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集 杀董大又生迷雾 小春兰勇审赃官 1 老板室日内董大踱步沉思。 一组回忆镜头(可不按时间顺序):马秀英不卑不亢的神态;她架着的二郎腿 ;她的大脚;卞三说他的见闻;被栽赃的马秀英处变不惊;马秀英跟董大说:“董 老板,当今洪武皇帝的皇后马娘娘,可也是一双大脚呀!”(回忆完) 董大:“卞三!” 卞三应声走进:“大哥。” 董大:“你去给我准备两份点心,一壶茶。点心要最好的。” 卞三:“大哥,赌场禁了,客人也都走了,你这东西……哦,是送给她俩!我 去吧。” 董大:“还是我亲自去。” 2 小路边的杂树丛日外春兰、秋菊秘密接头。春兰挎个篮子,篮子里有个包袱。 春兰拉秋菊一下,背过脸,装做挑野菜的样子。 秋菊一惊,也蹲下了。 高捕头等两人从小路上走过。 春兰:“这又像是官府的人。” 秋菊:“是两个捕快。有一个就是高捕头。真险!不是叫你天黑再来吗?” 春兰:“他们都在找大脚女人,满城找,可热闹了!胡知县和我们不放心,我 就提前来了。”拿出包袱,“这是你要的。” 秋菊:“娘娘还不放心你们呢!” 3 破楼上日内马秀英从前窗朝外看去,她发现了什么。 楼前稍远处的花圃边,董大一手拎点心盒子,一手提茶壶,朝破楼走来。 马秀英自语道:“坏了!”忙又去后窗朝外看,不见秋菊的踪影,焦急地, “这个丫头,怎么还不回来!” 马秀英又去前窗。 她的主观镜头:董大被何芳草叫住,回头走了。 马秀英皱起眉头。 4 院墙边日外树木葱宠。 只有何芳草和董大两人。 何芳草:“……马皇后是专为禁赌来庐州的。金满楼这个大赌场可是名声在外 呀……” 董大:“我们会有麻烦?” 何芳草:“何止麻烦!她要杀一儆百,还不拿你这个当老板的开刀!” 董大:“这,这可怎么好!夫人你知道,我这老板,只是挂名的……” 何芳草冷笑笑:“你看,你看,我才随便试一试,你就把老底兜出来了。” 董大也觉失言,道:“这里不是没有外人吗?夫人,要真会这样……” 何芳草:“慌什么!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没人故意去皇后那里捣蛋,就没事。 禁赌,禁赌,不赌就是了。” 董大:“倒也是。来金满楼赌的都不是一般人,他们也不敢乱说。” 何芳草:“我只怕那个牛大奶奶。” 董大以为何芳草也有觉察,紧张地:“她,她,夫人是说她是……” 何芳草:“她是个事妈!傻不拉叽,愣头愣脑,随嘴乱说,信口开河。她因赌 而盗,犯了大罪,又把赃银带了来,金满楼成了个窝藏盗贼的黑窝。此事一旦让皇 后知道……” 董大:“对,对,对!我还没想到这一层呢。那该怎么办?” 何芳草引而不发地:“你说呢?” 董大:“放她们走?” 何芳草:“她们可是要犯。逃走了,你也难逃干系。再说,她们对所犯之罪心 里还不服,万一偷偷去找皇后……” 董大也直咂嘴。 何芳草:“要是让她俩再也说不了话……” 董大惊愕地问:“夫人是说,杀人灭口?!” 何芳草:“别讲得那么难听嘛。水火无情,你那破楼,就不会失火了?” 董大:“这,这,这……夫人,你得让我想想。” 何芳草:“此事宜早不宜迟。”又话中有话地,“夜里点灯,容易失火。” 5 破楼上日内秋菊已回来了。 马秀英:“他们会狗急跳墙。看那样子,董大想来给我们送茶水送点心,何芳 草不让他送。那女人八成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一拍大腿,“今晚就去找董大!” 6 小路上日外窥视镜头:两个村姑模样的人慌慌张张地走着。她们是姚家发的 大妹。二妹。 