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活真奇妙,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就说丢下水井盖这种事儿,几乎每个城市 都遇到过这样的尴尬。 顺子大舅家的大哥曾经干过翻砂工,眼珠就瞄上了这件事。他从农村来到城里 做生意,看报纸上老报道丢马葫芦的盖,就想利用他的翻砂技术建个马葫芦盖厂。 “马葫芦”是日本鬼子侵占东北时候留下的日本话,就是下水井,马葫芦盖就是井 盖。 建厂少不了缺点这个,少点那个。顺子来找牛小伟帮忙,要他帮大哥弄点焊条, 在工厂里帮着找点废料什么的。牛小伟什么事都敢答应,朋友的事更是不含糊—— 当然少不了要顺子请一顿酒。 喝得酒足吃得饭饱,牛小伟和顺子从“达达杀猪菜”餐馆出来,都没人形了, 说话语无伦次,走路晃晃悠悠,眼睛半睁半闭,舌头却还不肯闲着。 牛小伟舌头都硬了:“顺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别看,那个……别人不好 使,就你,顺子,你一句话,在牛哥这儿,好使。” 顺子嘴里吐着酒气:“牛哥,要我找那谁了,我想找那谁吧,不如你你你我, 咱们哥们儿这么铁。” 牛小伟说:“那可不咋的?你找那谁,我挑你理。这不是咱大姑家大哥的事么?” 顺子说:“不是,是大大大舅家大哥。” “哎,哎,不对吧,你刚才可是说大大大姑家大哥。” “大大大舅家大哥。” 二人连走带说,来到了家门口。家门口的马葫芦盖不知什么时候没了,两人谁 也没看到。牛小伟一脚踏空,嗖地就掉了下去。 牛小伟在马葫芦里还犟呢:“我怎么好像听你说是大姑家大哥呢?” 顺子一边往虚空中去够牛小伟,一边说:“不可能,我们家亲戚里也就这么几 头没出息的蒜,我还分不清?” 牛小伟同意说:“行,那就大姑家大哥。” “大舅家大哥。” “对,大舅家大哥。大舅家大哥咱也得帮啊,你说是不是?” “那个啥,整块铁板给焊个门,那个焊条你再给整点。钢筋呢……” “行,焊条。我找那个谁……”牛小伟才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哎,天黑得这 么快呀,看不着路了。” 顺子仰脸望望天:“哪呀,天还亮着呢,你雀懵眼了吧?” “你才雀懵眼,你看这前面,哎,怎么还鬼打墙啊?” 顺子睁开醉眼:“哎,你你在哪儿呀,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说黑了吧,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 “没黑,能看见,我是没看见你,不是看不见你。” “你能看见,你说我现在在哪儿!” “你的声音好像从地底下传来呀,你没下地狱吧?” “你的声音好像在我头顶上,你小子敢骑我脖梗拉屎?” “我看看,我看看。”顺子奇怪了,他一低头,看马葫芦口的边上,牛小伟的 一只手在胡撸。顺子乐了,“哈哈,哥们儿,兄弟拉你一把吧。” 牛小伟说:“我没事,用你拉什么?” 顺子一使劲:“你有事,上来吧!”把牛小伟拉出了下水井。 牛小伟坐在马葫芦沿上,酒醒了点,说:“这是啥座位呀?哎,谁他妈这么坏, 又把马葫芦盖给偷走了!” 厂区的下水井盖的更换,一直是归生活科管。第二天,生活科李科长领人来给 下水井换盖。李科长性情好,随和,也是个老油条,所以厂里让他搞生活这件众口 难调的事。 牛大爷和金大头争着往家请李科长。牛大爷热情劲大,就拉到了牛家。牛大爷 拉李科长去他家,还有个目的,就是说说他的最新发现。