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学校的厕所,男厕和女厕成九十度的直角,在男厕长长的布满黄色尿垢的尿池 后面,是一个长长的粪池,由于长时间的发酵,粪水被发酵成了绿色,便于农民来 取粪,没有设置一道门。这没有门的长长的粪池,便宜了我们这帮好色的小子们。 通过观察、分析和对时间的推移推测,我掌握到温婉总是在每天上午的第二节 课后的课间十五分钟选择去上厕所。她穿着一件缀满碎花的裙子,迈着小小的步子 朝前走去。她的班级就在我们的对面,因此我们能很清楚的看见她外出的一举一动。 我们几个死家伙便尾随她去厕所,等她走进女厕,我们急不可耐的奔向粪池。 粪池是一个长长的粪道,里面堆满了油菜花杆子、棉花杆子、砖头、纸杯、水蜡烛、 稻草;一些不可少的老师们的、早熟的姑娘们的卫生巾;不小心搂裤子丢下去的五 角的、一元的纸币,在一些清澈的尿中还可以依稀看到一些一元的硬币。 这条粪道走到头,隔着一面简单粉刷过的墙,墙那边就是女生们解手的地方, 墙没有砌到顶,因此留下一个很大的空间,足够一排脑袋瓜子伸过去。看进去,有 八个蹲坑,男生有六个加一个长长的便池,算是一个平衡,怕男厕占多了资源,造 成男女不平等的说辞来。 曾经我们就在这里,偷看了我们学校新来的一个很漂亮的女老师的“半壁江山”, 她的皮肤好白,不是一般的白,简直是出奇的白,像是三月天上的白云,像是发馍 馍的白米面。我惊奇的发现,她的屁股上的肉很黑,黑的像是抹了陈年的酱油,做 了百年饭菜的铁锅上的锅灰,在这块小小的屁股上缀了几颗大大的黑痣,外缀密密 麻麻的小黑痣。所幸,这几颗美丽的痣在这块“锅灰”上得以看见熠熠生辉,这是 一个小小的遗憾,使得半壁江山瞬间崩塌了一半。 我们经常看到她上厕所之后,老是在自己的胯间接近喷盆骨的地方鼓捣什么, 好像在把什么纸使劲往里面塞。 “她在做什么?”我问秦默筱。 “不知道。” “她在做什么?”我问周君飞。 “不晓得。” “不太清楚。”我转眼看着马浩然。 “一窝笨蛋。”我在他们各自的头上拍了下。 “你知道吗?”他们齐声问我。 “不知道。” “呵呵,呵呵,呵呵。” “笑什么?”他们不笑了。 老大的好处在于你可以凶他们,轻轻的打他们,他们不可以还手,当然不能太 过火严重了。俗话说,狗急了还跳墙,所以我们做老大,一定不要让狗急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一段时间,后来一次我在我们班女生的书包里翻找零食吃, 看到了一包东西,方方正正的像豆腐,乍看像吃的,待自己拆开想着是什么好东西, 一看上面的标签,原来是叫卫生巾的东西。当时我一阵惊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 卫生巾,防渗透有翅膀的卫生巾,贴身保护广大女性卫生健康的卫生巾,太不可思 议了,原来是如此的小如此的棉柔。我联想到那个美丽女老师的举动,估计是在鼓 捣什么卫生巾,大概屁股那块锅灰般黑的皮肤,因为常年不能见阳光被卫生巾捂黑 了吧。 我很兴奋我了解了这个信息,当我们再次趴在墙头。 “知道那是什么吗?” “什么。” “我知道,不过不告诉你们。” “你真的知道。” “是啊,知道。” “真的知道。”他们瞪着饥渴的眼睛看着我。 “想不想知道。” “想。”他们一气同声,像是问他们想不想玩一个女孩般干脆。 “那你们今天给我蒸饭,给我打菜。” “好,行。” “好,那我就告诉你。”他们听到这句话,咽了一口唾沫。 “周君飞今天你给我淘米,马浩然你去给我蒸饭,秦默筱你给我打菜,周君飞 你再给端到班级来。 “为什么我要做两次?”周君飞疑惑的问。 “你第一次做的事情比较轻松,所以要再补上一件事才公平,你们说是不是。” “是。” “那就这么定了,好不好。” “好。” “告诉你们吧,想不想知道,呵呵,那我告诉你们吧,是卫生巾。” “卫生巾?” “是的,就是你们妈妈、姐姐用的卫生巾。” “滚你妈的,你妈才用。” “滚你妈的,我妈妈本来就用,你妈不用是神经病。” “呵呵。” 那次我还是感觉到了莫大的扫兴,零食没找到,倒是翻到了男人的忌讳,不过 还好总算知道点东西,学了点知识。老师上《身体健康》我也就可以很傲然的站起 来,回答有关问题的一二三了,赢得班级的掌声再傲慢的轻轻坐下来。 “谢谢阮落同学的回答。”我仿佛已经听到了老师的夸奖,老师的夸奖永远是 使我那么的开心,比爸爸给了我一百块钞票、我考试搬个鸭蛋、鸡蛋回去,秦默筱、 马浩然、周君飞他们脸上的得意有过之而不及。 我们艰难的爬上墙头,把蠢笨的算一加一还要掰着手指的脑袋,伸的跟鸭脖子 一样长的脑袋伸进去。 “哇,好多人啊,好多的屁股。”我发出唏嘘的惊叹之声,无数的不停的脱裤 子和穿裤子的动作在我面前如戏剧般上演。 就在我脖子酸的不行,温婉翩然如只美丽的小天鹅般走进来。我们不可否定温 婉长的确实漂亮,漂亮的像一朵喇叭花。她解手的样子却是真丑,脱裤子的动作是 那么淑女而文雅。她将裤子从外面往里面一条一条的往下扒,像剥玉米棒子一层又 一层的外衣,像撕大白菜外面包着的一层又一层的烂叶子。 “真够磨的,直接一次性扒下来不就得了,没见过这样的。”周君飞对此八分 之一帧的速度,感到了心浮气躁与不耐烦。 解手过后她用什么纸在下面那个小妹妹——城堡里住的公主擦了半天,紧接着 将她那个八分之一帧的电影,再次毫差无几的上演一遍。 我们气得连忙冲她叫:“你搞什么,脱裤子那么慢,穿裤子也那么慢,真是煞 风景。”我们四个像气急的疯子,对温柔的她狂风怒吼。 她即将将她这个八分之一帧的穿裤子电影上演完毕,听到我们的声音,忙转过 身看墙上的我们,顿时吓得裤子还没提好就又掉下去了。 “哈哈。”我们哈哈大笑,一个稻草人碰上了啄他的麻雀,猛然间发出的得意 的呐喊。 我们对于温婉的身体,半壁重要的江山什么都看见了,一览无遗的展现在八只 活蹦乱跳的眼睛下。 半晌,她哭着声出了厕所。 “哎呀,她哭了。” “呵呵!” “她哭了,呵呵,淑女哭了,呵呵。” “哎呀。”这一声哎呀因为周君飞的得意掉进了粪池中,犹豫他揣着下意识, 只是一只脚掉了进去。 “呵呵。” “笑你们妈的蛋啊。” “呵呵,哈哈。”日后我回想周君飞骂的那句话,越发的想笑,不无感叹,他 妈妈很是不简单,可以自产自销了。 温婉的表妹将这件事向她们的班主任作了反应,无巧不成书,她们的班主任也 就是那个被我们偷看的,美丽屁股上有许多繁星点缀天空般的黑痣的女老师。日后 我读到谢冰心奶奶的《繁星? 春水》,在我的脑子中总是晃荡出这样一个缀满黑痣 的“肉色星球”。她毫不客气的很礼貌的将这件桃色大事,报告给了我们的班主任, 我们的班主任接着将其毫无保留的报告了校主任。临走不忘把我骂的狗血喷头,不 过她也拿我没有法子,拿一块不可雕琢的朽木有什么法子呢,只能让它接着腐朽下 去。 我又一次全校出名。大约一个星期后,主任通过班主任,班主任通过班长,班 长通过组长,组长通过周君飞找到了十恶不赦的我。这是一个命令下达的过程,流 程十分详细,足见机构是如何的严谨,在没有重大事件的情况下决不越雷池一步。 当然,重大事件下,谁强奸谁了、谁砍伤人了,可以越雷池半步。 