是高捕头和一个捕快在窥视。 两姑娘很快走远。 高捕头:“这两个女子神色慌张,不大对劲。” 捕快:“她俩都才一二十岁,哪会是皇后。” 高捕头:“糊涂!皇后娘娘身边不是有四个丫环吗?走,跟过去看看。” 7 城隍庙大门口日外大妹、二妹回头看看,不见跟踪的,进了庙里。刚经历战 乱的城隍庙院中杂树丛生,较为荒凉。 8 厢屋日外——内二妹在门口放哨,大妹走了进去。 房中间有一尊城隍夫人凤冠的塑像。 大妹喊:“大嫂!大嫂!” 有人答应,但不见人影。 大妹紧张地寻找:“大嫂,你在哪里?” 一个人出现在她的身后:“大妹,二妹,我在这里呀!”‘正是那个大脚薛氏。 大妹:“你是从哪冒出来的?” 薛氏指指城隍夫人的肚子:“当了一回城隍奶奶。” 大妹:“大嫂,真是苦了你了!我那个大哥真是猪狗不如!老父亲气得寻死上 吊,逢人就说,我怎么养了这么个富生。” 薛氏:“姚家发本来也不坏,都是赌钱害的。哎,外头那些人,是在抓我?” 大妹:“我们原先也以为是买你的那家在找你,刚听人说,他们是在找从南京 来的皇后娘娘!” 薛氏:“皇后娘娘也给卖了?” 大妹:“别胡扯!皇后娘娘是到合肥微服私访来了。没想到皇后跟你一样也是 一双大脚!” 9 正殿里日内捕快跟道士打扮的庙祝介绍:“这是庐州府衙的高捕头。” 庙祝施礼:“善哉善哉!高大人光临小庙,有何贵干?” 高捕头:“先生请看。”将庙祝拉至门边,指指在厢屋门口放哨的二妹。 庙祝:“一个姑娘……” 高捕头:“别让她看见了!” 庙祝纳闷地:“这姑娘是?” 高捕头:“你听我说……” 10府衙密室日内孙芝山颇为不满地责怪何芳草:“你看闹的!还抬着那么多银 子游街示众!万一要是让皇后娘娘看到了…二。。” 何芳草:“不会那么巧吧。这事我也没想到。” 孙芝山想起什么,问:“哎,你说的那个姓牛的妇人,会不会就是皇后娘娘?” 何芳草哈哈大笑,道:“她要是皇后娘娘,我就是观音菩萨了!那女人运气倒 是不错,是个发了横财的傻大嫂。” 孙芝山:“夫人的意思是,灭她们的口?” 何芳草:“对。让董大干。他手上有了人命,就只能乖乖地听我们的了。” 孙芝山摇摇头:“放火动静太大。再说,那两个女人只是赌客,不知金满楼的 底细,不碍大事。最该灭口的,不是她们……” 何芳草:“你是说,董大?” 孙芝山点点头。 11树丛边夜外穿一身夜行服的秋菊,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夜寂无声。 不远处的老板室仍有灯光。换了衣服的马秀英从窗口朝里看着。 12室内夜内董大给财神菩萨跪拜,嘴中念念有词。他站起,想了想,又拿起一 炷香去蜡烛上点,但两手抖得厉害,老是点不着。 马秀英(画外音):“董大老板。” 董大回转身,手上的香惊落了。 马秀英已进屋,站在墙边。 董大:“你,你,你是牛大奶奶……” 马秀英:“老赌客了嘛,还能认不出来?” 董大:“你是怎么进来的?” 马秀英:“你该先问我是怎么从关押的小楼里出来的。”走至椅子上坐下,又 架起二郎腿,露出大脚,“我可是想出来就出来,想进来就进来。” 董大语无伦次地:“牛,夫人,大奶奶,你究竟是人,是神,还是……” 马秀英:“我可不是神。今天一天,他们不是在满城地找我吗?” 董大扑通跪下,连连磕头:“大脚马皇后,不,不,马皇后,皇后娘娘……” 马秀英:“起来吧。” 董大:“小人不敢!小人罪该万死……” 马秀英:“你是有罪,但可以将功赎罪嘛。” 董大:“小人有罪!小人绝不敢谋害皇后娘娘!” 马秀英:“是呀,有人叫你杀我灭口。你不敢,也不想做,说明你良心未混。” 董大:“杀人灭口皇后娘娘怎么知道的?你会神机妙算?” 