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集 擒硕鼠皇后全功 鸡鸣寺刘高中计 1 三思堂门口傍晚外便装的胡克福和卢天望朝街上看着。 卢天望指指一边:“来了!” 远处街上,孙财带着随从正朝这边走来。 胡克福卢天望退至门里。 胡克福:“卢大人行呀,真就把他叫来了!” 卢天望:“有钱能使鬼推磨,银子送上去了嘛。其实他还不知道是谁请他。” 胡克福:“卢大人,我那两个亲戚的事就拜托你了!” 卢天望:“区区小事,何足道哉。” 胡克福:“那我回避一下。”进楼里。 卢天望看着胡克福的背影,得意地笑笑。 卢天望的心声:“你胡克福正人君子,也得求我打通关节。” 孙财走进三思堂。 卢天望趋前几步:“财神爷!” 孙财有些意外:“是你小子!你不是回舒城了吗?怎么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呀!” 卢天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请上楼!” 孙财犹豫地:“还要喝酒?” 随从提醒孙财:“大爷,老爷可是说了,如今非比寻常,不能擅离府衙……” 卢天望:“这里离府衙又不远。都到了吃晚饭的时辰,饭总要吃吧?回去老爷 不问便罢,若问,就说舒城的卢知县有要事相告,很快就回去。” 孙财对随从:“你先回去吧。” 2 楼上屋里傍晚内还是胡克福和卢天望见面的那间屋子。酒菜已备好,放着四 副碗筷。 卢天望:“请!” 孙财:“还有人?” 卢天望:“暂时就我们两个。”举杯,“来,一醉方休!” 孙财喝口酒,道:“你回去没两天,又匆匆来了,是何缘故?” 卢天望:“还不是为赌钱的事吗?” 孙财:“卢大人呀卢大人,我真是服了你了!天就压在头上,还敢言赌。” 卢天望:“哎,听说皇后娘娘被接进府衙了?” 孙财笑而不答。 卢天望:“娘娘究竟为何事而来?她都说些什么了?” 孙财:“她什么也没说,连我家老爷也什么都不敢问。你今天叫我来,不光是 为了喝酒吧?” 卢天望:“是有事,事关府台大人声誉的大事。” 孙财紧张地:“府台大人的声誉?!什么事?” 卢天望:“别急,我俩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举杯。 3 楼下的一间屋子门口日内胡克福对屋里的人说:“已经酒至半酣了。” 4 楼上屋里日内卢天望、孙财都已半醉状态。 孙财:“贪杯误事。我家老爷的声誉,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快说,怎么回事?” 卢天望又举杯:“来,再于了这一杯!” 两人于杯。 卢天望:“要在平时,也就罢了。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不被别人说?有人说 我卢天望吃喝嫖赌、狼心狗肺,我都一笑了之。如今可不同,皇后娘娘来了多日了, 至今不开金口,还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孙财:“这我懂,你快说吧。” 卢天望:“我也是受人之托,还是让人家自己说吧。”喊,“来人啦。” 一伙计走进:“老爷有何吩咐?” 卢天望:“去把那两人叫上来。” 伙计:“遵命。” 孙财:“什么人?” 