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们和重点学校的最大区别不是在产品的质量上,也不在产品的数量上,而是 在产品的规格和花色品种上…… ——教导主任 “辅民中学”并不是龙城市划定的重点中学,但它是个老校。 如果谈起历史,它的成立大约要追溯到民国初期,袁世凯当总统,熊希龄任内 阁总理的年代。如今算起,怎么也有七十多年了。 在这期间,辅民中学校门口的大牌子曾经几度更改。解放后按全市统一规划, 改为120 中;十年动乱时改为红星中学;粉碎“四人帮”之后又按它所处的地点改 为宋王坟中学,直到改革开放的号角吹起,它才应广大师生的强烈要求和海内外校 友的建议,返朴归真——又重新恢复了“辅民中学”的名字。 现在,一块凝聚着海内外广大恢友关怀与希望的“辅民中学校友会”的大字牌 匾与“辅民中学”的校牌一起并列在大门口的左边。与白底黑字校牌不同的是,校 友会的牌子是经过木工雕刻的,铜锈般的绿字,松脂般的黄底,显得十分古朴庄里。 大门口的右侧并没有空着,那里非常富有时代感地挂着四块招牌。一块是校办 厂的“辅民教学仪器公司”;一块是给了学校赞助,租房子还另给房钱的“众生贸 易公司物资部”;第三块是教育局借用几间房子办的“辅民职工函授大专班”:最 后一块牌却小,是块只有一尺见方的铜牌,上面用中英两种文字写着“坏字信息交 流中心”。字倒都是朽法家的手笔,可惜太挤,使人免不了想起寺院的碑林,或什 么书法展览的门厅…… “辅民中学”的校园是很大的。从校门口到学校的第一座建筑物,大约要有七 八十米的距离,坐北朝南的主楼与东西两侧的配楼一起围出一片很开阔的地面,很 有些大专院校的格局和气派。 开阔地上左右对称有两棵巨大的绿荫如盖的梧桐树,加上中心一个二十米直径 的花坛,使初来乍到的人一进校门,往往就情不自禁他说:“哟!这儿还有这么一 所中学哪!” 沿着水泥铺成的甬道绕过主楼,可以看见一个有二百米跑道的操场,两侧各有 两座比主楼略小但风格颜色相同的楼房,加上与主楼遥相呼应的礼堂,构成了“辅 民中学”的主体建筑群。建筑群中所有的房屋都是灰砖绿窗,浑然一体。每当夕阳 西下,学生离去,微风吹拂,树影摇曳,它会使人们想起凝重、寂静、幽深等等字 眼儿来…… 如果把“辅民中学”的历史算作一位七旬老人的话,那么这些建筑才只是人到 中年——他们诞生在五十年代。 “辅民中学”的校址原本在远郊的南山,最早的名字叫“辅民公学”,是一所 与社会救济、慈善事业有关的学校,那时候在学校读书的也大半是孤儿或是一些灾 民留下的少年儿童。唯此,这所学校也便成为当时社会的脸面。 开始还好,社会名流捐赠的钱款,各个慈善团体赞助的实物,使这所学校得以 维持。到后来,连年的战乱和灾荒,当人们发现肚子是比脸面还重要的东西的时候, 也就无暇顾及这所学校了。解放的时候,这所学校财政拮据,人不敷出,校舍也已 经破旧不堪。社会上需要帮助的孤儿虽然很多,但能进这所学校读书的孤儿却日惭 减少。再加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可以理解的原因,比如这块地皮将有更重要的用途等 等……民政部门决定将这所学校由远郊的南山迁到近郊的来王坟,政府拨款在这里 建设新校,名称还是“辅民公学”。 于是上面提到的建筑群便在这里出现了,公学的全班人马也都搬了过来。 新校建成的一段时间里,学校的性质基本没变,到后来,社会的稳定,孤儿大 量减少,学校也就允许父母健在的少年儿童来上学。因为这里可以寄宿,许多公务 烦忙的干部和知名人士的孩子便成为了这所学校的主体。再后来,中央领导同志讲 了干部子女不要特殊的话,普通人家的孩子也涌进了这所学校。也就是这个时候,” 辅民公学”的名称改成了“辅民中学”。没过两年,改成120 中。“返朴归真”的 时候,有人提出要”真”就要”真”到家,干脆叫“辅民公学”。有人不同意说, 这已经很过分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了多少次报告,上级才勉强同意。再说, 你见国内有哪家中学叫公学的?再者说,又有哪家中学不是公家出钱办的?一字之 差将两种思想、两个方向分割得如此壁垒分明。嘴上不说破,心里都明白。 学校的教室多,学生更多。十年动乱的时候,许多小东西趁着父母搞“革命” 的当口,悄悄地出生,悄悄地成长。等文化革命一结束,他们全都到了上中学的年 龄,而他们的哥哥姐姐中学还没有毕业。 学校有六个年级,每个年级平均有十个教学班,每个斑按五十个人计算,学校 大约三千名学生。