马秀英:“娘娘我不会神机妙算,我从你两手直抖,点香点不着,就看出来了。” 13室外夜外秋菊在放哨。 14室内夜内马秀英:“何芳草要杀我灭口,这金满楼也是孙芝山开的,这些事 实证据,日后在刑部大堂上,你都敢做证?” 董大:“敢!孙芝山开赌场抽头,放高利贷,我有一本细账,到时候全都可以 拿出来,他抵赖不了!” 马秀英用研究的目光看着董大。 董大:“娘娘,小人干过不少坏事,又有眼不识泰山,得罪过娘娘,晓得娘娘 信不过我……可杀人放火、谋财害命那一类事,我是绝不会干的。” 马秀英:“这我信。” 董大:“娘娘,我董家世代为商,金满楼和这个大院子,都是祖上留下的。我 家代代以本求财,我也不想赚那些昧心钱!我本以为,大明开国了,孙府台又是皇 上差来的,可以依靠,没想到他……可人家是大官,谁能奈何得了他?皇后娘娘真 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你要是晚来些日子,小人越陷越深,到头来,会连家财、性 命,全葬送在他手里……” 马秀英:“有你董大老板,朝廷就好治孙芝山的罪了。他杀人灭口还没有证据, 还可以赖账。为了不惊动他们,半夜时分,火,你可以照放。” 董大:“小人不敢!万万不敢!” 马秀英:“怕什么?” 董大:“那你们……” 马秀英:“这你别管。这把火,一定要放……” 15破楼上夜内秋菊兴奋地:“一个董大,省了许多事情!楼一烧,明天早上, 娘娘就可以把孙芝山和他的老婆捉拿归案了!” 马秀英:“是啊,卢天盼财产被夺,吕本仙主仆被害,也可以搞清了。然后, 我们就去祭包公、看望胡母,跟他们也好交待了。” 秋菊:“然后就打道回京。” 马秀英:“还不行。还要和胡克福他们商量奖励农耕的办法,带回京城,请皇 上定夺。”看看窗外的月亮,“还可以睡一会,睡吧。” 秋菊:“你睡吧,我可不敢睡。” 马秀英:“误不了事的。董大定好鸡鸣丑时放火,现在是人定丑初,到丑正, 还有亥正、子初、子正好几个时辰呢。” 16院子里夜外一个人影贴在墙角边,观察着。 镜头推近,原来是孙财。 孙财手握一把匕首! 17祖堂夜内烛光红红,香烟袅袅。 董姓列祖列宗的牌位。 两旁有一对长联:祖德流芳勤思木本仁义招四海好客宗功浩大多想水源公平取 八方净财董大鞠躬行礼。他的心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近一年来,不肖子孙董 大为权势所逼,奸人所诱,横财所惑,干了有违祖训、害人害己的坏事。从今以后, 一定洗心革面,重续家风……” 他身后,孙财手握利刃,蹑手蹑脚地走来。 18破楼上夜内熟睡的马秀英忽然惊醒,坐起。 守在一边的秋菊说:“娘娘,时辰还不到呢。” 马秀英:“我心里慌慌的,总觉着不对劲。” 突然,远处有人喊:“出事啦!出事啦!快来人呀……” 马秀英:“糟糕!快,你快去看看!” 19董家祖堂里夜内董大倒在血泊中,胸前插着那把匕首,已经断气。 卞三等仆人、打手围在四周,惊讶、叹惜。 孙财快步走来:“怎么回事?!” 人们纷纷诉说:“董老板死了!” “董老板被人杀了!” 人们给孙财让出一条通道。孙财上前,很认真地看看,自语道:“刀是从前胸 刺进的……哎,这把匕首像是他自己的呀……” 有人说:“是自杀?” 孙财:“董大呀,赌场禁了就禁了,还可以做别的生意嘛,你怎么……” 人们叹息、感慨:“老板呀,好死不如赖活,你怎么就走绝路了呢?” “傍晚还是有说有笑的,怎么突然就想不开了?” 一妇人发疯般地冲进,哭喊:“董大,我的夫君呀……” 20破楼上夜内秋菊愤愤地:“他们杀了董大,还说他是自杀,做得天衣无缝… …” 马秀英跌足叹道:“我真糊涂!真笨!