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车夫们要给电车道下个绊子 如同蚂蚁负重一般,津沽地面上的洋车夫们每日劳作,拼死拼活地苦挣,仍然 有不少人还满足不了基本的温饱。天津洋车的阵容日益壮大,在这一年不用细数, 天津的造车处就有30来家,类似“财旺”那种专养洋车向外租赁的车厂大概要有200 多家,家底小的养着十辆八辆,家底大的则七八十辆不止。这还不算一些富家私藏 的和车夫自购的那些洋车。这样说来,每天在天津街头奔波的洋车能少得了吗?有 时两辆车为争一个客主,就在马路上争执起来。瞧这位想雇胶皮的宾客,往北大关 口的路边一站,不等言声,眼瞅着就有好几辆车同时从几个方向跑过来。爷,您去 哪?到万国桥。好,您上车。脚钱多少?25文吧,道儿可不近。得,爷,您老还是 坐我的车吧,车也新,我跑得也快,给20文咱就走。好么,两个车夫为拉客矫情起 来了。这时立马又过来一辆,爷,您瞧我这辆,车垫子多舒服,脚钱也便宜。坐车 的说,你们两位别争了,烦不烦哪?我谁的也不坐了。一抬腿,他上了第三辆车。 瞧瞧,谋生容易吗?有时光靠一身傻力气也填不饱肚皮呀。 丁二明过去每逢遇见这种情况,他就主动谦让。他不愿为了多挣几个钱而伤了 车夫之间的情感。尽管他往往和那个车夫并不相识。都是吃脚力饭的,咱们一伙不 抱团,不是更让人小瞧了吗?现在给华先生拉包月,有了固定的收入,他就更嫌恶 这种争客现象了。每逢在路上遇到抢客的,他往往还要解劝几句,开导一番,让那 两个车夫都高姿态。可结婚之后,他再上路,碰到这种事就不愿管了,他心里又烦 又乱。比利时国洋人出钱铺设的电车铁轨一截接一截地正在城基马路上延长,眼瞅 着东马路就快铺好了,电线杆子也一根接一根地戳立起来。他好像觉得天狗吃了日 头,一个巨大的阴影,天罗地网一般,正在悄没声地,往天津卫满地跑的洋车夫头 顶上遮盖过来。真让人有些害怕。 晚饭后,他准时稳当地把华先生送到天齐庙。华先生要进庙里作通俗宣讲。丁 二明问好了接他的时间,然后拉上车直奔财旺车厂。早已经定规好,今儿个晚上这 群穷拉脚的要聚在一起呛巴呛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看看有什么绝招儿妙 策能够给比国电车道下个绊子,让大洋鼻子修建不成。 车厂的车夫宿房里,油灯暗淡,烟雾缭绕,20来人挤坐在大通炕和长木凳上, 说着闲话,抽着烟袋,等着丁二明的到来。丁二明在这群人中,年纪虽轻,但特仗 义,爱帮助人,遇事敢于出头为大家争利益,所以有一定的威望。他一进来,大家 立刻把话题集中到电车道上。 “东马路的电线杆子都立起来了。他们修得可够快的。叫我说,他修他的电车 道,咱拉咱的洋车,井水不犯河水,咱发这个愁干嘛?”还没发育成熟的半大小子 柱子,白天累了一天,此时又困又乏,不愿惹惹这些杂事,恨不得赶紧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