文化革命是结束了,人却茁壮地成长起来。他们要吃饭,他们还 要读书。学生多的时候,一个年级有十四个班。 没有教室怎么办?总不能让我们的下一代再当睁眼瞎吧! 其它的事情都在其次,救孩子要紧。“辅民中学”忍痛砍倒了礼堂后边那一大 片枝叶繁茂、硕果累累的桃树,盖起了一座崭新的教学楼。 刚刚落成的教学楼,新是蛮新的,但不讲究,这是那种千篇一律、方方正正、 呆头呆脑、高低柜一样的建筑物。几乎每一个当过中学教师的人都可以背出它的外 观和内部格局一红砖到顶,没有任何装饰物和水泥的覆差。右边五层,左边四层, 每层八个教室,三层有物理实验室,二层有化学实验室,外加十间办公室和四个两 个月以后保证不能用的厕所……这样的教学楼在龙城市有近百座,好像是一个模子 里浇灌出来的,只不过安放在不同的学校罢了。 辅民中学历史长,面积大,学生多,教学质量也算上乘。如果单按统领人数的 多少计算宫品的活,大部分中学的校长最多是个团副,而辅民中学的校长起码是个 正师级。它之所以算不上重点中学,原因在于它所处的地理位置。它所在的这个区 恰好是龙城市的文化区,有五六所大学都在这个区里。 每所大学都没有一所附中。附中的教学质量有大学做坚强的后盾,教学设备也 都有大学来支援。将这些附中划为重点中学原因是不言而喻的。再说,重点又不能 太多,都是重点就没了重点。都是重点,谁来教育普通的学生呢? 为此,辅民中学只好屈居”普通”了。 普通这个词和受气或委屈多少有点关联。每当“辅民中学”的老师看到自己用 全部心血培养出来的初中生不再报考本校高中而要往高枝几上飞翔的时候,心里就 免不了有几分酸楚。录取新生的时候,要等重点学校像采茶叶一样把又鲜又嫩的尖 尖全都摘走以后才轮得上普通学校,多让人寒心啊!——那尖尖原本都是自己的心 血呀! 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辅民中学也毫不气馁,全市举办的各种竞赛中,辅民中 学都能拿到前面的名次,第一名或第二名的奖杯也时不时地捧个把回来。每年考上 大学的人数虽不能像重点学校那样达到百分之百,但总在百分之六十以上。考上名 牌大学的人数也必定要占相当可观的比例。因此,辅民中学在方圆十里也享有不大 不小的声誊,许多优秀的学生因为离家近,也愿意走进辅民中学的大门。 用教育局长的话来说,“辅民中学”虽非重点,但很重要,是比重点还要重要 的学校。是非重点的重点,是普通中的冠军…… 由于“辅民中学”较为特殊的地位,“辅民中学”的校长与其它普通学校相比, 身份也略有不同。虽不是”嫡系”,但也绝非“杂牌”,颇有点高级民主人士的味 道……在选派校长的人选上多少要有点“资历”。 解放后的第一任校长是位广有影响的民主人士,如今已经故去。第二任校长是 位老革命,在学校干的时间最长,文化革命中也被斗得最惨,当过一次“叛徒”两 次“特务”还有一次“帝国主义在中国的代理人”,最后含恨而死,可惜生前没有 看到昭雪平反的通知。以后又接连换了五位校长,最长的一位干了五年,最短的一 位只有三个月,不论建树大小,他们都曾为“辅民中学”的教育流下过辛勤的汗水。 其中除了一位光荣离休,其他四位都有所升迁,职位最低的是市教育局的视察员。 “辅民中学”现任校长叫顾永泰,他是一年前到任的。 目前,大多数人对新领导的到来,心情是复杂的,反映出的态度十分漠然。多 年的经验告诉他们,对新领导不必企及过高,更不要盼望他们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 或者哪怕是让人心情振奋的事情来。他也是和我们一样的普通人,他不会凭空变出 房子和钱财来满足大家的要求或改善办学条件。面对整个社会的教育状况,他也无 力回天……可大家又希望来个好领导——政策水平比较高,通情达理,处事公平果 断。 前几年,大家对新领导的就职演说往往看得很重。励精图治、激动人心的讲话 往往能让大家兴奋好几天。到后来,发现不过是订点条条框框,空喊几句新鲜的口 号,烧了三把虚火,那让人回肠荡气的语言倒显出几分浅薄来。 大家厌倦了,派来的新领导怎能不觉察,于是再上任时,就极力压低嗓门.力 求平和他讲几句家长里短,以求人心的沟通。或者说几句“人活着就得吃饭,人吃 饭就得放屁”的大实话,以表现自己的豪爽和实在。但没过几天,大家又不满足了。 他们觉得领导还要有个领导的样子,振奋精神的讲话谁不需要?只不过以前是太大 太空了,而且连个花样都没有。 人们的掌声再没有以前那样整齐,人们的笑声也再没有以前的痛快。好像是酸 碱中和生成盐,人们把喜怒哀乐中和在一起,生成了一种不甜不成,不酸不辣的苦 涩的物质来。