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的网 清晨的风在凛冽中带着一丝阳光的微熏。亚历踏着他的高跟长靴背着吉他走 在已渐渐苏醒的街道上。 他停下了脚步,街边一个地摊小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现在连很多早餐店都 还没有开门,街上偶尔骑着自行车闪过的也只是报童,但这个勤奋的小贩却已经 坚守在他不会有人光顾的小地摊前了。 亚历的视线落在破旧毡毯上一把墨绿色的折叠小军刀上。 这把刀在一堆毛线玩具、塑料水枪,针线盒,钥匙扣中间,仿佛一个小小的 斗士展示着自己的威仪。 “这把军刀很好用,正宗瑞士刀……”小贩见亚历蹲身拿起刀便连忙兜售起 来,“别看它旧,我在越南的时候它还救过我的命呢!保管你买了它顺手顺心, 绝不后悔……” “越南?”亚历凝目望了望男人捂在旧毡帽里黝黑的脸,“你是战争英雄吗?” “不,两年前我退役时也只是个大兵。”黑人青年摇摇头,笑了笑,“不过 我还是得了一个银勋章,你想看看吗,小兄弟?” 亚历笑着点点头,“嗯!” 青年搓搓手,解开了自己的外套,从里面衣服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闪 闪发亮的银勋章,“我老婆常常说它毫无用处,可是你看,它至少很美!” 亚历双手接过他的勋章,笑道,“可以告诉我他们为什么发勋章给你吗?” “我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我在密林里救过两个大兵吧,你看,这里刻着名字 ……弗雷斯- 冈萨雷斯,是我的名字,我自己刻上去的,因为我想和别人的勋章 至少有所区别。”青年洁白的牙齿闪烁着骄傲的光彩。 亚历凝着青年布满沧桑的脸孔,微微弯起唇角,“我可以亲吻一下你的名字 吗?” “哦?!”黑人青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可以。” 亚历俯下唇吻了吻手中的奖章,黑人青年怔怔地望着他。 亚历把勋章还给了青年,青年小心地揣好,他拿起小军刀递给亚历,“小兄 弟,你喜欢这把刀就送给你吧!” “咦?!”亚历怔住。 “你很美,我喜欢你……我觉得你需要这把刀防身,请你收下!”青年真诚 地望着他。 “嗯。”亚历把刀放进了自己的外套,笑道,“谢谢你的馈赠,弗雷斯!” 他伸手取下了自己的耳环,笑道,“这个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我最喜欢的 耳环……送给你的妻子吧!” “啊,谢谢!”青年高兴地接过黑色的夸张大耳环,笑道,“好漂亮!” 亚历笑笑站起身,他拍拍口袋,“再见,弗雷斯——你的小刀会一直保护我 的!” “再见,小兄弟!神也会保佑你的!” 亚历坐在公车站台的破旧长椅上,现在已经到了上班时间,行色匆匆的男女 渐渐增加,早餐店门口排起了长龙。 “老绅士先生,可以借我一块钱坐公车吗?”他对坐在椅子另一头看报纸的 白发老头笑着伸出了手。 “唔!”老头吓得惊跳起来,瞪他一眼,坐到另一张椅子上去了。 不多会儿,一个中年男人坐到了他身边,他又如法炮制,男人冷冷看了他一 眼,“年轻人当街行乞,我会叫警察来处理的!” 这一次是亚历站起身,连忙走开了,他最怕嗅到人身上的“正义”味儿。他 现在是真的身无分文,他有点后悔早上偷偷离开旅馆时没有从睡得死猪样的约翰 裤兜里偷一块车费。 