怎么就没想到他们会下董大的毒手呢… …这一局算是输给孙芝山了!” 秋菊劝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娘娘也别太自责了。快想想下面怎么办吧。” 马秀英:“走!趁乱赶紧走!” ZI府衙密室夜内孙芝山、何芳草、孙财,喜气洋洋。 孙芝山:“董大一死,别说马皇后了,就是神仙下凡,也奈何我不得!” 孙财:“可是,那个姓牛的女人带她的丫头,趁乱跑了。” 孙芝山:“跑了才好呢,我正怕她不跑。人家把五万两银子送来,不要了,溜 走了,这等好事,上哪去找?” 何芳草:“她要是去找皇后娘娘告状呢!” 孙芝山:“那不是自投罗网吗?别忘了,她可是有罪在身,畏罪潜逃。” 何芳草信服地:“还是老爷的见识深。” 孙芝山:“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马大脚。” 孙财:“老爷,今天在城里,总共找到四百三十八个三十来岁的大脚女人。这 个岁数,又是大脚的,几乎一网打尽了。排除掉有根有底有家有室的,粗俗不堪、 瘴头鼠目、疯颠不痴的,还有十来个人。” 孙芝山:“这十来个人,要细细查。哎,那粗俗不堪、疯颠不痴的,也别放过, 说不定是故意装的。” 孙财:“对!对!” 孙芝山:“另外,我们还得以攻为守。” 何芳草:“老爷的意思是?” 孙芝山没回答何芳草,问孙财:“孙财呀,那个赌棍无赖姚家发,你还能不能 管得住?” 孙财:“能,能。那人只要给钱,什么都愿干。” 孙芝山点点头:“好……” 22县衙后堂日内胡克福问老庙祝:“三十来岁,大脚,你没有看错?”‘庙祝 :“小老儿看得真真切切!” 胡克福:“老师父,府衙找大脚女人,闹得人仰马翻,你为何不去禀告孙府台?” 庙祝:“胡大人,小老儿虽位卑人轻,可也在城隍庙和菩萨们一起受了几十年 香火,善恶好坏还是分得清的。我治不了贪官,也绝不会为虎作怅!” 胡克福:“谢谢老人家!此事,你千万不要外传。” 庙祝:“我懂,懂。” 23府衙院子里日外孙芝山、钱有佣边走边谈。 钱有佣:“城里找了个底朝天,没几个像的。依下官看,八成还是在合肥县衙 里。” 孙芝山:“我也这么想过。早上派去两批人,他们却连大门也不让进。” 钱有佣:“那就肯定有名堂。大人,我去!” 孙芝山:“你去?胡克福那里只怕你连门都进不去。” 钱有佣:“办法我已经想好了。上回他的老百姓跟我过不去,这回我要叫他的 人当堂给我磕头谢罪!” 24合肥县衙门口日外胡克福站在门口等人。 一顶轿子跑来,落地。随轿而来的贺章程从轿里拉出个被蒙着头的人,牵其进 门。 胡克福跟了进去。 25县衙密室日内胡克福走进密室向马秀英禀报:“娘娘,她来了。” 马秀英:“请她进来吧。” 胡克福:“请她进来!” 贺章程带进一个人——正是大脚薛氏。薛氏满脸污垢,头发蓬乱。 薛氏直愣愣地看着马秀英:“是你?!” 马秀英看着薛氏,辨认着。 薛氏:“是我,是我呀!”发现边上有盆洗脸水,抽身过去洗脸。 胡克福:“你……”欲阻拦。 马秀英朝胡克福摇摇手。 薛氏洗完脸,扔了面巾,又理理头发,看着马秀英:“认出来了?” 马秀英这才认出了薛氏:“‘是你?!” 胡克福:“你们认识?” 薛氏:“认识!认识!我去她家偷吃过东西。” 胡克福瞪大两眼:“你去她家?!” 马秀英:“可不是,一口气吃了五大碗饭!” 薛氏:“这个婆娘不错,心好,人也和善。”问胡克福,“县太爷,你急急忙 忙地叫人把我抬来,给我饭吃呀?” 马秀英:“不但给你饭吃,还给你吃山珍海味。” 薛氏:“大姐,你就别拿我这下贱女逗猴了。胡老爷是个好官,我晓得,山珍 海味我可不想。” 马秀英:“山珍海味算什么,还要让你当几天皇后。” 