人们自己也闹不清到底需要什么样的领导,以前脑子里还能神化和幻 想出一个好领导来,现在,这种幻想的功能也已日惭衰退。面对这种无所适从的局 面,领导怎么好当? 顾永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到“辅民中学”的。 开始,老师们并不把顾永泰当作怎么一回事——他已经五十八岁了,已经到了 “养乌种花”“准备回家”的年龄。他不会再像雄心勃勃的中年人那样出些花点子, 搞点新招教来推动学校的工作了。他来“辅民中学”不过是“把把关”、“掌掌舵”, 他只要顺乎潮流,与学校同步,不捅什么漏子就行了…… 可是,三个月下来,老师们发现自己大错而特错了。顾永泰不但处处插手,事 必躬亲,而且一反前任几位校长保持的那种乎和谦虚的作风和宽厚和蔼的态度,居 然显得近乎专横。 他九月份到任,十月份就撤了两个班主任的“职务”。 上任后的不几天,他来到初中二年级的办公室。那时候,他的威严还没有达到 老师们见了他不敢说话的程度。他和大家似乎也没有多少共同语言,随便寒喧了几 句,也就没了话,老师们便各干各的工作,他就站在墙边看一张教学进度表。谁也 没有想到,他的耳朵照顾着身后。 教务主任拿着三张表格走进教研室,说:“嗐!诸位老师,新转来三个学生, 你们看放在哪班好?” 靠门口坐着的一位女教师说:“又给学校多少钱?你去教室看看,还坐得下坐 不下?”她的声音很大,却带着几分嘶哑。 教务主任只是谦和地微笑着:“克服一下,再挤一挤……”他知道老师的脾气, 说是说,做是做。让她们嚷一会儿,发够了牢骚,学生早晚还是会收下的。 果然,那位女教师接着说,“四十五个人的教室要坐五十四个。要说挤一挤, 你给我一百个我也挤得下,巴掌大的火柴盒里能放二三百根呢!人不是火柴棍儿。 再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作业,多操一份心。你们当头儿的就会做人情……” 对面坐着的一位男教师小声提醒她:“别瞎说,顾校长在这儿呢!” 女教师说得义愤,说得嘴滑:“校长在这儿怎么了,校长也不能不顾实际情况!” 教务主任赶紧把话接了过来:“孙老师,你说的我全理解,孩子的家刚搬到咱 们这边来,咱怎么也不能看着孩子没学上是不是?” 不知是教务主任的话打动了大家的心,还是孙老师刚才的话有些唐突,办公室 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年级组长是位瘦瘦的戴眼镜的老教师,他站起来,从教务主任手里接过三张表 格说:“这样吧.我们研究一下!” 他手下统帅着十位班主任,为人公平厚道。因此其他老师也没再说什么。 孙老师走过来赌气地拿走了最上面的一张说:“既然这样,我要一个!” 她扫了一眼表格自嘲自解他说:“嘿!妈妈是副食店的,这下有人帮我买排骨 了……” 顾永泰自始至终没有转过身,没说一句话。现在他沉着脸转身走了。 教务主任若有所思地皱了一下眉,也走了。 万万没有想到,在星期六召开的全体教职工大会上,孙老师被撤销了班主任的 职务。顾永泰的讲话尖刻得让人不能忍受:“我光听说,现在中学生的思想混乱, 素质很差。可我没有想到,我们当老师的素质也如此之低!你活着难道就为了肚子? 你教书难道就为了几块排骨……” “那是开玩笑啊!”孙老师大哭起来。不当班主任并不可怕,那还是许多人求 之不得的事。少操多少心,少白多少根头发?现在的情况不同,她是因为说了一句 什么排骨被撤掉的,她觉得她的人格受到了莫大的污辱。 许多老师忿忿不平。顾永泰难道不吃饭吗?不要说是开玩笑,就是真的托学生 家长买点排骨也不必这样大动干戈。他顾永泰难道是外国人吗? 孙老师的年级组长简直是痛心疾首。回到办公室,他一反平和地拍着桌子说: “孙老师是全年级最能干的班主任,也是最受家长和学生欢迎的老师! 真是岂有此理!” 当教务主任把这些反应告诉顾永泰,并说明孙老师还是上一届的先进工作者时, 顾永泰说:“这正反映了我们先进工作者评选中的问题。”他又说:” 不当班主任也不是什么处分,不过是换了一下工作,她仍然可以教她的语文课 嘛!” 教务主任又鼓起勇气说明现在买排骨并不是很困难以证明孙老师的确是开玩笑。 顾永泰已经下了逐客令:“就这样吧!” 教务主任只好怏怏离去,然后告诉大家会谈的结果。大家也只有气得干瞪眼, 咒骂这位顾校长没有水平.不通人情。 这时,如果有一位哲人给孙老师分析一下来龙去脉的话,孙老师就懂得她为什 么会受此不白之冤了。她千不该万不该说了那一句“校长在这儿怎么了……”那句 看起来无所谓的话大大伤害了顾永泰那极强的自尊。