牛大爷最不甘心的是退休 后,他的浑身本事无处施展。抓住表现机会他岂能放过? 牛大爷说:“”哎,李科长,你一来呀,我就知道什么事。这马葫盖有一阵不 丢了,可这阵子又开始丢上了。“ 李科长也说:“可不是,从市里下那个什么文件,规定废品收购啊,凡见马葫 芦盖,哪怕砸碎的,也必须报案,公安部门严肃追查。从那会儿,马葫芦盖就基本 不丢了,而且厂里也规定了,再哪儿丢了马葫芦盖,就给换一次,再不给换了,意 思是督促居民把那玩意儿看好。眼皮子底下的东西都丢,那咱这治安成啥事了?” 金大头听说厂里以后不管了,不满意地说:“哎,厂里没钱说没钱的,谁三更 半夜坐那儿看马葫芦盖啊。” 李科长也爽快承认:“是,厂里是没钱。咱这是老区,这一笔那一笔的光修修 补补一年得花老鼻子了。” 牛大爷问李科长:“怎么样,还忙后勤啊?身体还行?” “行什么行,血压高,血脂高,哎,就收人不高。业绩不突出,政绩不突出, 腰间盘突出。大会不发言,小会不发言,这前列腺发炎。” 牛大爷乘机兜售他的理论:“年纪轻轻的,病让你长全了。哎,我说呀,现在 病这么多呀,全是化肥害的。我这些天在琢磨这事儿,你们说过去,哪儿有这么多 怪病啊?现在的一些病名过去听都没听说过。过去吃的有现在好吗,为什么病还少 呢?” 金大头说:“”你说为什么?“ 牛大爷说:“过去人吃的,那叫绿色食品,有营养还不得病。” 金大头讥讽地说:“那大白菜都姣绿儿的,你像兔子似的,天天啃呗。” 牛大爷却瞧不起地说:“哼,你懂不懂啊?李科长,酸菜腌了吗?” 李科长说:“忙乎过这几天的,没倒出空呢。” 金大头说:“我菜都买好了,这说腌也就是马上了,明个儿上午吧。” 牛大爷神秘地说:“看看我买的莱?” 金大头说:“好咋的?” “看看,看看,看看就知道了。” 牛大爷的白菜和金大头的白菜都堆在外楼道里。 金大头一看老牛的白菜就惊叫起来:“哎呀,老牛啊,你买的啥菜,都生虫子 了!你看这虫眼,你还没七老八十,老牛,你瞎呀,是你没看着啊?” 李科长也说:“这菜也够蔫的,能腌么?哪天我买菜,给你捎回点好的吧。样 子我看了,个儿也大,溜光水滑的,比你这可强多了。你这啊,喂兔子吧。” 牛大爷得意地笑了:“哼,哼,不懂了吧?过去皇上吃饭,得有人先品尝,看 下没下毒。” “你这什么意思,这跟皇上有什么关系?” “咱没人帮品尝吧?我就相中这虫子了,虫子能吃的菜,说明啥呀?” 李科长明白了:“没杀虫剂?” 牛大爷又说:“白菜蔫,不精神,说明啥?” 金大头也明白了:“没上化肥疗牛大爷说:”哎,这叫明白。你看那海干货咋 发的?到市场看去,鱿鱼海蜇那什么的,那个好看呢,那个鲜亮啊,跟鲜货似的。 那天看电视没有,缺德的小贩子,用硫磺泡啊,人吃了能不得病吗?“ 李科长点头:“哎,有道理,有道理。咱们也回去整点虫子吃的菜吧。” 金大头说:“那我那点精神莱,送人喂兔子?” 牛大爷和金大头老哥俩,是得机会就斗两句。牛大爷说:“嗯,那我可不管, 不喂兔子,你就吃,你们哥俩谁吃不是吃呢?” “好,你又骂我?” 可是马葫芦盖刚换没几天,就又被小偷偷走了。 这回轮着牛小玲倒霉了。 牛小伟和牛小玲看完夜场电影回家,本来是牛小玲给牛小伟介绍个女朋友,约 好电影院见面,牛小玲陪哥哥去见那女孩,可那女孩却没来,只给牛小玲打了个电 话。这场电影只好他们兄妹俩看了。 牛小伟一肚子怨气:“今晚过得真没劲,什么破电影啊?” 牛小玲说:“你老实儿看了吗?开始东瞅西望,后来又睡了一觉,你干脆没看 懂。” “哎,我今天的目的是去看电影吗?你不是说给我介绍个女朋友,约好在春城 影院,让我买两张票等着吗?” “本来说好的嘛,人家不来我有什么招啊。我不是陪你看了吗?” “哪是你陪我?那是我陪你。