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波尔夫人怎么样了?"(2) 此外,还有仆人的问题。一般来讲,在新娘刚刚入主的新宅子里,仆人们对 自己的职责都还不够熟悉。假如出了什么紧急情况——比方说,临时需要蜡烛, 或是别样的刀叉,或是一块上热汤菜时用来垫手的厚实衬布——叫他们到哪儿去 找呢?具体到波尔夫人位于哈雷街9 号的新家,这个问题更要比平常人家复杂三 倍。他们的仆人当中,有一半来自北安普顿——是从波尔夫人在大希瑟登的庄园 那边来的——另一半则是新近在伦敦召来的。人人都知道,乡下仆人和伦敦仆人 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并不是说他们的职责有什么差别,仆人嘛,不管是在北汉普 郡还是在伦敦,每天都得烹饪打扫、端茶送水,服侍主人。不,其间的差别主要 表现在他们执行这些任务时,举手投足间各自不同的方式和风度。举个例子来说 吧,当一位北安普顿的乡绅去拜访他的邻居,访问结束时,门口的仆人会殷勤地 为他取来大衣,并且帮他穿上;与此同时,他会礼貌地问候一下乡绅的太太。这 在当地是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那位乡绅绝不会因此而感到不快,还会反过来问 候一下仆人的家人。乡绅可能听说,那个仆人的祖母前一阵子在菜园里割卷心菜 时摔伤了,所以关心地打听她是否康复。乡绅和仆人,他们俩生活在乡间的同一 块小天地,说不定从小就认识呢。但是,在伦敦就不一样了:一个伦敦的仆人, 是绝对不可以和主人的宾客搭话的。他必须摆出一张死板的面孔,仿佛根本就不 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老祖母,或者卷心菜之类的东西。 在哈雷街9 号,波尔夫人带来的乡下仆人总是觉得浑身不自在,生怕做错了 事,又从来不晓得怎么做才是对的。就连说句话也常常遭到旁人的挑剔和嘲笑。 他们的北安普顿口音总是让伦敦当地的仆人听不懂(需要指出的是,后者也不曾 十分用心地去听他们的话)。另外,他们那口土话在用词上也很成问题:明明是 " 醋栗" ,他们偏要说成" 醋梨" ;还管" 芦笋" 叫" 燕儿草" ,管" 母猫" 叫 " 贝蒂猫" ,管" 土蚣" 叫" 打架虫" ,等等。 伦敦仆人惯以捉弄乡下仆人为乐。他们给阿尔弗雷德,一个乡下来的小厮, 一盘恶心的脏水,告诉他这是法国汤,让他端给正在吃饭的其他仆人。他们还有 一个惯用伎俩,就是让乡下仆人捎个口信给肉铺伙计、面包师傅或是点路灯的人。 口信里都是伦敦当地的方言俚语,乡下仆人根本听不懂,可是肉铺伙计、面包师 傅或者点路灯的人却明明白白:那都是些最不入耳的骂人话。肉铺伙计听了那话, 一拳打过来,把阿尔弗莱德打了个乌眼青。这时候,那几个伦敦仆人正躲在鲜肉 储藏室里,一边偷听一边窃笑呢。 当然,事情过后,乡下仆人们总是忿忿地向波尔夫人诉苦(他们从小就是在 一起长大的),抱怨在这里受了怎样的委屈。波尔夫人震惊地发现,她的老朋友 们在这个新家里过得如此难受。可是她没有什么治家经验,不知道怎么去处理。 她一点都不怀疑乡下仆人们的话,但是她害怕如果处理不妥,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 我该做些什么呢,沃尔特爵士?" 她问道。 " 做什么?" 沃尔特爵士惊讶地说," 什么也别做。全交给斯蒂芬·布莱克 好啦。瞧着吧,等斯蒂芬调理过后,他们就会温顺得像绵羊,和谐得像小鸟儿唱 歌啦!" 结婚之前,沃尔特爵士只有一个仆人,就是斯蒂芬·布莱克。沃尔特爵士对 他的信任可以说是无边无际。在哈雷街9 号,大家都叫他" 管家" ,但他的工作 范围和责任却远远超出任何一个普通的管家:他代表沃尔特爵士与银行和律师打 交道;他核对波尔夫人田庄的账目,并向波尔爵士汇报所发现的情况;他雇用仆 人和帮工,用不着和任何人商量;他指挥仆人们工作,并且给他们发放支票和现 金工资。 当然,在许多豪门大宅里,都能见到个别才干超群的仆人,因为受到主人赏 识而比一般仆人享有更高的威望。但斯蒂芬的情形却显得更加特殊:他是一个黑 人。我用了" 特殊" 这个词。因为,一般说来,一个黑人奴仆难道不是家里地位 最低的人吗?——不管他或她工作多么卖力?不管他或她有多聪明?然而,不知 怎么,斯蒂芬·布莱克却幸运地突破了这一普遍规律的制约。当然,他确实具备 某些先天的优势:他生得面貌英俊,身材也非常高大匀称。另外,他的主人作为 一名政治家,很乐于让大家看到,自己把管理家务的重任交给了一个黑皮肤的仆 人,以此来展示他的自由理念——这对于斯蒂芬·布莱克当然也毫无害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