买排骨的话不过是给了他一个 处理人的口实。如果明白了这一点,孙老师就会知道,在两种人面前开玩笑是很危 险的,一种是卑鄙的小人,另一种就是专横的领导。 顾永泰虽然极为自信,但他也不会愚蠢到听了那么多反映之后而无动于衷的程 度。 对待错误历来就有两种不同的作法。一种是不管明里暗里,改弦更张,承认错 误。另一种就是再制造一个更大的错误来证明自己没有错误。顾永泰强烈的自尊把 他引入了歧途。老师们的反应使他变得十分焦躁。 那天下午,一个电话不知怎么打到校长办公室,电话是城里的一家浴池来的, 说是让校方领人。是谁?干了什么?都不说,只说是“辅民中学”的一位老师,男 的女的也不讲,就把电话挂了。顾永泰火冒三丈,据他多年的经验,这必定是个男 的,与流氓事件有关。他当即让保卫干部去领人。保卫干部赶到浴池已是下午四点 多钟了,发现一位姓胡的女老师被关在卖澡票的房子里,她的身旁坐着一位像母老 虎似的服务员。看见学校来了人,胡老师先自呜呜地哭了起来。一问才知道,她误 拿了浴池的一块肥皂。 “什么误拿?是她偷的!看穿那身衣服!像个人儿似的!”母老虎瞪着铜铃般 的大眼说。 原来,胡老师洗完澡,穿好衣服,下意识地将肥皂裹在毛巾里,刚刚放进书包, 就听见有人说:“你把书包打开!” “为什么?”胡老师莫名其妙。 “你自己明白!” 胡老师也来了气:“你凭什么让我打开?” “凭什么?你偷了浴池的东西!” 许多顾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互相骂也骂了,吵也吵了。这样僵持下去也回不了家,最后,胡老师自觉问心 无愧地打开了包,她愣住了。毛巾里分明有一块属于浴他的肥皂——那肥皂是只能 用而不能带走的。她顿时羞愧万分,恨自己的脑子想什么去了,把这块像炸弹一样 的肥皂放进了书包。她红了脸。把肥皂放到桌上,喃喃地道声对不起,低下头准备 离去的时候,那位女服务员拦住了她。 “干什么?”胡老师问。 “这就完了?”女服务员说。 “不就是一块肥皂吗?我已经告诉你我不是故意拿的……” “你到现在还嘴硬!” “你为什么要强加于人?”胡老师怒不可遏他说。 “那你今天就别走!”那女服务员分明要报刚才的一骂之仇。 如果这位女教师是位蛮横的,她完全可以大吵大闹,雄纠纠地打出门去。 浴池的服务员再厉害,毕竟不是专政部门,可惜这位女教师太软弱了,她没有 碰到过这样难堪的局面,她只会重复着一句话:“你冤枉好人!” 可悲的是,围着那么多看热闹的人,竟没有一个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她们只是 瞪大眼睛痴痴地看着,脸上显出一种满足的神情。可能是胡老师身上的那身衣服太 漂亮了,引起她们的嫉妒。否则就无法解释这种离奇的现象。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她是辅民中学的老师,当老师挺不容易的,让她走吧… …” 女教师虽然软弱,但在刚才将近半个小时的争吵中,她没有带一个脏字,没掉 一滴眼泪。听见这话,她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捏了一下,眼泪夺眶而 出,齐刷刷地顺着两腮流淌下来。 看热闹的人吓了一跳,都以为她受了这句话的感动。他们哪里知道,正是这句 话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在这短短的一瞬,多少辛酸,多少不平,多少不明白都随着 眼泪奔泻出来。她敏感而纤细的心知道,老师在许多人的心目中不是被尊敬的对象, 而是被同情甚至被可怜的角色。如果刚才那个人说,她是老师,她不可能干这样的 事。或者说这样的人不配作者师,她都不会哭,她只会感动或者愤怒。而刚才那句 话分明是说,当老师挺可怜的,饶了她吧…… 不要自欺欺人,让我们扪心自问。 如果教师在民众心中只被当作同情或可怜的角色,教育还有希望吗? 如果还有一位教师也在浴池的话,她会理解,那位女教师的眼泪不光是为她自 己流的,她是为所有的教师在流泪。 那位服务员侧身让出一条生路说:“你既然承认了错误,你就走吧!” 她蛮横而不失狡猾,话中有话。 女教师像头狮子一样地咆哮起来:“我就不走!我没有偷!”保卫干部是位青 年人,他望着服务员那张今人憎恶的脸,居高临下他说: “把你的证件拿来,我登记一下……” 服务员有些慌乱:“要我的证件干什么?我又没偷东西。” “你没偷,可你说她偷了,你是证人。