什么破电影,还一声叹息,我还没进电影院就好 几声叹息了。” 牛小玲替女友辩解:“那谁也是不够意思,要不是那谁传她也不能,她俩都黄 半年了,她可能还抱点幻想,看他传她,是不是还有点意思。明天我问问她,要是 他们还有意思,想重圆旧梦,咱也不好第三者插足,是吧?要是……” 牛小玲话没说完,一脚踩进马葫芦里,失声尖叫。 牛小伟掉过一次,他知道那马葫芦里横着一个破轮胎,掉下去人也伤不着。 他弯腰伸手拉出妹妹。 牛小玲坐在马葫芦边上说:“这马葫芦盖不是前几天李科长刚带人来给换上的 吗,咋又丢了呢?” “可不是怎么的,这小偷也太不懂行情了,现在马葫芦盖哪儿也不敢收。” 牛小伟进屋就嚷嚷:“爸呀,这回该你发挥重要作用了,你给李科长打个电话, 明天再给换个盖啊,咱小玲又掉下去了。” 牛大娘忙看小玲伤着没有。 牛小伟说:“没事,那里有个轮胎横着呢。爸,为了人民的利益,出出头吧。” 牛大爷推委:“哎,李科长那天来说了,厂里再不给换了。” 牛小玲问:“那马葫芦再掉人怎么办?” 牛大爷不吱声。 牛小伟讥讽地说:“哼,你问爸呀,还不如问我这玻璃盖(膝盖),李科长说 了不算,他连说都不敢说。” 牛大爷最怕别人说他无能,怒了:“你玻璃盖好使,用你玻璃盖堵马葫芦去吧。” “哼,一个破马葫芦,当我堵不上啊?”牛小伟一转身出去了。 牛小伟出门转到金大头家。金大头也是老工人啊,他张嘴说句话也能好使。 金大头正在吃药:“哎,小伟,这么晚来了,有事啊?” 牛小伟说:“哎,金大叔,求你个事儿呗。” “说吧,大侄子。” “那个,你们老人儿,在厂里挺有面子的,要个马葫芦盖呗?” “又没了?你爸怎么不出头啊,他也老人儿,比我面子还大呢。” “他?你让他出去合点面子,难死了。我看您老脸皮挺厚的……” “啊? 牛小伟忙说:“啊,不是不是,您面子挺大的,您出出头吧,这事儿得找厂长。” 金大叔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管不管。” 牛小伟有点急:“哎,金大叔,这楼区可不是我一家住啊,您也住啊_” “这楼区也不是我一家住,要找大伙儿一起找去。上次丢盖我都找一次了。” 牛小伟用威胁的口气说:“我爸不管,你也不管,是不是?” 金大叔语重心长地说:“小伟,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 你们的。” “好,我们的,你们别用啊!我这就去把李科长他们门前的盖偷来…。” “爱偷谁就偷谁,只要不偷我们家的就行。” “你们家门口的已经丢了。” “啊?啊,也是,丢了,丢了丢了吧,大伙儿的不是我一个人家的,我犯得上 着那么大急吗?” 牛小伟也没说服了金大叔,惹一肚子气走了。 牛小伟堵着一口气,想起顺子他哥开的马葫芦盖厂。哼,我去那儿整一个,气 气金大头。 第二天下午,顺子和牛小伟骑着倒骑驴,运回一井盖。 牛小伟说:“要这么丢啊,你哥那小工厂能行,以后我丢盖就找你啊。” 顺于说:“那一次两次行,也不能总不花钱,朝人白要啊。” “哎呀,能要几次,这玩意儿也不能老丢。哎,你别说,这小工厂整的这玩意 儿,质量还不错,像真的似的。” 顺子骑上倒骑驴要走:“你自己盖上吧,我还得去给我妈拉点白菜。” “白菜那天我不是帮你拉回去了吗,不够啊?” “我妈说那些不腌了,又买了一堆有虫子的。” 牛小伟一听乐了:“甭说,又是听我爸瞎忽悠的。” 顺子说:“牛大爷说的在理儿,你说虫子都不吃的菜,人能吃吗?” 牛小伟扭着脖子说歪话:“牛大爷的话,你们是真听啊。牛大爷咋不说一句: 牛小伟同志是个好同志,牛小伟同志该说俩媳妇啊,你妈一信这话,说不定我能成 你姐夫。” “小样,我姐…… “去吧,去吧,我知道你姐,不就学个律师嘛?