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 节:我母亲的东京厨房(2 ) 旁边的沙发上坐着的是我的丈夫,他原来是一个地道的纽约客,直到几年前 在我父母家中住了一个礼拜,一日三餐天天吃日本料理(还不是他选择这样的)。 那时候他才惊讶地发现,用他的话说就是“这是我吃过的最不可思议的美味又提 神的食物”,他很快就开始改吃日本料理,甚至回到纽约后。我的母亲永久性地 改变了比利的饮食习惯、体重和他的味觉。 在去东京之前,他差不多有99千克。 现在,他稳定在83千克左右。他几乎每餐都吃日式料理。 他的腰围从3.2 尺变成现在的2.7 尺。 他经历了三个不同的体型阶段,从“肥胖”(他的身体质量指数曾经达到30), 发展到“偏重”(BMI28 ),再到他现在的状态——“正常”(BMI 低于25)。 我花了半辈子在日本,另外一半几乎都在美国。我喜爱这两个国家,也在它 们最棒的饭店吃过饭:Nobu、四季酒店、纽约的安田寿司、东京的纽约烧烤和京 都的TakeShigero. 不过我母亲的东京厨房是地球上我最爱的吃饭地点,我尽可能经常回到那里, 差不多每年几次。 当我幻想自己缠着母亲尝试掌握她所有的烹饪秘诀时,我的白日梦马上就会 被她将我赶出厨房并对所有家人呼喊“Gohan desu yo ”所唤醒。这句话的意思 是“饭好了”,因为在日本几乎每餐都吃米饭,所以也就意味着“晚餐/ 午餐已 经准备好了”。 从母亲的厨房里端出来的并不是复杂的寿司或精致的怀石料理,而是美味的 旧式料理,是日本妈妈做的家常菜。 这就是数百万日本母亲和妻子每天给她们的家人准备的食物。这就是在我小 时候、上高中时甚至在东京找到第一份工作成为年轻的见习行政人员时妈妈给我 做的饭菜,她那时候还会拿着几片吐司追着我跑,就因为我没吃饭就冲出家门。 我母亲做的菜肴既有传统的日本家庭料理,也融合了她自己极富创意的即兴 之作。包括了西方食物比如煎蛋、意大利面、沙拉和汤,但通常都会经过她的重 新调整以符合她的口味和她的健康型烹饪。它们通常还会包含超级新鲜的食材。 我母亲的东京厨房很小,大概只有1.8 米×3.6 米。它被塞得很挤,里面厨 具、碗碟和调料等东西堆放得高高的。她几乎都没有转身的空间。 当我的好朋友苏珊在从美国去香港的途中在东京待了几天时,她亲眼目睹了 母亲从稀薄的空气中迅速变出几道美味,简直就像电影《魔法师的学徒》一样。 苏珊在十年后还在谈论这件事。 新鲜咒语 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们家很少在外面吃饭或外带食物回家。我母亲说她能 做得更好、花得更少。她确实做到了——而且现在还是这样。 她从各种店铺购买食材——当地的超市、百货公司的美食广场、市中心的东 京专卖店和筑地鱼市。每天她都去商店里购买新鲜的鱼、肉和蔬菜,在回来的路 上再去附近那家家庭式豆腐作坊买豆腐,当然前提是它的豆腐新鲜,她甚至会买 到刚刚摆出来的豆腐。她经常在买东西之前都还没决定做什么菜。在她看遍整个 市场,看到今天供应的什么食材新鲜质量好之后,才决定今天的食谱。对易腐烂 的食材而言,“新鲜”就是个东京厨房的咒语。不管是鱼、水果还是蔬菜,如果 它应时而且新鲜,那么日本妇女就会购买。如果不新鲜,她们就会避而远之。 我们一家在东京附近的川崎住过一段时间,我父亲在那里的一家化工公司当 工程师。我们在房子旁的花坛边种了一些蔬菜。我们有一个小菜圃,里面种了谷 物、欧芹、番茄和茄子,厨房窗户外面还有一棵无花果树,几乎不需要出门,从 窗户伸手出去就能够到。 我们还养了小鸡。我们是这一带唯一有小鸡在后院撒欢的人家!它们其实是 一种矮脚迷你鸡,也被称为“chabo ”,江户(旧东京)时期就有人从越南进口 了这种鸡,成为日本家养宠物。那些矮脚鸡会在我们的花园里用脚挖洞,然后在 花和灌木围绕之下坐在洞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像是在冥想。我和妹妹每天早上 会去收集鸡蛋,有时候是刚产的,拿在手里还能感受到体温,母亲会拿这些鸡蛋 给我们做菜。她非常喜爱那些小小的矮脚鸡。我那时候对这些东西没什么特殊感 觉,但现在回头看,在那些钢铁厂和炼油厂环绕之下,正是这些小小的矮脚鸡将 我们与大自然联系在了一起。那些鸡蛋和我们种的水果蔬菜也反映出我母亲对于 尽可能使用新鲜食材的强烈追求。厨房中端出来的食物。我成年之后我母亲大概 也是全日本第一位使用进口通用电气冰箱的家庭妇女。这是我们家第二大的家具 ——排在钢琴之后。这对于一个日式大小的厨房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于是我们只 好把它放在外面,差不多在餐厅的边缘处。我母亲对于用新鲜食材做菜怀有巨大 的激情,所以她必须要有冰箱,哪怕它有着超大的体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