薛氏看看马秀英,咯咯直笑:“让我当皇后?大脚马皇后?你这个婆娘,真是 大白天做梦……” 胡克福:“民女不可造次!” 马秀英满意地拍拍薛氏的肩膀:“不错,行!不怯场。”朝胡克福使个眼色。 胡克福:“薛氏你听着,站在你跟前的,就是当今国母,皇后娘娘!” 薛氏傻了,眨巴眨巴眼睛,上前掀起马秀英的裙子——她看见了马秀英的大脚, 腿一软,“哎呀我的亲妈!你真是大脚马皇后!”跪下了。 画外传来咚咚的击鼓声。 胡克福:“是有人鸣冤告状。我去看看?” 马秀英:“去吧。” 26院子里日外一个衙役迎胡克福跑来:“大人!” 胡克福:“不是说今天不升堂吗?” 衙役:“小的也说了,还说老爷你不在,可就是拦不住。那人说今天一定要出 口恶气。” 胡克福:“何人击鼓?” 衙役:“一个人品官和一个城外的农夫。” 胡克福:“哪个告哪个?” 衙役:“八品官告农夫。” 胡克福:“怪事情!那个八品官是哪里的?” 衙役:“说是庐江县的县丞,姓钱。” 胡克福:“是钱有佣。告什么?” 衙役:“钱县丞说农夫挑着的粪便,溅脏了他的衣服。” 胡克福:“真有此事?” 衙役:“真有。他的衣服上还有脏痕。” 胡克福:“这点小事也要击鼓鸣冤?” 鼓声又响起。 27密室里日内鼓声继续。薛氏不在。 胡克福跟马秀英报告:“钱县丞的官也是花钱买的。此人是孙芝山的一条忠实 走狗,近来一直在府城赌钱、玩耍。” 马秀英:“这人我打过交道。他是来这里探听虚实,找我的。那个薛氏不错, 可以做我的替身。让她去抵挡一阵子,稳住他们,我就可以从从容容地查案取证了。” 胡克福:“现在怎么办?把姓钱的轰走?” 马秀英:“来而不问非理也。人家既然有冤要诉,有气要出,又找到了你合肥 县,那就审呗。” 胡克福:“衙役已经跟他说过,我不在。” 马秀英:“那也得审。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在你这里。一轰走,岂不有此地无银 三百两之嫌?” 贺章程:“娘娘说得对。” 马秀英:“他要是不认识我,我倒想审审这个小赃官……贺先生来审嘛。” 胡克福:“贺先生不行。姓钱的认识他,知道他没有官职。” 春兰:“娘娘,我来!让我来审!” 马秀英:“你?” 春兰:“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娘娘你看我怎么拾掇他!我保证比胡知县审 得好。” 马秀英:“你能行!” 春兰:“行!” 马秀英:“比胡知县还行?” 春兰:“那当然。我可不像胡知县,直肠子,巷子扛木头,不会打弯,要说笨 也是挺笨的。” 马秀英不悦地:“你看,你看,又乱说了!胡知县是堂堂七品官,怎能这样没 上没下的?!” 春兰:“我和他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了。别的不敢说,审这个小赃官,肯定比他 强!” 胡克福点头:“是的,是的……” 马秀英看着春兰,又看看胡克福,“咦——”一声,微妙地笑笑,问胡克福, “胡知县,那就让春兰审?” 胡克福毫不犹豫地:“行!行!” 28县衙大堂日内钱有佣和一个身材敦厚的农夫站在大堂中间。 钱有佣身穿绣有黄鹂花纹的八品绿官服,神情傲慢。 农夫的衣服上有几块补钉,垂首而立。 画外一声“升堂”,一群手握杀威棍的皂隶走进,分立两边。 女扮男装、穿八品官服的春兰及书记官等小吏上堂,落坐。 钱有佣看看春兰,“嘻嘻”一笑。 春兰一拍惊堂木:“堂下之人,见了本官,还不下跪!” 农夫跪下了。 钱有佣斜眼看着春兰,不跪。 春兰又拍:“大胆!” 皂隶喊:“威武——” 29大堂后屋日内马秀英、胡克福、夏荷、秋菊、冬梅在听堂审。 