你家当宝似的,给我我还不要 呢,天天给你搞普法宣传,我伺候不起。快走,快走!” 顺子骑车走了。牛小伟把井盖盖好,守在一边。他整个井盖不能白整,得气气 人啊。 牛大爷打完麻将回来了。 牛小伟热情搭讪:“爸,今天手气怎么样?” 牛大爷奇怪地说:“大冷天的,你在外面站着干啥?” “给您引路哇,哎,放心走放心走,‘我们走在大路上’……” “啊,盖安上了。这领导还是关心群众生活的。”牛大爷实在没想到是牛小伟 搞的。 “哼,就认领导。没我,你们等着往窟窿里掉吧。” 姐姐牛继红接军军也回来了。 牛小伟又笑脸迎上去:“姐姐,好好走。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大路朝天, 一人半边,随便走随便走。军军你走那边,姐你走这边。” 牛继红还真把小伟表扬了:“军军,你老舅难得办回好事,马葫芦没盖,我还 担心军军呢。你看,有个盖,安全吧。” “军军啊,回头写篇作文,把老舅写里呀。” 牛小玲从后面追上来:“姐,军军。哎,你们绕着点,那有马葫芦。” 牛小伟又冲着小玲显摆一把:“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 牛小玲问:“哎,盖上了,哪整的盖儿?” 军军说:“我老舅的盖几。” 牛小伟给外甥一小脖溜:“老舅成王八了?” 牛继红催促:“快回去吧,快回去吧,外面冷。” 牛小伟问:“今天妈没出来吧?” “没出来,在家呢。” 牛家姐妹领军军进了屋。 牛小伟四外看看没人了,自言自语说:“牛小伟同志,全家安全撤退任务已经 完成,《沙家滨》第二场,转移。”搬起井盖往家走。 金大叔恰巧从“达达杀猪菜馆”出来:“哎,小伟,你咋把马葫芦盖搬走了呢?” 牛小伟正想气气金大叔,说:“这盖是我自个家的,我用完了就搬走,你管得 着?” 金大叔劝说:“你给我拿回来,你搬来搬去也不嫌沉哪?” 牛小伟气他:“我不嫌沉,我锻炼身体。” “你不嫌沉,那路上留个大窟窿算怎么回事啊?” 牛小伟说:“有本事自己搞一个去,我搞的就不给别人用。” 金大叔气得破口大骂:“牛小伟,牛小伟,你个小王八犊子,你个小王八羔子, 你把个王八盖子搬你家,干你妈个啥,干你妈个啥呀?” 牛小伟整了个井盖,每天搬来搬去,这纯是闲人找闲事,在闲事里找闲乐子。 晚上,牛小伟又搬井盖出来,进行他的迎接家人仪式。可他到了马葫芦跟前。 一看,马葫芦被一个钢筋水泥浇灌的大水泥墩子盖上了。 他正想这是谁干的呢,孙明扛着一个三角形警告标志走过来。警告标志上面糊 了一张纸,上写:“继红,军军,危险绕行,孙明启。”标志就树在马葫芦旁。 牛小伟指着那水泥墩子说:“哎,这是谁干的!” 孙明也奇怪:“哎,早晨我上班路过,见还没盖呢。” 牛小伟看孙明的告示牌:“你整这个跟我姐打溜须呀。能好使吗!” 孙明的真实目的是在造影响,他掩饰说:“至少能表示我对她们娘俩的一片关 心嘛,作用类似于情书。哎,你捧个马葫芦盖子干啥呀?” 金大头从小酒店出来了,看来他是在有意等牛小伟呢。 金大头得意地说:“怎么样,大侄子,你金大叔这发明,能不能得个技术发明 技术革新奖什么的?” 牛小伟把怀中井盖扔地下,说:“哟,哟,您呢,金大叔,您这么大岁数了, 我说您啥好呢?您是真不知柯碜好看呢,还是拿着柯碜当好看呢?” 金大头说:“嘿,这挺好啊。实用。实不实用吧,盖上了吧?马葫芦盖,马葫 芦盖,盖马葫芦的,不是天天捧回家玩儿的。孙明你说是不是啊?” 孙明说:“谁捧马葫芦盖子玩儿呀?”孙明看看牛小伟,“说你呢吧?” 牛小伟哼了一声:“您这想捧回去玩,可也捧得动啊。” 牛大爷骑倒骑驴拉袋大米回来了。 