卢天望:“我的赌友,你认识。” 上楼梯的脚步声。孙财醉眼朦胧,他的两眼渐渐瞪大,纳罕愕然:“牛大奶奶! 是你们?!” 上来的是马秀英、秋菊。 马秀英:“草民朱牛氏拜见财神爷!” 孙财:“你,你,你,你不是畏罪潜逃了吗?没有逃走?” 卢天望:“你俩也坐吧。” 马秀英、秋菊:“谢卢大人!” 孙财慢慢缓过劲来:“你这牛大奶奶,也是个人物!我说谁本事不小,把舒城 的县太爷也动用了,原来你们是臭味相投,狼狈为奸!” 秋菊给孙财斟满酒,自己也倒了一杯,双手捧着:“财神爷,奴家敬你一杯。” 孙财傲慢地:“我不喝!本大爷不能跟在逃的罪犯喝酒。” 马秀英:“不看僧面看佛面,那就看卢大人的面子吧。” 孙财:“谁的面子也不行!本大爷跟随孙大人多年,如今身为一府之长的大管 家,更要秉公办事。” 马秀英掏出一只金元宝:“那就看它的面子吧。”往孙财跟前一放。 孙财也愣了。 卢天望两眼放光:“哎呀,可是金元宝!” 孙财:“你这是想贿赂本大爷?” 马秀英:“财神爷收点钱,理所应当嘛。财大爷,本妇冤枉呀!草民有冤,不 找大爷你,不找孙府台,找谁?找合肥知县?” 孙财:“胡闹!按理,本大爷现在就该将你俩缉拿归案。念你态度诚恳,又有 卢知县作保,暂时可以不究,你就别再乱找人,瞎喊冤啦。” 马秀英:“本妇确实冤枉,哪能不喊?出了这桩冤案后,我的七八个家人也赶 来了。听说,马皇后也到了合肥,他们说,万一不行,就去找皇后。” 孙财:“胆子倒不小!皇后娘娘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找的?你那七八个家 人住在哪?” 马秀英:“有的在城东,有的在城西。都躲在暗处,谁也抓不住他们。” 孙财冷冷地看着马秀英,许久才说:“你赶紧打他们招呼,什么都不能说!水 越搅越浑,屎越挖越臭。这样吧,我去帮你说情,此事就不再追究了。你带你的家 人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 马秀英:“不行呀!” 孙财:“还不行?莫非你真想飞蛾扑火?” 马秀英:“本妇遇着鬼啦!” 卢天望:“鬼?” 孙财:“什么鬼?” 马秀英拍拍脸蛋,道:“孤魂野鬼!二位大人看看,我已瘦了一圈是不是?这 几天,我一闭眼就做噩梦,那野鬼说我在金满楼赌钱时,冲撞了孙大人的夫人何芳 草,有血光之灾,必死无疑!” 卢天望:“你们怎么冲撞的呀?” 马秀英:“我不是讲话没上没下,还赢了她的钱吗?” 卢天望:“赌场上的事嘛。不过,对孙大人和夫人,可不能太岁头上动土。找 皇后喊冤,想也不能想!” 孙财:“对!卢大人这还讲了句像样的话。君叫臣死,臣不能不死;在这庐州 府,我家老爷叫哪个草民亡,怕也不是难事。” 马秀英:“这我懂!那野鬼说,要免灾,就得做个大道场,请七七四十九个和 尚,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办七七四十九桌宴席,遍请合肥城官员、士绅、贤达, 大张旗鼓,让全城人人皆知。” 孙财:“放他妈的狗屁!” 马秀英忙制止:“财大爷!神鬼无欺,”朝周围看看,“鬼可不能骂。说不定 他现在就站在我们这里……” 秋菊一惊一咋地:“那,那是什么?!” 众人看,什么也没有,但孙财卢天望已毛骨悚然。 秋菊:“我,我看见一个人影,四十来岁……” 孙财:“做道场,不行,太张扬。” 