我们要立案调查。” “不就是一块肥皂吗?立什么案?” “她是一块肥皂的问题,你是侵犯人权!” 服务员终于明白对面这小子的用意了,可她还是上了当:“她自己不走的,我 又没留她……偷了肥皂还有理……”她的无知使她蛮横,也使她虚弱。保卫干部站 起来说:“好吧!明天我找你们领导谈……胡老师,咱们走吧!” “找领导谈!”这本来是句吓人的话,女服务员却当了真。对方前脚走出门, 她后脚又给辅民中学挂了电话。电话仍然是顾校长接的,服务员渲染了许多,在偷 字上又猛下了功夫。不但告了女教师,还告了她的庇护者。保卫干部认为这根本不 算什么事,只是第二天随便向顾永泰打了个招呼,说不过是个误会。顾永泰的脸色 已经十分难看了。 “你不要给我分析什么动机,你告诉我地到底拿了没有?”保卫干部只好说: “就算拿了吧。” 顾永泰更加相信无风不起浪,女同志心是最细的,怎么能把别人的肥皂当成自 己的。于是,顾永泰又撤了胡老师的班主任,理由是这种人不能为人师表。这次没 有开什么大会,说是要留给胡老师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经过好事者的几次传播, 效果却比孙老师那件事的影响大了几倍。 为这享,保卫干部跟顾永泰大吵一场,毕竟是年轻人,居然骂出了“混蛋”二 字。为此,这位年轻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本来十拿九稳的分到手的一间房子以分 数不够被吊销,本人也调到校办工厂去负责采购了。 顾永泰上任不到一个月就烧了两把火,这火烧得大家浑身发冷,牙齿打颤,看 门的老于头说:“这不是又搞文化革命了么?” 自此,顾永泰得了个排骨校长和肥皂校长的绰号。顾永泰毫无惧色,仍然摆出 个泰山石敢当的架势来。同时,老师们再也不敢在顾永泰面前随随便便,说三道四。 一年下来,倒也平平安安,只是自愿调走了包括胡老师在年的八、九个中年教师… … 顾永泰生得高高大大,白净面皮,肚子大约高出胸部三寸。两腮有两块垂下的 肉团,生气不生气都由肉团的松紧和上下的位置表现出来。他的脑袋比常人要大出 一轮,独个儿的时候不显,每当他和老师们站在一起时,外人不用问,便可知道这 里谁是领导人,而且级别绝对不低。 顾永泰不但具有胆量和魄力,而且精力过人。他早年是会计出身,头脑的这部 分至今仍十分灵敏。学生高考时各科各类分数,校办厂的财税利润,学校的各项收 入支出,他只要掐指一算,连专门的会计也不能不佩服,只不过他不经常过问罢了。 本来,顾永泰是可以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校长的,只可惜他太希望别人尊敬了, 于是走到了事物的反面。可悲的是,他对此竟毫无所知,甚至以为这一年建树颇多, 口碑很好。 夏天,他摇一把芭蕉扇走南闯北,冬天一块大白手帕总不离手,别人一直以为 他患有鼻炎。一年来,他的眼睛只盯在两处:一是高考的战况,二是教师的纪律, 其它事情一律不管。他没和学生谈过一次话,也叫不出一个学生的名字,他有点讨 厌孩子,宿舍里只养着一只猫。他好像绝了七情六欲,最大的癖好是看侦探小说。 图书馆这类书的借阅登记卡上;第一名准是顾永泰。 有一件事让老师们非常奇怪,那是司机小王传出来的。顾永泰从来不回家,老 师们误会他在龙城没有一个亲人,可是有一天,学校给每个职工分了五十斤好大米 和三厅花生油。顾永泰悄悄叫上小王,说要回家送东西。 中吉普开到家门口,顾永泰却不下车,让小王提着东西送进去,还嘱咐小王说, 不要说自己来了。 小王满腹狐疑,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了顾永泰不但有儿子,还有一个挺好看 的孙女。 这件事让老师们颇费猜测,最后得出结论:像他这样的人,在家里也不受欢迎。 他总不能撤销他儿子的职务吧! 不知是什么环节出了毛病,学校的秩序有些乱了。迟到旷课的自不必说,打架 骂人的事儿也日渐增多起来。 直到有一天,顾永泰宿舍的玻璃被砸了以后,他才猛然发现“学生的世界很精 彩”。 顾永泰大发雷霆,当即让人去找教导主任,准备狠狼批评一下这个光吃饭不干 活的家伙。他解开衣扣,搧着扇子,看见桌上有一封标有公安分局印记的信,信封 的左上角还标有“秘密”的字样。他抽出信纸,刚刚一看,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了。 他的愤怒渐渐为惊讶所代替,刚才的情绪也慢慢冷静下来。紧接着一个电话打来。 