牛大爷看见水泥墩子:“哎,这整的什么景啊?” 牛小伟抢着说:“我金大叔搞的万年基业。” 金大头说:“不是怕人偷吗,我这个发明,最大的特点就是防盗。” 牛大爷也没看好这玩意儿,说:“雇人人都不来偷;谁偷这个干啥,一钱不值, 放哪哪挡碍。” 金大头乘机告一状:“那也比你儿子强,整个马葫芦盖,成天在怀里捧着,就 给自己家人使。哎,大侄子,这回你那盖没用了吧,是捧家去玩儿,还是找哪疙瘩 卖了,整顿酒儿喝?” 牛大爷批评小伟:“小伟,你把马葫芦盖盖上,大伙用嘛。” “我不干,再丢了谁整啊?” 孙明说:“小伟,爸说得对,你看我一看马葫芦没盖,赶紧整了这么一个标志。” 金大头看了看说:“嗅,敢情你的标志只告诉继红和军军呢,跟小伟把马葫芦 盖只给自家人使一样。” 牛大爷是希望继红和孙明复婚的,所以向着孙明说话:“哎,不管怎么说,孙 明还是事事想着继红的。不过,你这标志看着眼熟,在哪儿整的?” 孙明打岔说:“路上捡的,来,爸,我把大米给您扛进去。” 牛小伟说:“算了,别溜须不顾身板,你那塑料体格吧,还是我来吧。” 金大头讽刺说:“你别的呀,你给你爹扛大米,那马葫芦盖谁抱着呀?” 牛小伟说:“孙哥,你帮我抱马葫芦盖,我是不能给别人白用啊。” 牛小伟扛着大米进了家门,身后跟着牛大爷和孙明。 他们刚说了一会儿话,牛大娘就一瘸一拐地撞了进来,大秧歌服上沾满了土。 牛大娘张嘴就骂:“小伟呀,你那盖怎么整的?你还安全保卫呢,把你妈磕成 这样?你安全啥了?你保卫谁了?你为谁扛枪?为谁打仗?把你老娘磕成这样?” 牛大娘又骂:“也不知哪个缺德鬼得那么块牌子立那儿,我正是要看牌子上写 的啥,脚下没留神,给磕成这样。” 孙明吓得一声不敢出。 牛继红问:“妈,什么牌子啊?” “啊,那是我孙明哥为了大姐您和军军的安全,特意……”牛小伟瞪了孙明一 眼,“拍马屁拍马蹄子上去了吧?” 牛小伟又说:“都是老金头这老不死的,整那么大的马葫芦盖,我,看我明天 不找这老灯合算账。” 牛小伟第二天在门口碰到了金大头。经过邻居们一起谈判协商,大家搬走了水 泥墩子,盖上了牛小伟的铁盖,但是大家齐了点钱给牛小伟。 牛小伟天天搬井盖的事业就这样胜利结束了。 可牛大爷的绿色食品计划还在有趣地实行着。正好牛大娘被磕伤了,牛大爷有 了占领厨房的机会。他扎上白色的围裙,进进出出,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牛小伟一进门就责怪牛小玲:“哎,姑娘家家的,不懂事!妈受伤养病,爸做 饭,你也不知帮一把?” 牛小玲不服:“爸不让,咱老爸早就想抢班夺权了,你还没看出来,妈养伤, 他正逮住机会,来神儿了。” 牛大爷得意地说出他改革饮食的新举措:“那个味精啊,从今儿个起就不加了, 听人说,那都是些矿物质。矿物质人怎么能吃呢?那个油炸的食品啊,会有有害物 质的残量……” 牛小伟无奈地说:“哎,不用过油,不用过油了,就那个清水煮就行。” 牛大爷对小玲说:“小玲啊,你要吃那个青菜啊,我找遍了市场,都挺可疑的。 豆角吧,太饱满。芹菜吧,太整齐,跟焊条似的,一捆捆的,还标板溜直的。” “弯弯的那是豆芽菜。” “豆芽菜吧,我看那豆子太黄,怕那色是染的。” 牛小玲问:“那人家吃啥呀?” 牛大爷说:“我快出市场时,看到一个老太太,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她从 野地里挖回的响根蒜。” 牛小伟气嚷嚷地说:“响根蒜,大脑瓜,有人吃,没人挖。” “还有你金大叔窗前花池种的小白菜,我知道没上化肥,我给你挖了一撮。” 牛小玲几乎是用哭腔唱着:“小白菜呀,地里黄啊,三岁两岁没了娘啊……妈 呀,你什么时候养好伤啊?” 