卢天望:“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马秀英:“有!要我上他的坟边给他烧纸、焚灵。” 孙财:“这还差不多。” 马秀英:“可他只说坟在大蜀山下,没说确实地点……” 孙财:“那就在大蜀山下烧嘛。” 马秀英:“不行。野鬼说,一定要在他坟头的百步之内,要不就会被其他野鬼 抢去。还说,要我请高人、大官指点。财大爷正是高人,又是府行的大管家……” 孙财:“大蜀山本大爷去过,倒也见到过新死的人……” 马秀英:“在哪里?” 孙财:“大铺头西南三里左近有个打鹰岗……” 马秀英重重地点点头,举杯:“财大爷,多谢驱云拨雾,指点迷津!” 5 荒岗上夜外有一个已挖好的坑。 高捕头带几个抬担架的人走来。 担架放在坑边,上面有具蒙着布的尸体。 高捕头揭开蒙尸布——死者是姚家发。 高梢头幽默地:“到阴曹地府再去赌钱吧。埋了!” 人们将尸体掀进坑里,填土。 6 杂树林里夜外马秀英、春兰、秋菊、胡克福、贺章程等立在一边。 有几个人在挖松软的新土,吕成两眼溜圆地看着。 有人说:“找到了!找到了!”因太臭,掩鼻后退。 众挖土的也纷纷退后。 吕成大喊:“爸爸——”往前扑,被两个人死死拽住。 马秀英等也上前两步。 马秀英:“铁案如山!本皇后也该露面了。” 7 府衙后堂日内孙财匆匆走进,喜滋滋地跟孙芝山报告:“老爷,皇后说,她 要露面了!” 孙芝山拍案而起:“好呀!” 孙财:“皇后说,要把庐州府所辖各州、县的主要官员都叫来,还要我和夫人 也到场。” 孙芝山受宠若惊地:“皇后娘娘是女的,夫人理应陪着。” 8 府衙大堂日内“明镜高悬”的匾额下放了一把宽大气派的太师椅。官员们官 服鲜艳地分立两旁。孙芝山、何芳草、孙财、卢天望、钱有佣、高捕头以及赌徒赵 财主、孙员外等,巢县的许国璋,以及所有庐州官吏都在场,共有数十人之众。 胡克福不在。 孙芝山扫视众人,问:“都到了?” 有人答:“到了!” 有人答:“该来的都来了。” 孙芝山:“合肥知县胡克福怎么没来?” 门口有人答:“启禀大人,胡知县早早的就出门了,走到半路上肚子疼得不能 站立,又回去了。他说,一不疼就赶过来。” 众官议论纷纷。 孙财大声地:“他是心中有鬼,不敢面见皇后!” 众官有议论。 孙芝山:“不来也罢。来人啦!” 后门边的衙役:“小人听令。” 孙芝山:“恭请皇后娘娘懿驾光临!” 衙役出后门。 少顷,有人喊:“皇后娘娘驾到!” 雄壮却又有点滑稽的音乐声中,薛氏在大妹、二妹的跟随下出现了,想作态却 更难看,一扭一扭地至堂前的椅子上坐下。 孙芝山上前,众官也改作横队排列其后。 孙芝山:“卑职庐州知府孙芝山率本府所属州县官员叩见皇后娘娘!”下跪。 众官下跪,齐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薛氏“嘿嘿嘿”的一阵笑。 众官不知好歹,不敢动作。 薛氏:“给我磕头呀!磕三个,一,二,三。” 众官随着喊声磕头。 薛氏:“都把头抬起来给我看看。” 众官抬起头。 薛氏:“有吃得肥头大耳的,也有挖空了心思黄皮寡瘦的,一看就晓得没几个 好东西!” 众人不知这位“皇后”何出此言,屏神静气,表情严肃。 薛氏:“都起来吧。起来我再慢慢讲。” 孙芝山等:“谢皇后娘娘!”起身,仍然分两边站。 薛氏:“孙芝山呀,” 孙芝山:“卑职在。” 薛氏:“你刚才喊我什么?” 孙芝山:“皇后,皇后娘娘。” 