30大堂日内春兰问钱有佣:“你真的不跪?” 钱有佣:“本人也是一方官员,来到贵县,不见真神,怎能下跪?” 春兰:“瞎了你的眼!本官能坐在这里,就是真神!” 钱有佣:“贵县县令胡克福,本官熟悉。阁下女里女气的,嗓音还没变过来, 像个生公鸡,又如此面生,不知你这八品官,是怎么得来的?” 31后屋日内夏荷等表情紧张。 马秀英也听得很专注——人人都在无声地表演。 春兰(画外音):“我这官是花钱买来的。这是庐州府的风气,你心里不明白? 来人啦!” 钱有佣(画外音):“好,好,我跪,我跪。” 众人松了口气。 春兰(画外音):“下跪之人,报上名来。” 钱有佣(画外音):“本人钱有佣……” 春兰(画外音):“废话!钱,哪能没有用?” 众人忍住笑。 夏荷捂着嘴。 钱有佣(画外音):“本人姓钱名有佣。不是用处的用,是佣金、佣人的佣, 用字边有个人。我乃庐江县丞,八品官职。” 春兰(画外音):“你呢?” 农夫(画外音):“草民是水西门外七里塘人,姓崔名大根。” 春兰(画外音):“七里塘,就是望城岗边上的七里塘?” 崔大根(画外音):“是的。” 32大堂日内春兰:“你家是种菜的?” 崔大根:“是的。草民祖辈务农为本,种菜为生,厚道传家,能忍则忍,哪敢 得罪他八品官老爷呀……” 春兰:“好吧,你俩跪也跪了,都站起来说话。” 钱有佣一甩袍子站了起来。 崔大根:“谢大人!” 春兰:“你俩一个外县人,当官的;一个本县人,种地的。谁告谁呀?” 钱有佣:“我告他!他是坐地欺人,用粪便溅了我一身!我这可是官服,才上 身的官服,一水也没洗……” 崔大根:“大人……” 春兰打断崔大根:“崔大根!” 崔大根:“草民在。” 春兰:“钱有佣官服上的粪便是不是你溅的?” 崔大根:“是的。可是大人……” 春兰:“先别辩解。人赃俱在,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33后屋日内众人表情随堂审剧烈变化。 春兰(画外音):“他穿的要是一般衣服也就罢了,人家穿的可是官服,官服 沾上脏,还不成脏官了?” 众人捂嘴笑。 钱有佣(画外音):“你,你,你怎么这样说话?” 春兰(画外音):“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你一个当官的,穿着官服,不沾 脏,就是干净官;沾了脏,就是脏官了。不是说你赌钱呀,吃呀,喝呀,嫖呀,贪 污呀,害人呀,放心好了。”。 胡克福佩服地翘翘大拇指。 马秀英也一副痛快神态。 34大堂日内春兰:“请问钱有佣,脏是怎么溅上去的?” 钱有佣:“他是故意的!” 崔大根:“不是,不是……” 春兰:“没问你呢,你先住口。”又问钱,“他认识你?” 钱有佣:“不认识。我也不认识他。” 春兰:“他和你有冤仇?” 钱有佣:“那倒没有。”。 春兰:“不认识,又无冤无仇……对了,还是故意的!他恨你这个官!贪官污 吏太多啦。” 钱有佣:“胡说!官也有好有坏的。” 崔大根:“那是,那是。” 钱有佣:“我和他素不相识,又不是你合肥的官,他干嘛要恨我?” 春兰:“这么说,就不是故意的了。” 钱有佣:“故意还是故意的。” 春兰:“这你就是狡辩了!他和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故意往你官老爷身上 泼大粪,找个虱子放头上挠呀?” 钱有佣:“我也让你搅糊涂了。” 春兰:“糊涂的停一停,先问明白的。崔大根,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崔大根:“回大人话,我挑着满满一担粪,两百多斤重,走在一条小路上,他 空着手迎面而来,就是不让我。