫王彬的小伙子,在高岭山跳岩自杀了。”向羚吃惊道:“她 死了?!这么快?我没有想到。这个王彬,没有听说过。她是为钱死的呢还是为情? 死了就死了,不去想她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也许她死得很痛快呢。龙天浩, 你的意思是,这两百万,应该由我出是吗?”龙天浩说:“是的,我一分钱也没有 多要,你原价把它买回去。我想,这是公平的。”向羚说:“两百万,这不是一个 很大的数目。本来我是可以给你的,但我又觉得委屈。这样吧,我帮你承担一百万, 另一半,只好你自己承担了。算是个教训,交学费吧。记住,不要打我的主意。向 羚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掏出支票本写支票。“喏,一百万。” 两人同时向对方一步一步慢慢走去。 龙天浩把两个带子拿出来。向羚示意章进。章进去拿过带子。向羚检查带子。 把支票给章进,章进给龙天浩。龙世桢走到了他父亲的身边。 向羚说:“龙天浩,这是我的原版带子,我相信你手上一定还有翻录的带子。 我告诉你,这没用的。我手上有更多你的犯罪的材料。只偷逃税款一项你就可以进 去。不过,我们是几十年的朋友了,我希望我们仍然做朋友,而不要做敌人。你要 同我斗,你永远斗不过我的。明天中午我在小宾楼请你吃饭,谈谈我们的‘未来世 界’,你的工程队出了一点儿质量问题,要想办法解决。好了,我们都累了一天了, 该休息了。” 他们各自进到自己的车里。车从两个方向开走了。 李小华开的车与向羚的车相遇了。车子都停了下来。邹国定、曼子下车。向羚 也下了车。看着向羚神情自如,邹国定觉得自己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曼子扑向妈妈:“妈妈──”向羚紧抱住女儿:“曼子,曼子,怎么你也来了?” 曼子说:“爸爸找了你大半天了。” 向羚看着邹国定,邹国定走进了她的车里。 向羚对李家兄妹说:“谢谢你们,不早了,都回家吧。” 几辆车都往回开。 向羚开车,眼里有点儿湿了。她出了事,邹国定从医院里跑出来了,不要命地 到处找她,还有她的女儿曼子,他们同自己是分不开的。 她把脚放在油门上,车子如飞驰去。 回到家里,吃了饭。邹国定从楼上下大厅来。向羚在沙发上看着他。 向羚问:“睡了吗?”她问的是曼子。 也许是长期养成的习惯吧,邹国定在曼子睡觉的时候都得去看看她,童年时要 给她讲故事,上学了要给她读小说,她有蹬被子的毛病,他得为她盖好被子。向羚 回来了他这习惯也没改,不去看看她,他一晚上都睡不好。他回答向羚:“睡了。” 走到酒柜边,往两个杯子倒酒,端过来,递一杯给向羚,坐到向羚的身边。 向羚放下酒杯,抓住邹国定的手,头靠在他的肩上。 邹国定问:“同龙天浩的事,暂时没了?”向羚说:“没了。”邹国定问: “怎么解决的?”向羚说:“你别问了。我又做了一件你不愿意听,我也不愿意做 的事。可是,我不得不这样做。我别无选择。” 邹国定静静地等着她说下去。 果然,向羚又说话了:“国定,我累了,好累好累,从来没有这样累过。这一 天,我像过了一年。早上刚起床,就接到你受伤的消息。我开车赶去看你。在医院 里,我们吵了一架。看出你没大事,我走了。回到常佳,我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 去见龙天浩。但有一点我心里很清楚,我不能把柳条坝白白地给他。你赶回常佳没 有找到我,谁也找不到我的,我到马场骑马去了。在马儿的飞跑中,我让自己忘掉 一切。我从来没有跑得那样快,我差点儿又从马上摔下来了。我想过,摔下来,摔 死,我就什么也不想了,再也没有烦恼和忧愁。可从马上下来,我又想起了龙天浩。 他像一个魔鬼一样死死地缠住我。”站起身来,走动着继续说:“是章进给我出了 一个主意,这个主意真灵。后来,我就照他说的办。其实很简单,我为什么一下子 没有想到呢?在生意买卖的谈判中,双方无非就是比条件,你手里的条件比对手强, 比对手硬,你就能战胜他。人都是有弱点的,章进为我找到了龙天浩的弱点。”转 过身来看着邹国定,“就这样,我打败了他,把我的东西拿回来了。”又坐下来, “邹国定,搂紧我,再紧些。没事了,什么事也没有了。我想睡觉,我好想睡觉。 你说话呀,你怎么不说话?”仰起脸来,看见邹国定呆呆地看着前面。 邹国定说:“奔忙了一天,你早点休息吧。” 向羚洗澡去了,邹国定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他心里仍然充满了巨大的痛苦。 邹国定想着,向羚与龙天浩之间没有发生严重的事情,这是好事。她以为万事 大吉了。可她忘了,她仍然是干了犯法的事情,她腐蚀贿赂覃行长的事情并没有了 结。在她的眼里,我只是她的丈夫,是曼子的父亲,是她家里的人。与她在人生的 路上一起走了二十多年。她忘记了,忘记了我还是一个律师哦!律师是干什么的? 他的最高准则是法律,只能是法律。他维护的是真理,正义,道义,良心,而不是 其他的什么。不是权大于法,也不是情大于法。法不容情,法不容情,法不容情哦! 我从龙老师的眼里看出来了他要说的话,这对我同样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人生有许 多的关口要过,我现在要过的是亲情关。 