薛氏:“瞎扯!皇后?还娘娘?我的亲妈!那皇后是这个,”伸伸大拇指,又 伸伸小指头,“我连这个也不如!我姓薛,原先叫姚薛氏,是个农妇,大脚婆,下 贱坯子,在你们眼里,跟牛马畜牲一个样!” 众人不敢乱动,各种不同的反映目光。 孙芝山:“娘娘……” 薛氏:“还叫娘娘!我把话说在这里,我可不敢冒充马皇后。我跟谁说过我是 皇后了?”问孙芝山,“跟你?” 孙芝山摇摇头。 薛氏问何芳草:“跟你?” 何芳草摇头。 问众人:“跟你们?” 众摇头。 薛氏:“我跟谁都没说过。是你们要急吼吼地拍马屁,拍错了人。” 何芳草皱眉头,和孙财交换了个眼色。 孙芝山依然一副惶恐之态,倒很沉着。 薛氏:“我是烟墩集人,原先嫁在姚家,我那杀千刀的丈夫叫姚家发……” 孙芝山抬起头,看薛氏一眼。 薛氏:“唉,姚家发是该杀,可他已让你们杀死灭了口。就像金满楼的老板董 大一样,都埋在三里坎了……” 众人惊惧的目光,特别是赌徒卢天望、钱有佣、赵财主、孙员外。 薛氏:“孙芝山!该千刀万剐的是你,是你们!你为自己捞钱,唆使人赌博, 开赌场,害得姚家发把我卖了,把我的儿子也卖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呜 呜直哭。 众官议论纷纷,不少人相信了。 一声童稚的高喊:“妈——” 小六宝从大门口奔进,连喊着妈,扑进薛氏的怀里。 薛氏抚儿痛哭。 大妹、二妹也哭。 大堂一片混乱。 薛氏止住哭声,道:“我这儿子,是皇后娘娘叫青天大老爷胡知县找到的!大 妹、二妹,快给皇后娘娘磕头!” 几人退至一边,跪拜于地。 一身皇后冠戴、衣裙的马秀英在春兰、夏荷、秋菊、冬梅的伴随下步人大堂。 马秀英在椅子上稳稳坐下。 堂里一片寂静。 马秀英:“民女薛氏、大妹、二妹,平身。” 薛氏等:“谢皇后!”起身,恭立一旁。 众官全体瞪大两眼看着马秀英。 议论声渐起:“那个是假的,这个是真的?” “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怎么回事嘛……” 钱有佣:“这不是很会赌钱的牛大奶奶吗?” 卢天望:“是呀!昨天才说有鬼,真的出鬼了?” 何芳草:“她是假的!冒充的!高捕头,把这个婆娘拿下!” 高捕头:“遵命!” 秋菊欲上前。 马秀英:“让我来!” 高捕头刚靠近马秀英,坐着的马秀英突然飞起一脚,高捕头被踢得连滚了几滚。 众官一阵惊呼。 高捕头气急败坏地:“你们,你们还不快上!” 几个衙役上前。 秋菊等着,突然跃起,凌空几脚,将几个踢翻在地。 又一阵惊呼。 冬梅举起个金牌:“皇后娘娘在此,谁敢乱动,定斩不饶!” 多数人又被吓住了。 冬梅将金牌递给一个较年长的官员。 官员接过,看。 金牌背后,有阳文刻字。 冬梅:“念!” 官员念:“马皇后娘娘到此,众官吏百姓敬礼。大明洪武皇帝敕令。”双手奉 还,跪地。 卢天望及多数官员也跪下了。 孙芝山、何芳草、孙财、钱有佣等惊疑不定,仍站着。 胡克福快步走进大堂,叩拜:“卑职合肥知县胡克福叩见皇后娘娘!祝愿娘娘 安康吉祥!” 孙芝山等也都跪下了。 何芳草昏厥倒地。 9 街上日外鼓乐喧天,鞭炮齐鸣,欢声雷动。 人们都聚集在大街上,争睹即将过来的马皇后的风彩。 许多人围着衣着整齐、面貌一新的薛氏。薛氏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 附近,卖老鼠药的老人、春兰的四姑也在人群中。 