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卞绍宗匆匆从医院出来,就让司机把他送到机关,连夜把几天来调研的情况写 成了调研报告,又以县政府名义起草了呈报省里有关厅局的申请报告,第二天一早, 就给县委常委会做了专题汇报。匆匆赶往兰州的路上,卞绍宗在小车上沉沉地睡去。 临别前,父亲曾问他:“卞儿,这次还清了十多万的外债,还给医院付了那么 多,但是我知道你就那么点儿的工资,你哪来那么多的钱啊? ” 卞绍宗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全是炒股挣的。” 卞绍宗早就预想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自己一个小小的正科级干部,一 没有开矿,二没有办厂,还有什么理由,能够给所有的不义之财穿上.合理合情的 外衣呢? “炒股来钱那么容易? ” “对有些人来说不容易,对我来说不难。我一直在研究股市呢。” “我这就放心了,爸完全相信你。你刚当上领导,手头一定要干净啊! 要做个 清官。” 卞绍宗脸色陡然发白。他感觉到自己的牙关紧紧地咬在了一起,都要咬出血来。 父亲的话,仿佛来自遥远的天籁,无论如何与现实衔接不到一起,但是,这样的话 却很刺激,刺激得令卞绍宗难以忍受。 卞绍宗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被亲人无端的羞辱和嘲弄。他看着父亲这张饱经 风霜的老脸,顿时有些激愤,但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觉得父亲就像一个 麻木的可怜虫,既可悲又可叹,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作为儿子的角色,实在不应该值 得同情。就是这些不干净的钱,让父亲能说话了,能站起来了,可是父亲站起来说 的话,却是要教育他当个包文正。如果不是权力,父亲啊! 你的尊严在哪里? 在火 葬场的烟囱里,在那最后一缕的青烟里。卞绍宗点燃一支红中华,冷静地吸着,吸 到第十支的时候,半盒香烟几乎快没了。尽管他把车窗开了一丝缝儿,仍然显得乌 烟瘴气。他出神地望着窗外,尽量让沉重的心绪在外面空旷的田野里风一样飘散开 去。他努力转移着思绪,他使劲儿不去想父亲。 能够转移他思绪的,只能是周筱兰了,她现在是他的全部希望。他努力在想, 此时此刻,周筱兰在干什么呢? 他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她一定在为他而准备温暖、 适宜的浴水和高级浴液,准备最好看的睡衣和精美的内衣,准备可口的咖啡和奶茶, 准备最令人神往、陶醉、憧憬的似水柔情、风情和激情。 周筱兰果然做了一番精心的准备,以焕然…新的姿态迎接他的到来。房间里弥 散着玫瑰香型的法国香水的味道,音响里播放着节拍舒缓的欧洲轻音乐,增添了浓 浓的神秘感和异国情调。卞绍宗沉浸在一种巨大的甜蜜和惬意之中。和周筱兰相处 的日子里,周筱兰总会千方百计地又似乎不经意之间把他们的相会营造得富有情调 和诗意,从品茶到饮酒,从调情到做爱,每个环节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新鲜和难忘。 当他悄悄地撩起天鹅绒丝巾,把一条项链轻轻地系到她脖子上的时候,卞绍宗听到 周筱兰啜泣了。 卞绍宗捧起她的脸,吻着她的泪水,说:“筱兰,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 周筱兰低下了头,说:“你说一声爱我,好吗? 像大学时那样。” 卞绍宗听见自己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说:“筱兰,我爱你! ” 周筱兰说:“这就够了。”轻轻摇了摇头,说,“我怎么这么霸道啊! 非得让 你说爱我。我十分清楚,像我这样一个依靠父辈的权力和丈夫的金钱生活的女人, 你是最不齿的,你心中甲.就没有我了。我们重新见而以来,肉体上,我给了你多 少次,你给了我多少次,我都记不清了,每一次相逢,哪怕是在欲望的最高潮,我 都没有从你嘴里听到一个爱字。我是多么的可怜啊! ” 卞绍宗怔住了,脸憋得通红:“我……” “我也知道我俩的爱是没有归宿的,刚才,我只不过是想听听,从你嘴里说出 来,真也好,似也罢,我都会幸福的。你知道,一个爱字,从冯必达嘴里说出一万 遍.对我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筱兰,你这是怎么了? ” “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说爱我,好吗? ” “为什么? ” “不为什么,什么都不为。”周筱兰啜泣得更厉害了,喃喃低语,“以后不管 找到什么样的女孩,一定得爱她,好好爱她,从你对她产生爱那天起,我俩就不是 这种关系了,只是要好的朋友。知道吗? 否则,对你未来的妻子不公平。” 卞绍宗紧紧地搂着她,一言不发。 “不要因为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也不要因为现在我们在一起,而影响了你对女 人的选择,好吗? 否则,我就成你的罪人了。” 卞绍宗“呼”地起身,把茶杯“咣”地放在茶几上,粗暴地把周筱兰抱起来, 大踏步迈进卧搴,把周筱兰扔到席梦思床上,破坏性地撕扯开了周筱兰的晚装和内 衣。他觉得有一股山呼海啸般的能量在他的血管里奔涌,就要从全身所有的血管里 喷发出来了。周筱兰就像月光下的一个孤岛,被风雨雷电和排空的巨浪包裹着、挟 持着、颠覆着、湮没着,只剩下喘息和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