我揣着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决心进了办公室,这个办公室一直是我神往的,墙上 神圣的挂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高尔基、毛主席的头像,头像的下方 挂着一面面先进的优秀的值得表彰的红旗,红旗的穗子特别的长,仿佛穗子越长贡 献越大,红旗的下方摆着一套真皮棕色沙发,据说是从省会大城市合肥进口的,十 分的柔软,比少女的肌肤还软嫩。而我一直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可以坐一坐这张 沙发,可惜没有机会。很多成绩优秀的学生再次被接见,考个好成绩肯定是不可能 的了的,现在终于因为我的惹事识得庐山。 进入这间办公室无非两种人,成绩优秀的获得奖状的学生,调皮捣蛋愚笨极致 的笨蛋。我很高兴我走进了这个神圣的殿堂,管它是以什么样的身份进来的呢,我 在战场上干掉了一个敌人,管我是奸杀的,还是枪杀或刀杀的呢,关键时刻杀死敌 人就是好汉,尽管我是一个旗帜鲜明的笨蛋。 主任已经五十多岁,实际相貌比年龄要老,当过兵在部队养过三年猪,用他的 话讲,养猪也是一大贡献,不然部队的军官不可能吃的那么膘肥体胖,只是革命工 作不同,社会分工不同。估计主任把对我们的惩罚的想法,经过他的深思熟虑落实 了下来,毕竟打一个破罐子破摔的孩子,还是需要点勇气的,假如一不小心把这孩 子打火了,而这孩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季节,说不准说拿刀就拿刀说拿斧头就拿斧头, 跟你拼命的干起来,那气势是相当的不要命的,有着英雄的大无畏精神。 “你为什么要偷看人家?”他喝了一口茶,放出这句话来,估计他是经过深思 熟虑的。 “我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我将眼睛转向窗外一亩地外的一座长满杂草的坟墓。 “你们班主任已经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闭着嘴巴保持沉默。 “你要是再不说,我们将开除你。”我依然闭着嘴巴。 “你坐下吧,坐那沙发上。”我感觉我是不是听说了,他竟然让我做那张我做 梦都想坐的沙发,我以为他是在忽悠我,我没有动。 “你坐那沙发上说。”他用手指了指我身后的沙发。经过我脑子每秒三万六千 次的运转,我确定他是真的让我坐沙发上,我便毫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上去。我在上 面弹了两弹,果然不亏是真皮的,既舒服又绵软,坐着的感觉比摸一次小女孩的妹 妹还舒服,像躺在三月的红花草草地上。可惜沙发的面积不够大,否则我有如牛般 打一个滚的想法,那将是何其乐哉! “告诉我,为什么偷看,为什么犯这种错误。” “学校让我看的。” “什么?学校让你看的?” “是的。” “好,好,好,那你说说,学校是怎么让你看的。” “学校的厕所砌的不够严实。”我将那个地方告诉了他。 “哦。“他点了一下头,估计也是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只不过被我们用做他 用。 “那你为什么要去看呢?” “图个新鲜,新鲜的东西谁都喜欢看,第一次听老师说猴屁股是红色的,我外 婆也经常说我吃饭吃的嘴跟猴屁股似的,我就特别想知道猴屁股到底是不是红色的。 有一次村里来了一个耍猴,当时围在看的人特多,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挤进去,发 现猴屁股真是红色的,我要是不图新鲜我就不会废那么多力气了。毛主席说了,实 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没让你说那么多,那也是。