卢天盼捧只香炉、香炉里燃着一炷香。 有人喊:“来了!来了!” 人们从远及近倒骨牌般地跪下。 忽然,远处的人又都站了起来。 两匹马小跑着走来,马上的军士一路喊来:“父老乡亲们,都起来!皇后娘娘 不让你们跪。起来吧,都起来吧!” 大家又站起。 马皇后来了!她站在一辆装饰过的马车上,胡克福在她身边。春兰、夏荷、秋 菊、冬梅立在车后。后面还有几辆乘坐其他官员的马车。 薛氏、大妹、二妹喊:“皇后娘娘……”泪流满面。 马秀英看见了她们,招手、抱拳。 四姑认出了马秀英,惊诧莫名:“她,她就是马皇后?!我的妈呀……” 卖鼠药的老人乐呵呵地对身边的人说:“是她!城里到处找大脚妇人时,我就 猜出是她……” 10十字街日外这里更是人山人海。 胡母张氏在街边的一张椅子上坐着。 马车上湖克福跟马秀英耳语几句。 马秀英:“停车!” 车停了,马秀英、胡克福及丫环们都下了车。 万众瞩目下,马秀英朝胡母走去。 胡母也站起,迎过来。 近了,马秀英屈膝欲跪。 胡母慌忙扶住她:“皇后娘娘,这可万万使不得!” 丫环们都跪下了。 马秀英动情地:“老人家,我可要感谢你呀!没有你,就没有当今皇上,没有 大明的江山!” 胡母:“娘娘这是抬举老妇了。我救皇上,只是一时;你辅佐皇上,可是一辈 子……娘娘,你这次来合肥,做得好呀!那些个贪官污吏,都如何发落?” 马秀英:“押回京城,严加惩处!” 胡母喜泪直流:“庐州的百姓,这可是见到天日了!” 万众欢呼,响彻云霄。 11胡府养心斋夜内熟睡的胡惟庸从噩梦中惊醒,坐起,下床,披上衣服。 12胡大鹏卧室门口夜外胡二慌慌张张地敲门。 胡大鹏在屋里问:“什么人?半夜三更的。” 胡二:“大公子,是我呀!你快开门,有急事!” 少顷,门开了,胡二走进:“大公子,不好了,合肥出大事啦……” 13胡府祖堂夜内幽幽烛光中,胡惟府在上香。挂在墙上的那把宝剑,在烛光中 如一条露头藏尾的毒蛇。 14胡大鹏卧室里夜内胡二在诉说:“……马皇后押着十五辆囚车,把孙芝山和 一些要犯解来南京,最晚三四天后就到!” 胡大鹏:“这些话是谁跟你讲的?” 胡二:“是庐州府有人来报的信。” 胡大鹏:“这人是谁?” 15下屋里夜内邓玉、郑小娇夫妇挺紧张地坐着。在这大官人家里,他们也深感 自己的渺小。 16胡大鹏卧室里夜内胡大鹏紧张地来回走动:“孙芝山这回是难逃一死了。要 是有人露了风声,让皇上和马大脚知道我们给孙芝山送过信,还不和他一锅烩了?” 胡二惶恐地:“小的可没想到这一层……” 胡大鹏:“那送信的两口子是不能留了。” 胡二:“小的明白!我这就去办。” 胡大鹏:“在哪里办?” 胡二:“哪里的黄土都能埋人。” 胡大鹏:“不行。你先好言感谢他们来送信,然后,送他们过江……” 17胡府祖堂夜内——外胡惟庸叩首毕,站起,转身出门。 胡大鹏走来:“父亲!” 胡惟庸:“深更半夜的,你怎么也起来了?” 胡大鹏:“父亲……” 胡惟庸:“是合肥的孙芝山翻船了?” 胡大鹏:“你已经知道了?” 胡惟庸:“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呀……”走去。 18后院里夜外胡惟庸边走边问胡大鹏:“依你之见,孙芝山和他老婆会不会咬 我?” 胡大鹏:“难说。” 胡惟庸:“他俩可都不是糊涂人。扯上我,免不了他们的罪;保住我,还能为 他们说说话。他们何必做那种蠢事?” 