教育局长说:“老顾,光抓学习可不行啊……” 当教导主任探头进来的时候,顾永泰说:“明天你把学生中的问题跟我谈一下。” 第二天上午,教导主任、教务主任、团委书记以及教导处的三位老师一起坐在 了校长室里。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教导主任在学校是主管学生思想纪律的老师,他姓张。叫张涌泉,一年来,顾 永泰只见他在那里“瞎忙活”“瞎嚷嚷”,并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些什么。张主任虽 然天天见得着顾校长,但谈话从不超过五分钟。校长也从来没领他们开过什么“碰 头会”“校务会”或什么“联席会”。大家只知道校长和主管教学的教务主任是 “亲密战友”。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和校长单线联络,顾校长胸中自有雄兵百万, 一切都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他在下“象棋”,他不喜欢别人“支招”。 今天这样正经,这样严肃,这样拉开架势,询问学生思想工作,张主任有些诚 惶诚恐。 “今天,我们教务处占用校长的一点宝贵时间,扼要地汇报一下我校学生当前 存在的问题……” 顾永泰不客气地打断他:“我们开一天会,要尽量详细他说!” “好的坏的都说吗?”教导主任原本是个豪爽幽默的人,听见这话,心中一喜, 关于学生问题他有满肚子的话要说。既然这样,也不怕时间不够了。 “当然都要说!”顾永泰用他的大蒲扇敲了敲桌边。 于是,张主任首先肯定了学校的教育形势与全市和全国的形势一样好之后,就 历数了一年来学生工作的成绩。学生利用星期六参加印刷一厂的义务劳动。清明时 节到南山去植树并且祭扫了革命烈士陵园。在全市开展卫生月活动期间,初一的学 生到全市各个商店去消灭错别字,光是白“芽”的“芽” 字就消灭了二百多。其它年级的学生到全市的各个街头宣传文明卫生和交通安 全……最后他还从众多的感谢信和表扬信中取出一封,那是高二的三个男学生在今 年开春的时候从南湖边上救出了两名落水儿童,事迹很感人。 听到这里,顾永泰用扇子拍打着桌子说:“全校开大会表扬!” 张主任为难他说:“他们把孩子送回家,没留姓名就急忙走了。家长看见他们 都戴着咱们学校的校徽,看个头不是高二就是高三。可是,我们问了几次,到现在 也没有找到人……” 顾永泰把扇子拍得山响:“唉呀!找啊!让家长在课间操的时候一个一个看, 一定要查出来!”顾永泰好话也不会好说,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在追查交通肇事 犯呢。 教导主任开始谈及学生中存在的问题了。他把刚才汇报用的小本子放在一边, 下面要讲的话都在脑子里,现在正埋伏在舌头下面,只等一声号今,便会争先恐后 地涌流出来。 他夹叙夹议地述说了学生在各类考试中普遍存在的作弊现象。说着说着,他的 语言流畅了,但声音却越来越忧郁,忧郁得让周围他人都感到很痛苦:“以前作弊 的学生是需要勇气和胆量的,而现在不作弊的学生反倒需要勇气和胆量了,作弊显 得光明正大,而不作弊倒成了虚伪的行为。我不明白,这是考试制度的原因,还是 人们道德的沦丧……” 他又谈到了学生的厌学问题,新的读书无用论产生的“童商”现象。 “你说什么童商?”顾永泰没有听懂。 “童商就是少年儿童经商,您没听说童商就是童伤,儿童经商伤害了儿童,摧 残了儿童!” “我们学校有吗?” “有!” “为什么不把他们叫回来?” “他们不回来,开除学籍教育局不允许,他们也不需要什么毕业证书……” “有多少?” “人数不多,绝大部分的家庭是个体户。童商的人数虽然不多,但童商的思想 在学校里相当普遍。去年新年,高一的一位女同学光在学校里倒卖贺年卡就赚了二 百多块钱。” “真的吗?”顾永泰光知道倒卖邮票可以赚钱,从没听说过贺年卡还有人倒卖, 更不知道还能赚这么多钱。 “真的,这个女同学亲口对我说的,而且还告诉我,她主要的目的不是赚钱, 而是要培养自己将来在社会上的生存能力。我问她,你赚同学们的钱心里好意思吗? 她笑了笑说,我愿意卖,他们愿意买,公平交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又问她,那 你还赠送同学吗?她说,当然送,送给我值得送的人,全部高档,一分不要。而那 些卖的贺年卡就绝不含糊,一分也不能少……她说着还送给我一张。我打开一看, 里面忽地冒出一棵大树、一间房子和一头小熊外加一头狼和一只兔子。