不过,这方面因为新鲜就能看吗,你们是新世界 的花朵,你们要阳光的成长,不能够去接触阴暗一面,现在你们却主动去接近,这 好比你们主动接触魔鬼?”他喝了一口茶,一口气说出这般多的话来。估计这个茶 叶的质量不是很好,不然不可能顺着他的每一句话,都会蹦出来几片被他抿碎的茶 叶,如果是好茶,他会在喝茶的时候把茶叶也喝进去吗,他会在喝水的过程中轻轻 小心的滤掉茶叶。我断定这茶叶的质量不是很好,决不是黄山上等毛峰,也不可能 是西湖龙井,更不可能是铁观音。 “那不是魔鬼,是姑娘。” “孺子不可教也,一点革命觉悟都没有。”他不住的摇头。 “是的,我是没有觉悟。” “还好意思说,你对着这上面的领导,你用眼睛对着这上面的伟大领导看着, 你的心是不是有点惭愧和隐隐作痛。”他伸出食指将墙壁上的马克思、恩格斯、列 宁、斯大林、高尔基、毛主席的头像挨个指了一遍。我觉得他这样才是对他们的不 尊重,是一种强烈的亵渎,才应该感到惭愧和隐隐作痛,对革命领导人怎么能如此 的指手画脚,革命领导人是用来崇拜敬仰的,是我们生活的图腾,不是拿来作为训 教学生的材料指手画脚的。可是我不敢去说,因为他是老师,而我是学生;他是高 高在上的不可触摸的主任,我是低低在下的,一个面临受审的坏学生。 “没有感觉,我为什么要惭愧和隐隐作痛。” “他们才是伟大的人,像你们这些亢瀣一气、不学无术的革命后辈,对你们犯 下的事情,应该感到深深的惭愧与隐隐作痛。” “可是我就是没有感觉,我不能欺骗革命群众,也就是老师您。” “好吧。告诉我,为什么你觉悟不高,就去偷看。” “有一个很好去偷看的条件。” “那你就去吗?” “我青春期荷尔蒙旺盛。” “荷尔蒙?不得了,你连荷尔蒙都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师教的。” “哪个老师。” “张老师。”其实老师根本没有教,是我从野书上看的。我很麻利的说出了张 老师,让他不知道我不是在胡编,因为胡编是需要时间的,我知道他是不会向张老 师求证的。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念你初犯,你父母供你上学也不容易,这一次就不开除你回家改造了。”我 心生得意,心想主任也不过如此。 “把手伸出来。” “为什么。““把手拿出来。”我不想拿,他用眼睛瞪着我,我有点害怕的将 手伸过去。 “尽管不将你开除了,可是还要惩罚的。” “手心朝上。”我就将手心朝上。 他转身去了他的办公室拿了一根鸡毛掸子,用掸子的另一头,狠狠的给了我手 心钻心疼的三下,他是咬着牙齿打下去的,每打一下牙齿咬得更紧,露出十分得意 的神色,像是捉住了奸夫淫妇。事后我怀疑那个不是真宗的鸡毛掸子,主任在打我 的时候,掸子上的鸡毛满天飞,坚决打击假冒伪劣产品,没有想到堂堂的主任也会 用假冒伪劣鸡毛掸子。 对这样的惩罚我尚且能够接受,毕竟他是主任,是要给他一点面子的。后来几 天,手是肿的不能拿笔,这下倒好,我不用写作业了,谁都知道我这是拜主任所赐, 如假包换肿的不能够写字,不是我故意偷懒。 我不会对主任的这个惩罚介怀,日后每次见到他,他还会和我很客气的打声招 呼。兴许知道自己老了,不值得为我这年轻人吵架、生气,倘若能交一个朋友也不 错,人一老往往就缺少归属感,相对的朋友也越来越少,一个个赶着入土为先了, 多认识一个朋友,就少一点寂寞与凄凉。 “你小子不要再调皮了,鸡毛掸子的滋味不好受吧。” 我点了头,以表示对他话的奉承,接着去吃我的包子,芹菜馅儿的。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