胡大鹏:“父亲可别忘了,他们是小人。小人最难提防,也最不讲规矩。他们 本来不认识大人,和我们非亲非故,却找上门来,送古董,送珍玩,送金送银,奉 承拍马,为什么?” 胡惟庸:“为他自己升官发财,拍我这匹马,是要把我当坐骑。” 胡大鹏:“有奶就是娘。现在奶没了,要杀头了,没准就会做出什么蠢事。” 胡惟庸:“有道理。看来,还不能掉以轻心。”欣慰地,“大鹏呀,你真的是 长大了,对官场上的旋涡激流也能从容应对了。有你在身边,为父的担子可就轻多 啦。兵书上怎么说?直前逆击,折其盛势,” 胡大鹏插话:“以攻为守,方为上策!” 胡惟庸:“对!以攻为守!我寻思,孙芝山的事,只要小心对待,不会有大的 风险。当务之急,是攻!” 胡大鹏:“怎么个攻法?从宋敬妃人手?” 胡惟庸:“宋敬妃这张牌,不打则罢,打则要置他们于死地!我已经想了个办 法,既可以试一试高启,又能激怒皇上……哎那来送信的两口子,现在在哪?” 胡大鹏:“我已叫胡二送他们回去了。” 胡惟庸一愣:“送回去了?!” 胡大鹏笑笑说:“父亲大人放心吧,他们晓得你是孙芝山的靠山,连胡二去合 肥送信也知道,和那个郝半仙一样,知道得太多,孩儿也就只好委屈他们了。” 19船舱里夜内胡二和邓玉、郑小娇对坐交谈。 郑小娇:“胡二爷,孙府台会不会被杀头呀?” 胡二:“难说。他可是皇后娘娘亲自捉拿的犯人呀。” 郑小娇忧愁地:“他一杀头,我们可就倾家荡产了……” 邓玉:“孙芝山要是倒了,还有胡大人嘛。胡二爷,烦你一定要跟胡大人说一 声,我邓玉做人,一向忠心耿耿。” 郑小娇:“虽说没见到胡大人,胡二爷对我们也不错,还亲自送我们过江。” 胡二:“风大浪急,我也是不放心呀。” 邓玉:“胡二爷放心吧,我们是在巢湖边长大的,这长江里可淹不死我们。” 胡二:“尊夫人也会水?” 郑小娇:“会!我小时也没少在渔船上呆过。” 胡二:“二位要是不说,险些误了我的大事!”钻出船舱。 舱面上站着几个大汉。 胡二小声说了一句,大汉们进舱,一阵挣扎、喊叫声,邓小娇。郑玉夫妇被捆 得结结实实地拖出船舱。 郑小娇:“胡二爷,你这是干什么?” 胡二:“孙芝山犯了死罪,你们却为他四处奔走,也该斩首。胡二爷我心软, 就给你们留个全尸吧,扔下去!”下了船舱。 邓玉、郑小娇大喊“饶命”,传来两声水响,喊叫声消失了。 20刘府书房夜内一张信笺的特写,上面只有两行清秀的字:明日已初鸡鸣寺晤 面。有急事相商切切。 是刘伯温在看信,高启站在他身边。 刘伯温:“这信是怜香给你送去的?” 高启:“不是。送信人我也没有见到。接信的家人说,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自称是玉屏宫的丫环。” 刘伯温:“你那家人不认识这丫环?” 高启:“不认识。敬妃身边的丫环,除了怜香,别的都没见过。” 刘伯温:“这是宋敬妃的字?” 高启:“很像。刘老师,你怀疑其中有诈?” 刘伯温:“你和宋敬妃见面,可非儿戏。万一让皇上知道,新账老账一起算, 你俩必死无疑,还会牵连上老夫和皇后娘娘。我担心,这会不会是胡惟庸设的圈套?” 高启:“这事,学生也反复想过。圈套不大可能,敬妃对胡惟庸避之惟恐不及, 更不会听他的。敬妃身孕日显,走投无路,皇后不在,周围又没人可以商量,急于 见我也在情理之中。她现在要私自出宫,上寺庙进香也是个最好的借口。” 刘伯温:“现在能见她一面,当然最好。” 