我们合肥的风俗,轻担让重担,空手让挑担。人家 不让,又是当官的,没办法,我就让,脚下一滑,粪泼了,就溅了他一身。” 钱有佣:“不是这样……” 春兰:“你再等一等,免得又犯糊涂。” 春兰:“崔大根,又是你的不对了!你是什么?草民。他呢?他是大官人,官 老爷。这官老爷不要点威风,还叫什么官老爷?” 钱有佣:“就是嘛。” 春兰:“人家钱大人大活人走路,可是连死人也不让的!” 钱有佣:“你,你…… 35后屋日内一声惊堂木响。 众人一震。 春兰(画外音):“不准插嘴!” 众人丰富的表情。 春兰(画外音):“包公断案是怎么说的?要证据确凿,颠扑不破,不存疑点, 铁案如山。” 这是马秀英曾经说过的话。马秀英笑。 夏荷、秋菊、冬梅也笑。 胡克福、贺章程不知缘由,莫名其妙。 春兰(画外音):“这个案子已有证据,无疑点,可以断了!” 众人伸长耳朵。 36大堂日内春兰:“被告崔大根!” 崔大根:“草民在。” 春兰:“你用粪便溅脏了原告钱有佣的黄鹂绿官服,现在还臭哄哄的,本官断 你脱下自己的干净衣服,换给原告!你穿他的,他穿你的。” 崔大根直犯傻。 钱有佣:“胡闹!我的新官服换他那破布衣?!你,你脑子有毛病不是?你胡 断乱判……” 春兰:“大胆!” 众皂隶:“威武——” 钱有佣不敢再说了。 春兰:“被告崔大根,原告不愿要你的破衣服。你有没有不破的衣服?” 崔大根:“有,家里有一件。也是粗布缝的,过年过节、走亲访友穿。” 春兰:“好!那你就带原告去七里塘家里,把那件不破的衣服换给他。” 钱有佣:“算了,算了!衣服脏了就罢了。” 春兰:“好!原告说算了,衣服弄脏不予计较,息事宁人。这个案子,可以结 了。” 钱有佣:“结不了!” 春兰:“那你说怎么办?” 钱有佣:“你们合肥人不是惯称老大,会排挤、拾掇外乡人吗?我就要这个合 肥老母鸡给我赔礼道歉,磕头谢罪!” 春兰愣了。 钱有佣看看春兰,得意地笑笑。 春兰抓耳挠腮,半晌没说话。 钱有佣:“哎,你怎么哑巴了?断呀!” 春兰:“真要磕头?” 钱有佣:“还要磕响头!头头听响。” 春兰:“你这家伙……” 钱有佣:“哎,你可不能坐地欺生,合肥人包庇合肥人哟。本官通达明理,体 谅被告是个种菜的穷人,没钱,没衣服,只要他磕三五十个头,干点力气活,伤皮 不伤骨,还不合情合理?” 37后屋日内众人紧张的脸。 马秀英也皱起眉头。 春兰(画外音):“被告崔大根,你说呢?” 崔大根(画外音):“我听大人的。大人怎么判,草民都照办。” 钱有佣(画外音):“断吧,还等什么?合肥人本事大,老母鸡,够意思,两 肋插刀讲义气。你们连庐州府也不放在眼里度着法子整府台大人,横得很呀。可在 这公堂之上,这点公理,总该给吧?” 38大堂日内春兰:“原告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本官就不予计较了。是狗,到 了哪里都咬人;是人,走遍天下都打狗。你讲得对,断案,应该合情合理。可这赔 磕头,以前还没碰到过。你等等,我得去翻翻书。” 钱有佣:“是去找后台老板吧?” 春兰:“对!大明法律就是本官的后台。”离去。 钱有佣得意地奸笑。 39后屋日内三个丫环围着春兰,嘀嘀咕咕地给春兰出主意。 马秀英沉思地走动着,靠近丫环们。 夏荷:“绝不能给这种人磕头!” 秋菊:“是呀,你前面都审得很好,很解气,最后一招,可不能败给他……” 马秀英:“春兰呀,你来。”将春兰带至一边,附耳说着什么。春兰听着,高 兴得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