向羚从浴室出来,说:“邹国定,你也去洗洗吧。” 邹国定看着她,起身向浴室走去。 向羚上楼,回过头来:“我等你。”温婉地一笑。 向羚躺在卧室的床上,泡过热水澡,她似乎又来了精神,没有了睡意。她点起 一支烟,把烟圈一个一个地吐出去。 又没事了吗?真的又没事了吗?邹国定的神情不对,他还在想着我犯了法。他 要我去自首,我能去自首吗?我相信他,把这事儿对他说了,只对他一个人说了。 我把他当成我的最知心的人。笑笑,这辈子,我只有他这样一个男人,他呢,也只 有我这一个女人。我们是相依为命,生死与共的。我不去自首,难道他会去告发我 吗?又笑笑,摇头,不会的,他不会去做这样的傻事情的。这对他没有丝毫好处。 我的一切就是他的一切哦……听见了脚步声,他这么快就洗好了?把烟熄掉,躺下, 装着睡着了。 穿着睡衣的邹国定进来,看着向羚,上了床。 向羚突然翻到他的身上,笑望着他。 邹国定说:“你不是累了吗?睡吧。” 向羚的眼里闪出充满热情的火焰,无声的语言是:“邹国定,我要。”低下头 一下吻住了他。 邹国定想推开她,没办到。一时间,邹国定也忘掉了一切,沉进了与向羚的疯 狂中。他抚摸她,他咬住了她的乳头。她也抚摸他,拼命地亲吻他。 灯熄了。 他们又回到了过去,那是不能忘记的。 邹国定为考律师深夜还在读书,向羚把一碗热面放在他的桌上。 向羚说:“厂里效益不好,我想出去闯闯。”邹国定说:“厂里不办留职停薪。” 向羚说:“吃吧,趁热。我想了很久了,现在下海的人很多,不搏一下,我不心甘。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那些从牢里出来的人都能发了,我就不相信我比不过他 们。”邹国定问:“你想去哪儿?”向羚说:“我想到南方去,那边的机会很多。 只是苦了你了,又要上班,又要读书,还要管曼子。”邹国定说:“宣传科不是要 提你当副科长吗?”向羚说:“我对当官不感兴趣,当到头也离不了这个厂。”邹 国定说:“你去吧,家里我顶着。”向羚望着他:“你真的让我走?”邹国定说: “走吧。”向羚的眼里含着了泪:“谢谢你,邹国定。” 邹国定从司法局走出来,手里拿着律师证。 邹国定来到幼儿园,曼子叫着:“爸爸,爸爸!”跑过来。 邹国定抱起了她。死劲地亲她。 曼子说:“爸爸的胡子把我扎痛了。我喜欢妈妈亲我,妈妈没有胡子。” 邹国定笑起来:“走,爸爸今天考上律师了,我们去给妈妈打电话。”曼子问 :“爸爸,律师是干什么的呢?”邹国定说:“律师是专门帮助别人的。”曼子说 :“也帮助我和妈妈吗?”邹国定说:“当然要帮助,你和妈妈是我最亲的亲人嘛。” 邹国定在一电话亭打电话:“向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祝贺我吧,我拿到律 师证了。你好吗?”向羚说:“是吗?我真替你高兴。祝贺你。我很好。”曼子说 :“我要同妈妈说话。”邹国定说:“好,你讲。”曼子拿过话筒:“妈妈,妈妈, 我今天跳舞了,跳的小白兔。一只大灰狼来追我,我跑呀跑呀,我摔倒了。大灰狼 正要吃我时,一个猎人来了,用枪打死了它。妈妈妈妈,你快回来吧,爸爸今天好 高兴,他考上律师了。他要带我去吃火锅。嗯,嗯,好,好,我一定听爸爸的话。” 挂上电话。邹国定说:“我还没说呢。”曼子说:“妈妈说,爸爸今后就是打死大 灰狼的猎人了。”邹国定抱起曼子,拧一下她的小鼻子:“个小东西,鬼精灵,爸 爸说了要带你去吃火锅了吗?”曼子说:“我要吃嘛。”邹国定说:“好,吃火锅, 吃火锅。” 候机大厅,向羚走出来,看见了来接她的邹国定和曼子。 三人来到大厅外。 邹国定指着大巴说:“车在那边。”向羚说:“坐出租吧。”邹国定说:“怎 么,发了?”向羚说:“什么发了?小有斩获。” 三人坐进出租车里。车开走。 邹国定说:“我不能陪你回家了,要出庭。”向羚说:“是吗,太好了,我还 一次都没看过你出庭呢。” 邹国定振振有辞为人辩护:“我的当事人是个教师,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国家要振兴,就要尊师重教。有一句话说得好,再穷不能穷了教育,再苦不能苦了 孩子……” 曼子悄声对母亲说:“爸爸真厉害!”向羚说:“爸爸不是猎人吗?” 邹国定、向羚、曼子一家三人在海边的沙滩上。 向羚说:“我终于有了自己的公司了。”邹国定问:“注册资金有多少?”向 羚说:“三十万。”邹国定说:“想做些什么呢?”向羚说:“什么都想做,建材, 广告,房地产。”邹国定笑道:“三十万?还什么都想做?你不是在做梦吧?”向 羚说:“一年后,我要把它变成三百万。”邹国定又笑起来:“好,好,我拭目以 待。”曼子说:“妈妈,我要下水去。”向羚说:“好,好,都下水去。” 两个大人一边一个牵着曼子向大海跑去,扑进水里。 美丽的,蔚蓝色的大海上,传来了一家人的欢笑声。 ………… 有人敲门。 邹国定如同从大海里浮上来,他下床,开门出去。 黄妈说:“电话,是钟婆婆打来的。”邹国定说:“一定是龙老师出事了!” 飞快地跑下楼去。 向羚也起来了,追出来,也下楼。 邹国定拿起大厅里的电话,向羚站在他的身边。 邹国定只听清了一句话,如同遭到了雷击。电话从他手里掉下来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