高启:“鸡鸣寺就在城中,离皇宫不远,一向香火很旺,各色人等来来往往。 况且又是大白天,在那里见面,反倒比较安全。” 刘伯温:“高侍郎所言也有道理。那就去?” 高启:“晚生想请刘老师陪我一同前往。一是先生多有妙计,可以给急难中的 敬妃出谋划策;二是一人为私二人为公,万一遇到个熟人,下官也好开脱。” 刘伯温:“只能如此了。” 21鸡鸣寺山门口日外这是座傍山而建的寺庙,因地势优越,香客颇多。 便装的刘伯温、高启也手捧高香,随男女香客拾级而上。 突然有人塞给高启一张纸条。 是吴玉娇的丫环四季。四季快步上台阶去了。 高启看纸条,上书:“请去后殿”。 22大雄宝殿一侧日外刘伯温、高启在念经和香客嘈杂的说话声中朝后殿而去。 23山门口日外来了一队兵士。香客们慌张地离去。 24寺庙后门口日外也有一队兵士跑来,站下。 ——整个寺庙都被包围了。 25后殿附近日外突然变得十分安静,静得令人心悸。 刘伯温感觉不对,和高启朝大雄宝殿走去。 熙熙攘攘的大殿前已空无一人! 高启也觉不妙,问刘伯温:“这是怎么回事?” 一个胖胖的僧人走来:“二位施主还没走?” 刘伯温:“为何要走?” 胖僧:“早就清场完毕啦!男女香客全都走了。” 高启:“为何清场?” 胖僧:“皇上和贵妃要来进香。” 刘伯温、高启大惊! 刘伯温:“赶快走!” 胖僧:“皇上已到寺庙门口,四周都有御林军把守,不许任何人进出。” 刘伯温:“那可怎么好!” 胖僧:“二位只能找间屋子躲一会了。”将二人带至左殿的一间屋里。 26山门前的台阶上日外朱元璋、吴玉娇并肩而行。 胡惟庸跟在一边。 一只老鼠蹿出来,吴玉桥尖声惊叫。 朱元璋:“胡爱卿,快踩!踩呀!” 和老鼠离得最近,抬脚可踩的胡惟庸却没有动。 老鼠慢悠悠地爬走,钻进石洞里。 朱元璋恼怒地:“怎么搞的嘛!一只老鼠也不敢踩。” 胡惟庸:“皇上息怒,微臣不是不敢踩,而是不愿踩。” 朱元璋:“你是怕在庙堂前杀生?朕在于皇寺出家时,也照样打老鼠。” 胡惟庸:“世间万物都是皇天所生。圣上乃皇天之子,天佑仁义。自从皇上做 了天子那天起,微臣就发誓不再杀生。” 朱元璋:“老鼠可是个祸害。朕记得,你说过什么,是朕的一只猫,常逮老鼠 免圣焦。” 胡惟庸:“彼鼠非此鼠。那是指对皇上怀有二心或贪赃枉法的不轨之徒。那样 的老鼠,不要圣上发话,微臣就会去捕杀,决不心慈手软!” 朱元璋:“这还差不多。”进庙。 27山门日内朱元璋、吴玉娇、胡惟庸走至弥勒佛前。 朱元璋问吴玉娇:“爱妃,认识这位尊神吧?” 吴玉娇:“大肚弥勒佛嘛!他倒是笑口常开,一团和气。”指指两旁的四大金 刚,“他们怎么个个凶神恶煞的样子?” 朱元璋:“胡爱卿,你说呢?” 胡惟庸:“微臣只知这是四位护法神将,四大天王,俗称四大金刚。皇上佛法 精深,微臣浅薄,不敢乱说。” 正欲表现的朱元璋满意地点点头:“哦。别看他们个个张牙舞爪,怒目圆瞪, 可是表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天下太平的!” 吴玉娇故作天真地:“啊?有意思!皇上请讲讲!” 朱元璋:“这四位各护一方世界。这位持国天王,叫多罗叱,护东胜神洲;这 位广目天王,叫毗琉璃,护南瞻部洲;这位增长天王,叫毗留博叉,护西牛贺洲; 这位多闻天王,叫毗沙门,护北俱罗洲。” 吴玉娇:“那这风调雨顺从何而来?” 