牛继红领着放学回来的军军进门,听小玲哭妈,吓了一跳。 “怎么了,小玲?妈怎么了,早晨不还没事儿吗?” 牛小玲的哭声嘎然而止:“啊,没啥事儿。” 牛继红松了一口气:“没事儿这你是干啥的,吓人唬道的。” 牛小伟说:“啊,我还有事,今儿个不在家吃了。” 牛小玲明白哥哥是找饭吃去了:“哎,哥,我也跟你去。” 牛大爷的瘤头正足:“继红啊,我这还给你妈和军军特意做了一道河沟泥鳅呢。 给你妈补身子啊。” “咋不做鱼补啊?” 牛大爷理直气壮:“鱼都污染了,哪有一条河水是干净的?” 牛继红转转眼珠:“啊,怪不得你要河沟泥鳅。那啥,军军,你爸不是今天要 请咱们吃饭吗?” 军军说:“你不是不想去吗?” “我改主意了,还是去吃你爸的饭。” 家里牛大爷演独角戏,外面马葫芦盖又丢了。 牛小伟和牛小玲刚出楼门口,看见金大头和邻居围在马葫芦旁议论。孙明走来 看热闹。 金大头嚷道:“这小偷也太不是东西了,猖狂作案啊,这叫猖狂r ,同志们… …” 牛小伟看看黑乎乎的窟窿:“嗯?真是‘婶’可忍,‘叔’不可忍!那么的, 父老乡亲们,街坊邻居们,大爷大娘们,大叔大婶们,每家的家长们,交十块钱吧。 这回,我可不给大伙儿白跑腿了。这可是咱们上次讲好的,我有哥们儿开马葫芦盖 厂,我去能打折,能便宜点啊。” 猛听得拐角处有人高喊了一声:“快走!” 众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警察押着一个小偷和小工厂主走过来,工厂主手里 抱个井盖,顺子一旁跟着。 警察问小偷:“就是在这偷的?” 小偷嗯了一声。 小工厂主辩解:“我可真不知是他偷的,我只是收购……” 顺子也帮着哥哥解释:“他,我哥他这也是没招了,他造那个井盖吧,质量不 合格,然后还有人急着要货……” 警察问:“谁要货呀。” 小厂主指着牛小伟:“就是他,他。我怕刚开张丢了主顾,就想先收购几个吧, 冒充我们产品卖,等我们产品合格了……” 警察又指指小偷:“你就收了他偷的盖?” 小偷说:“我都好几年不偷这玩意儿了,没人收,卖不出去。哎,他这正好收, 我就重操旧业了。” 金大头对小伟发怒了:“你们这是合谋呀,啊!你收我们的钱到他那儿买,他 偷我们的盖去他那儿卖,你分赃分了多少钱?” 牛小伟却对顺子喊道:“称,你,你顺子,你害我!我,我,我非把你塞马葫 芦里不可!” 小工厂主说:“你别塞他,全怪我呀,让我掉马葫芦里淹死得了。” 嗖,小工厂主跳了下去。 警察忙喊:“哎,快救人!” 小偷说:“报告政府。” 警察说:“这一看就进去过,说吧。” 小偷说:“他没事,淹不着。那天我偷了个轮胎,没地儿藏,顺手塞那马葫芦 里了,正好横在中间。” 牛小伟又拿小偷逗咳嗽:“哎,你要再偷马葫芦盖,记着还这么的,先把里面 用什么东西垫好,保证人掉下去没事儿。咱一辈子做点坏事并不难,难的是在做坏 事的时候,想着做点好事。” 警察命令小偷:“那你把他拉上来。” 小偷拉出小工厂主。 小工厂主坐在马葫芦边上,哭叽叽地:“我怎么想这么个倒霉的主意,开什么 马葫芦盖厂啊?” 警察说:“走吧,到派出所说去。” 警察正待要走,一扭头却看到孙明立的那个标志:“哎,那是什么?” 牛继红伸手撕下那张纸,露出“小心有电”的字样:“你尽整些这玩意儿,烦 不烦人呢?” 警察问:“谁整的?” 军军抢着说:“我爸给我们树的警告标志。” 警察说:“你呀,也跟我们走一趟吧。” 孙明忙说:“啊?没我什么事啊?” 警察说:“扛着那牌子吧!一会儿哪要电死人,你负全部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