全都是立体 彩色的,音乐也就随着响起来。就是苏联那首彼德和狼的音乐,足足响了半分钟。 我当时真想接受下来,回家带给我的小女儿。可这卡片这么贵重。又想到她赚钱的 背景,就死说活说地还给了她。她不高兴他说,老师们活得太累,整天都戴着面具。 还说以后再不和我说实话了,因为老师没有把她当成朋友,不信任她……” 说到这里,教导主任颇有感触他说:“唉!想起我上中学的时候,从南山采来 一片片树叶,放到书里压平了,再用药水腐蚀得只剩下密密麻麻的脉络,用水彩染 成红的、粉的、绿的……树叶的小把把上再系上一根红线,做成书签,互相赠送。 如今想起来,真是恍若隔世……” “这种倒卖东西的事情在学校有多少?”顾永泰并没有跟着教导主任一起遇想, 他的青少年时代连肚子都吃不饱,学都没得上,哪有什么送书签的闲情。 教导主任回到现实中来,他说:“不少,很不少!去年是什么耐克鞋、霹雳服, 这一年又兴起了什么爱肚克丝鞋和阿迪达斯运动服,还有其它在社会上时髦的小东 西。这只是咱们知道的一小部分。有些事同学根本不跟老师讲。” 顾永泰始终眯着眼睛,精神集中地听着。他不知道张主任怎么有那么好的记性, 说那些外国字就像说自己的名字一样利索。 再往下谈,张主任已是口若悬河了。他从所谓早恋或者叫朦胧爱情谈到学生中 流传的但他却从来看不见的手抄本。从学校性教育中的鸵鸟政策谈到学生中一些私 下议论的丑闻。又从学生喝酒抽烟谈到打架斗殴。在汇报中他时不时地用一些学生 惯用的字眼儿或是在正常人眼里视为黑话的词句。比如,学生管文艺节目好不好看 叫”火不火”,管名演员叫什么“大腕儿”,” 名腕儿”。这些本是文艺界走穴中出现的一些不经翻译绝对听不懂的语言,一 经传到中学生中就像安了腿,生了翅膀,不翼而飞,不腔而走。中学成了这些词语 的集散地,不懂的人听起来莫名其妙,就像听外国语,而中学生却觉得新奇、够味、 恰如其分,不用这些词就不能充分表达自己的思想情绪。 至于什么把关系好不好叫”磁气不磁气”,管干事儿叫“练活儿”,把钱论吨、 论棵、论张,叫什么“页子”,把脸叫“盘儿”,把手表叫“转儿”,那纯粹是倒 爷们的专业术语,可现在的学生说起来那么流畅自如,就好像小学一年级早已学会 的汉语拼音。而且外国留学生在电视里也必定要表演这些词句。以为这是中国文化 的最新产品,最地道的中国货…… 教导主任天天和学生打交道,而且主要是和档次低的学生打交道,这些语言早 就过关,报考倒爷们的“托福”绝对没问题。 老师在教育学生,学生也在教育老师。老师在影响学生。学生也在影响老师。 但这必须有个尺度。如果整个教师层不被人尊重,而失去那种高尚的自尊和自信, 那么这个教育和影响就会倾斜。老师和学生都受社会影响,而同时他们又是社会发 展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照你这么说,学校不成了黑社会了?”顾校长忍不住插了一句,张主任一时 语塞,有点无措的样子。 “你说慢点……”顾永泰为了挽回他带给张主任的压力,第一次表现了这样的 谦虚。如果说,他听到作弊和童商那部分主要是感到新鲜,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已经 使他感到事情确实严重了。 校长的鼓励使教导主任又变得大胆:“我们和重点学校的最大区别不是在产品 的质量上,也不在产品的数量上,而是在产品规格和花色品种上。他们只生产尖子。 我们不但生产尖子,也生产痞子。我们的原料来源也不同,他们是特供,一水儿的 优质半成品,而且规格齐全,每个学生之间的考分仅差几分。我们必须就地取材, 而且好的还让人家挑走了。他们是第一世界,我们是第二世界和第三世界的混合体, 甚至还有第四世界……” 顾永泰脸上微微绽出点笑容:“你是不是在校办厂呆过?” 教导主任苦笑了:“没有,就是电视看多了……” 在座的人一起笑了起来。 顾永泰开始搧扇子,尽管屋里一点不热。他盯着教导主任的眼睛,用商量的口 吻说:“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事实,还是道听途说?” “是事实……” 其他的老师也一起补充道:”都是真的,绝对没错!” 教导主任又补充说:“刚才说的,我以为还只是学生中存在间题的一部分,有 些事情学生根本不让老师知道。老师也就难以掌握。现在的学生和以前大不一样, 他们不愿意向老师敞开心扉,更不要谈什么汇报思想。比如看坏书这件事,坏学生 看,好学生也看,一本书在他们手里都快传烂了,谁也不瞒谁,可是老师却一无所 知。就好像他们有什么不成文的保密条例。