朱元璋:“增长天王执剑,剑有锋,司风;持国天王执琵琶,弹琵琶要调音, 司调;多闻执伞,司雨;广目执龙,龙有须,” 胡惟庸紧接:“在真龙面前,要顺,司顺。” 吴玉娇—一指来:“风、调、雨、顺,好好好!” 胡惟庸忽然叹口气:“天顺人不顺呀。” 朱元璋:“爱卿何出此言?” 胡惟庸:“皇上……”欲言又止,“皇上眼下兴致正高,微臣的话,还是回宫 后再说吧。” 朱元璋:“又跟朕卖关子了。”走去。 胡惟庸紧跟:“这才是顺呀。” 28大雄宝殿日内僧侣们恭立两旁。吴玉娇焚香叩首。朱元璋立而不跪。 29左殿屋里日内高启沉思地:“这么说,敬妃不知道皇上和吴玉娇也要来进香。” 刘伯温:“恐怕不仅如此,等等再看吧。” 30寺内某处日外万千气象的曲廊复道。 朱元璋兴味盎然地走走看看,老方丈、胡惟庸等小心地跟在一边。 朱元璋:“这鸡鸣寺堪称佛门胜境呀!” 老方丈:“是的,是的。自从圣上御赐本寺为鸡鸣寺,亲笔题写寺名后,就更 加香火繁盛,处处生辉!” 胡惟庸后退几步,胖憎跑上前,和他咬咬耳朵。胡惟庸得意地笑笑,又赶至朱 元璋的身边。 胡惟庸:“皇上,这鸡鸣寺有一个去处,务望吾皇圣驾亲临。” 朱元璋:“那是个什么殿堂?供什么神灵?” 胡惟庸:“那是个普通的殿堂,什么也没有供奉。” 朱元璋:“那让朕去干什么?” 胡惟庸:“请皇上亲自验证微臣做的一个梦。” 朱元璋:“验你的梦?” 胡惟庸:“对!昨天夜里,微臣做了一个梦,梦见的三件事都可以验证。这是 第一件。” 朱元璋:“还有这等奇事!这第一件是什么?” 胡惟庸:“今日皇上携贵妃娘娘来鸡鸣寺进香,虽经寺僧清场,却仍有两人藏 身寺内,偷窥我皇行踪。” 朱元璋:“这是两个什么人?” 胡惟庸:“朝廷大臣。” 朱元璋:“什么鸟大臣如此大胆?” 胡惟庸:“这就要请皇上亲自去看了。” 31左殿堂日外——内朱元璋一行来到门口。 胖僧打开门,两侍卫进屋,少顷,一人出来道:“皇上,屋里没有人。” 胡惟庸看看胖僧,道:“不会吧?” 朱元璋进屋,胡惟庸也跟了进去,四处寻找。 胡惟庸的目光落在墙角的一张床上,走近,掀起床单,叫道:“哎呀呀,是刘 大人、高大人!二位这是干什么?皇上来啦!” 刘伯温、高启从床肚下爬出,挺狼狈地上前叩拜:“微臣刘伯温、高启叩见皇 上!” 朱元璋也觉纳闷:“还真有人在这里。站起来!” 刘伯温、高启:“谢皇上。” 吴玉娇:“两位大人,大文人,怎么像个鸡鸣狗盗之徒?” 刘伯温瞪吴玉娇一眼,没说话。 朱元璋问:“你俩在这里干什么?” 高启:“回禀皇上,微臣和刘大人也是来上香的。” 朱元璋:“你们不知道朕要来?” 高启:“起初不知道,后来才听说……” 朱元璋:“既然知道朕来了,为何不接驾,反而像贼似地拱进床肚里?成何体 统?” 高启:“请皇上息怒……” 朱元璋:“还息怒!你俩在朝廷内外,南京城中可是赫赫有名的,却做出这种 鸡鸣狗盗之举,是何用心?” 刘伯温:“臣等不知皇上有何安排,深怕扰乱圣驾,故而退避下舍,请圣上谅 解。” 朱元璋哼了一声,冷冷地:“口宫。” 胡惟庸、吴玉娇对视了一下,惬意地笑笑。 朱元璋等浩浩荡荡地走了。 只剩下两个大文官被晾在这里。 高启忍不住地:“看来……” 刘伯温摇摇手,打断高启。 门口,那个胖僧闪了一下。 刘伯温:“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去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