不过八成从那男人裤兜里能掏出来的除了演出票就是保险套了,他苦笑着摇 摇头,斜靠在站台边的电线杆上,等待着会给他一块钱的善人路过。 “咦——你、你是报纸上的这个人吗?”一个等车的眼镜男突然对着他叫了 起来。 他把头伸过去,看了一眼那人手中展开的报纸。 “借我一块钱车费,我就告诉你。”他涎着脸嘻嘻笑道。 那人怔了三秒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硬币递给他。 亚历指着报纸上他挎着维特的手进入教堂时被拍下的照片,笑道,“我们虽 然长得很象,但我不是他……”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另一张照片,忍不住“噫!” 了一声。 那是他和维特在墓园中拥吻的照片,旁边用醒目的黑体字写着,“缪塞家族 墓园的撒旦信徒!” “这是什么报纸?”他向那一直盯着他脸看的男人询问道。 “啊,这个,每日早报啊。” “发行量很大吗?” “纽约早报类第一。” “呵呵。”亚历吐出口气,喃喃笑道,“——这一下可就更热闹了!” 男人不停地觑视着他,挤出了一丝干笑,“我觉得你挺象的,哈哈,不过我 也相信缪塞家族的人不会向我借钱坐公车的!” 亚历回到圣玫瑰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大厅里大家正三三两两坐在地上端着 餐盘吃午饭,维特和阿贝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东西一边低声交谈着。 “我饿死了,有没有人给我留饭?!”亚历一跨进大厅便大声嚷嚷了起来。 阿贝扬起了笑脸,叫道,“亚历!” “我回来了,阿贝,有好东西哦……”亚历几步跑了过去,把背上的吉他取 下来,拉过阿贝的手,碰碰。 “吉他!”阿贝欢叫了一声,双手抱住了吉他,维特眼疾手快帮他扶住了膝 盖上差点碰翻的餐盘。 “纯手工吉他,一个很会唱情歌的下流吉他手帮我选的——是鲍勃- 迪兰用 过的呢!”亚历得意洋洋地嚷道。 “你和他睡了吗?”维特低声哼哼。 “谁?鲍勃- 迪兰吗?”亚历笑嘻嘻望了维特一眼。 “别装傻……刚才我接到缪塞先生的电话,问我你回来没有,我就知道你昨 晚一定没在缪塞府过夜。” “哦,他是不是用的要吃人的口气?”亚历眨眨眼睛笑道。 “没有,听不出什么情绪,我说你还没回来,他道了谢就挂掉了。”维特斜 瞟了亚历一眼,“你又闯祸了吗?” “不,没有。”亚历笑道,“我只是很佩服这个人的修养!” 他起身在沙发扶手上坐下来,盯着阿贝和维特的盘子,“我好饿!” “我让莎莉给你留了食物,在厨房里。”维特苦笑笑。 “如果亚历不够的话,阿贝的可以给你吃!”阿贝笑盈盈地端起了盘子给他。 “不用了,阿贝,吃饱了才可以快乐地唱歌!”亚历笑着拍拍阿贝的脑袋, 已经飞快跑进了厨房。 “阿贝,你觉得亚历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吗?”维特望着亚历的背影低声问 道。 “亚历……很悲伤。”阿贝垂下眸子呢喃了一句。 “唔?!” “亚历的外祖父去世了,他很伤心。”阿贝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笑声一点 也不快乐,和两天前都不一样……我能感觉到。” 维特没有再问下去,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餐盘,寒冰铸成的深蓝眸子里似乎 泛起了微澜。 用餐完毕,维特放下盘子,站了起来。 “大家,我有个设想,感恩节就要到了,我想我们可以来一场最盛大的诗歌 会,我们到中央公园搭台,请乐队和别的社团一起联欢,诗歌、音乐、跳舞、喝 酒……快快乐乐地玩一整天!” “好耶——”大厅里的众人欢呼起来。 “怎么样?亚历,你高兴吗?”维特回头望着沙发上埋首在餐盘中的亚历。 “唔……”亚历抬起头,黑眸如水,他弯起嘴角,点点头,“高兴。” “喂,高兴不是这个表情,”维特突然双手抓住了他的脸,揪着他的嘴角往 上抬,“——你以前是这么笑的,亚历!” “啊!”亚历捂住了脸,受到惊吓般似笑非笑地瞧着维特,“我以前只知道 板起脸的老大很可怕,没想到开起玩笑的老大更可怕呢!” “咳……!”维特似乎也对自己的失态有点吃惊,白皙的脸颊上闪过了一丝 红晕,他干咳了一声,转身对几个青年招招手,“尼克尔,艾米,我们到楼上商 量一下感恩节的诗会……亚历,你吃完了也上来。” 维特和两个青年上楼后,少年杰蹭到沙发边,在亚历脚边坐下来。 “有话就说,别象狗狗一样望着我。”亚历苦笑着轻轻踢了他一脚。 “亚历……我又做噩梦了!很可怕……”杰的脸孔上似乎还残留着某些惊吓。 他是一个十七岁的法国孩子,父母双亡后在纽约姨妈家寄居,但他厌恶学校,跑 到圣玫瑰混吃混喝已经快半年了。 他是在一次露天诗会上被亚历吸引,然后黏着亚历来到圣玫瑰的,所以对亚 历格外依赖。 “去找爱伦要一朵玫瑰,”亚历笑笑,“可以驱走梦魔。” “别开玩笑了,亚历……这次的事件很严重!我梦见妈妈满脸都是血,我叫 她她不理我,只是一直骂我是‘坏孩子’!”杰满脸苦恼地抓住了本就乱糟糟的 头发。 “你本来就是坏孩子!”亚历没有再笑,淡淡道。 “是的,我知道!我不介意任何活人这么说我,可是我不喜欢死去的人也这 么说——那好象是对我的灵魂作宣判,好象把我死后的评语也写下来了一样!” 杰不安地搓着双手,仰着小狗般的圆圆眸子求救般望着亚历。 “那你想一想你做了些什么坏事吧。”亚历放下了盘子,瞧着他。 “嗯,我打架、磕药,我偷过汽车音响,我还同时和两个女孩子干过,对了, 我还对神甫竖过中指……”杰扳着手指头一件件数落着自己。 “那你可以不做这些坏事吗?”亚历拍了拍他乱糟糟的脑袋。 “当然可以!”杰嘟起脸,“我现在每天都在看你介绍给我看的书呢……” “可以不做的坏事是不会影响到你的灵魂的。”亚历笑笑吁出口气。 “咦?”杰眨巴着迷惑的眼睛。 “让你灵魂扣分的,是你永远无法停止做的坏事。”亚历幽深的眼眸越过了 杰的头顶,投向了透明玻窗外萧瑟的天空。 “你、你是说,我还不算坏吗?”杰高兴地拉住了亚历的手。 “是的……我才是真的,坏透了。”亚历收回了目光,淡淡笑了笑。 “不,亚历是天使!”亚历旁边的阿贝和杰同时叫了起来。 “哈哈——”亚历左右看看两人,“你们什么时候变成双胞胎啦!” “我喜欢这里,圣玫瑰是个好地方,有美丽的风景和美丽的人,让我想起法 国鲁昂的乡野,我奶奶家的门前有一条很清澈的河,每天都有脸孔红扑扑的姑娘 在那里洗衣服,戏水,唱歌……”杰有点出神地喃喃道。 “唔。”亚历侧头瞧瞧一直紧抱着吉他的阿贝,笑道,“唱首歌吧,阿贝!” “好!”阿贝笑逐颜开,他早就想试试琴了,可是杰找亚历说心事,他没法 打岔。 “我会唱一首法国童谣哦,”阿贝向杰笑道,“是老爹教我的,他曾经到欧 洲打过仗,一位法国夫人教他唱的……” “嗯,”阿贝合上眸子在心中默记了片刻,他的手指欢快地拨动了琴弦, “花朵儿开了,蝴蝶儿飞了,阳光在青青的草地上停住了……” “啊啊!”杰半张着嘴巴,脸上神色激动万分,他凝着阿贝,和着他的歌声 一起唱了起来。 “树叶儿绿了,小鹿儿跳了,爸爸从遥远的战场回来了……壶中的水开了, 妈妈的脸笑了,咖啡的香味从杯中升起来了……山上的烟雾散了,草中的荆棘落 了,房屋的灯亮了,宝宝在摇篮里和星星一起睡熟了……” “噢噢噢——”阿贝的歌声一停下来,杰便抱着阿贝的膝盖叫了起来,“我 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这首歌了——小时候妈妈几乎每天都唱它!谢谢你,阿贝,再 唱一次好吗?” “好!”阿贝微笑着拨动琴弦又唱了起来。 亚历斜倚在沙发上,静静瞧着阿贝发光的脸庞,在少年如清泉般纯澈的歌声 中,所有凡尘俗事都再不值一提,不值一想。 亚历慢慢走过阴暗的长长走廊,他的手指触着起伏不平的墙面,墙上的梅拉 尔家族画像已经落满了灰尘,他总是会在一幅绘着一位年轻的优雅女子的画像前 停下来。 女子有亚麻色的柔亮长发,不象别的贵妇人的画像,她的长发没有挽成发髻, 也没有佩带华贵繁琐的珠宝首饰,她只在披散的发鬓插上了两朵鲜艳欲滴的红色 玫瑰,她的面容典雅安静,深海般的蓝色眼睛微微向下垂着,长长的浓密睫毛覆 住了湛蓝光彩中的些微忧伤,她美好的红唇微微弯成一个优美和煦的微笑。 ——这是维特的母亲。那个在二十七岁便服毒自尽的美丽女子! 亚历总是会望着她想到自己的母亲——那个同样美丽才华绝伦的非凡女子, 那个以无比勇气反抗命运的疯狂悍妇! 记得他第一次走进这幢大宅时,他就足足望着她的画像发呆了整整一个下午。 那时维特便陪他一起坐在走道里,望着画像,用温柔的声音低低叙述着他母 亲生前的种种事迹和传闻。 虽然他从不怀疑维特对母亲的深深敬爱,但他也会从维特不经意的话语和些 微表情上发现某种冰冷的怨恨。 “她在诅咒这个家族!”维特曾经用很肯定的语气告诉他,可是没有作更深 的解释。 他常常由此想到缪塞家族中那巨大的幽灵和伤疤,也许自己的母亲也和这个 绝色妇人一样,用自己不磨灭的美丽诅咒着生养了自己的不幸家族! 他从十岁便开始想尽一切办法打听母亲的消息,这些年,他几乎偷偷访遍了 纽约所有的疯人院、疗养院,但是所有知情人都三缄其口,让他认为自己的母亲 早就死了,所以最近的一年多时间他也放弃了寻找。 但老缪塞的遗嘱无疑说明母亲还活着,禁锢在某个他不能找到的地方,就象 这墙上的美丽女子被禁锢在这阴暗走廊的金属画框中! 他轻轻叹了口气,离开了那幅巨大的肖像。 亚历走到维特房间门口时,听见维特正在说话,“好的,要很热闹的那种滑 稽剧,你们知道亚历很喜欢热闹的……对了,晚上可以放焰火,亚历喜欢那种彩 色珠珠的,象喷泉的那种,一定要买……” 亚历不禁对着门笑了笑,他的手放在金属门把上,却失去了力气,听到维特 的声音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这个世界终归还有一个地方是他可以安心依靠的— —那就是那个冰般美丽冰般坚硬的男人比春风更温暖的胸膛! “咚!”他的头不小心靠在了门上,屋里的谈话声停了下来。 “亚历。是你吗?”维特扬声道。 “是我。”他推开门笑嘻嘻走了进去。维特手里正列了一张清单,向他道, “来看看,亚历,你还有什么想邀请的乐队或社团可以加上去,尼克尔会负责联 系他们,艾米会负责食物的采办,我会去联系场地管理方……” “资金呢?”亚历笑笑,“这家里还有什么东西能卖出一场盛大聚会的价格?” “那个你不用担心,”维特微微迟疑了一下,“我会找珍妮商量的……” “不用找她了!”亚历走过去坐到了维特靠窗的书桌上,摇着双脚,笑眯眯 凝着维特,“现在圣玫瑰最有钱的人已经不是她了。” “你说什么?”维特没好气地瞧着他。 “亚历山大- 缪塞昨天刚从老缪塞手里继承了千万资产和月亮山庄……当然, 那个资产数额是小缪塞说的,具体是多少还不知道。” “唔?!”维特怔住了。 “亚历,你中午好象没喝酒吧!”尼克尔苦笑看着他。 “我就算喝醉了也不会说这么无聊的酒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么无聊的事真 的发生在我身上的话!”亚历摊开了手,苦笑道。 “亚历,你是说——你现在是千万富翁?!”艾米瞪着他苦笑。 “不错。我是缪塞家族的继承人。”亚历背对着光亮的窗户,他逆光的黑色 剪影象幽灵一般微笑着。 “尼克尔,艾米,你们先出去做事吧,我要和亚历单独谈谈。”回过神的维 特恢复了冷冰冰的硬度。 两个人虽然满腹疑问但还是拿着清单走了出去。 当门一关上,维特便瞪住了亚历,“你说过老缪塞很厌恶你?!” “是的。大小缪塞都很厌恶我。”亚历笑道。 “但他把几十年辛苦经营的资产全部留给你?!”维特难以置信地苦笑。 “是的,在缪塞家,要陷害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得一大笔钱。”亚历 悠悠笑道。 维特沉默了片刻,凝着他背着光的美丽脸孔,“你会离开圣玫瑰吗?亚历。” 亚历没有说话,他突然跷起脚,在宽大的桌子上躺了下去,明亮的阳光落在 他静静的侧面,他玉石般的肌肤在黑色长发的映衬下,仿佛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维特出神地望着阳光中的黑衣少年静默的姿态,“亚历……” 亚历侧过了头,凝着他,笑道,“你认为我留在圣玫瑰只是因为身无分文, 无枝可依吗?” “亚历……”维特走到了桌边,伸手轻轻抚挲着他散落在桌面上的长长黑发, 喃喃道,“我爱你,亚历!” “……我知道。”亚历笑着伸手捋了捋维特颊边纯金的发丝,他的手指滑过 维特冰雕般的秀美脸孔,慢慢经过他宽阔的胸膛,他白皙的手指停在那里,喃喃 道,“可是你这里有一个十字架。” “亚历!”维特拉住了他冰凉的手。 “我不需要热闹的滑稽剧团,我也不要漂亮的喷泉烟花……”亚历睁着黑如 夜色的大眼睛静静凝着他,那里有最真实的悲哀在流动,“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 么,可就是不给我!” “亚历……!” “我不会离开你的……”亚历抽回了手,放在胸膛上,微微笑道,“我会缠 着你,直到你重新和我做爱。” “对不起……亚历!” 亚历合上眸子,沐浴在明亮的光线中,喃喃道,“没关系,到时候我已经满 脸皱纹,而你漂亮的金发也一根根褪色成白发,你拉着我的手,对我说,‘亚历, 我终于忘记她的一切了,我们可以做爱了!’而我却已经连床都爬不上了……” 说到这里,他似乎也觉得万分滑稽,“哈”地笑了出来。 “那我们就在地板上做吧。”维特苦笑着抚了抚他的脸。 “你在起落的潮水中潜匿,苍凉的海,沉沉的月……”亚历依然合着眸子, 自顾自地喃喃吟起了一阕旧诗,“以后的人们总会知道……我怎样抛出了网,你 又怎样无数次跳过……那些细小的银线,他们会怨怪你的……为你曾经的铁石心 肠……” 望着那张在黑发映衬下更显苍白的小小脸孔,维特的心骤然痛了起来,他把 脸伏在了少年凉凉的黑色发丝中。 在这个初冬的明亮午后,伤心少年的温柔诗句在一瞬间飘满了这个曾经充满 了爱情回忆的冷漠房间。 《亚历的网》. 完 2006.08.03/03:07 POOL于成都窝 ---------- 初雪文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