坏书尚且如此,更不用说什么更深更坏 的事情了。我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顾永泰点点头:“你这话有道理……还有什么别的情况吗?” 教导主任说:“大致就是这样!”说着,他看了看其他的人。那几位也都说: “基本上都说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顾永泰忽然问:“学校中有没有流氓团伙或者小集团一类的 组织?” 教导主任想了一会儿说:“结伙打架的事情倒是有,但也是打的时候聚在一起, 打完了分几根烟抽就散了。并没有一般定义上讲的那种有组织的团伙。” “听说过第三军团 ?” “什么第三军团?”大家都没听明白。 “这是一个团伙的名称……” 大家互相看看,又茫然地摇摇头。 顾永泰从抽屉里取出昨天的信件,将信纸铺在桌上说:“你们都看看。” 大家凑到一起,见到一份打字油印文件。篇幅不长,只一页纸,内容如下: 古龙区公安简报秘密最近,有一自称“第三军团”的团伙正在我区活动。 本月二十日晚十一时许,客运三轮车个体户曹××(男)在火车站附近被人打 伤。 据曹××回忆,对方共有四人,本地口音,自称“第三军团”。身高大约都在 1 米70 左右,因天黑看不清面目,但从身形来看,年纪约在二十岁左右。其中有 人明显学过武功(曹某本人也会点武功)。 在曹某报案之前,古龙分局曾在不同场合发现过同一内容的卡片。据以上情况 分析,作案人很可能是具有一定文化程度的无业青年、工厂青工或是在校的高中学 生。望各工厂、学校、街道居委会协同调查。 附卡片影印件: 七尺男儿不为民愧对父母枉为人世间自有正气在路见不平有须眉第三军困看完 文件,屋里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大家突然想起了很多,又说不清在想什么,只觉得 那张卡片在脑子里来回飞翔,四句话几乎一下子就背了下来…… 教导主任呆呆地站在那里,只觉得一股热浪一阵阵地往嗓子眼儿上撞。 不知为什么,他把文件的大部分全都忘了,只记得卡片最后的两句“世间自有 正气在,路见不乎有须眉”。这两句很普通的诗句使他激动得不能自己。 这两句诗如果是印在唐诗选上的,他可能不会这样,可它是印在眼前的卡片上 啊! 他任凭感情的潮水在头脑里冲撞翻腾而毫无控制…… 如今还有什么他妈正气呀!人都变得那么自私、那么胆小。看见老太太掉在河 里没人救!看见妇女受流氓污辱连个屁都不敢放!路见不平!路见不平的事情太多 了!可是谁他妈敢拔刀相助啊!可怜的人们!可悲的人们!可憎恶的人们呀! 他原以为人心都已混灭,正义也不复存在。而眼前的两句诗使他感到那轮回往 复于天地间的曙光仍在照耀,使他温暖。那浩然长存于人间的正气正在眼前升腾, 使他无限振奋,使他年轻,使他高尚……一种强烈的正气凛然的感觉自心底涌出, 化成两滴热泪出现在眼睛里。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没有了。 这一刻的渲泄使他感到快慰——当一个人发现自己高尚的一刻,是无比幸福的。 “你怎么啦?”顾永泰的询问把教导主任从冥冥的遐想中唤醒过来。 看来,教导主任的感受是独特的,起码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只要看看顾永泰 那双严厉的,略带几分疑问的眼睛,就可以知道。他永远也不会想到,有人竟能从 那应该受到谴责的案例中受到感动。 “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教导主任说。 “你们看,这个第三军团会不会跟我们学校有什么关系?”顾永泰问。 大家摇摇头,不知是说没有,还是说不知道。只有教导主任没有表态。 “你说呢?”顾永泰又问。 教导主任已经开始冷静下来:“这样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打伤了人还 留下卡片,这不是一般的复仇。据我了解,这种事情可能与学生无关,起码与我们 学校的学生无关……” 顾永泰把扇子放在桌上,手按在扇面上总结说:”好吧!给你两个星期时间, 调查一下到底有还是没有。即使没有什么第三军团,有没有什么‘九龙一凤’‘八 大金刚’什么的。不管怎么说,这种小团伙要狠狠打击!” 散会了。大家看看腕子上的表,已是下午五点钟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