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新媳妇想上租界地转转 丁二明说起娘和周家奶奶及两个妹妹的生活安排,不料媳妇早已安排妥当,滴 水不漏。这让丁二明从心眼里感激媳妇。说着说着,自然就说到拉车的事上,二明 道:“我现在给华先生拉包月,多好的事由啊,可人算不如天算,比国的电车明年 一开通,华先生就坐电车每天上学堂了。那咱的饭辙不就生生给搅了吗?” “不至于吧?你再到别的大宅院找找看。” “难啊。现在拉洋车的人太多了,不光城里人干,连上卫来的那些跑船的、种 庄稼的,找不到好事由,也拉起了洋车。要是包月的活好找,大楞、柱子他们还至 于天天拉散座?你爹他还至于……”丁二明突然意识到什么,赶忙闭嘴。 媳妇鼻子有些酸,但很快过去了。她顺着男人的思路,说:“可我在过门子时, 听修路的人讲,洋人坐电车没事,咱中国人一坐要挨电呢。华先生是好人,咱要给 他提个醒。” “他要是永远都坐我的车该多好啊。再过一年半载,我存够了钱,能买上一辆 自家的车。你再生个一男半女,我就拉上你们满天津卫兜风去。” “听说法租界、英租界那边这两年有好多新景儿,马路上安了大电灯,还盖了 不少洋楼。你哪天闲下来,拉我去转转行吗?”新媳妇周腊月眼神里闪出了渴望。 “你还不知道吗?我使唤的车厂的这辆车,才上了两道捐,只能在咱华界和日 租界跑。英、法、德、意那些六国租界都不让过。大楞的车上了八道捐,咱天津卫 的地面他倒都能跑了,可还得交八国的捐税,这笔花销也吓人啊!细想起来也不合 算。他每天靠车挣饭吃,有时都交不上‘车份’,我怎么好意思再找他借车拉你闲 逛。怎么?你对租界闷得慌?”丁二明忽有所察觉,这个女人可能与那些只知安分 守己过日子的媳妇有一点儿不一样。她出门子吧,偏不坐轿,是给我省了一笔开销, 可也闹得不少邻居说闲话。这不,又对租界地好奇,想开开眼,她的心里到底想的 嘛呢? 周腊月一听男人口气,忙往回转话:“说着玩的。你别当真。我听人叨叨过, 那租界里修建得比华界可干净洋气。不好去我就不去了。你也别发愁,等电车通了 之后,咱看看情形再说。你拉脚舍得卖力气,人又本分,又年轻,有石爷的车租着, 还能找不着饭辙?” 丁二明重重叹了口气:“我总觉得心里发虚,咱卖苦力的人饭碗小,不瓷实, 可不经磕碰啊!反正铺电车道不是好兆。比利时国没安好心。他妈的这些大鼻头的 洋人们,脑袋瓜里总有些鬼道道,枪炮也厉害,拆咱天津卫的城墙,杀咱中国人, 占咱们大清国的地盘。这还不算,总要鼓捣出个新鲜玩艺儿来,时不时地搬到中国 的地面上,让咱这些本分百姓不得安生。让咱们总是提心吊胆的,过不好日子。洋 大鼻子,我日你八辈子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