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逃之夭夭 逃之夭夭 深夜,火车。 火车是很老式的绿色车厢,车皮开始无法挽回颓败地脱落。火车发出的声响 打破山谷的平静,轮子与黝黑的磨合声让我无比安逸,我看了眼枕在我左肩膀的 女人,她睡得那麽平静,脸部皮肤白皙里透着粉红,好像请求我跟她言爱。她叫 桃夭,我的女人我的天使。她总是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叫桃夭吗? 我的嘴唇摩挲在她的耳边,我念诗给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分有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如同耳语。 我喜欢看她惊诧甚至失落的表情,这样我就可以把吻落在她紧皱的眉,脸颊 透出的粉红,白玉脖子,精致的锁骨。 硬座车厢彻夜明亮喧闹,和火车擒住轨的声音夹杂在一起,桃夭依然安详地 枕着我的肩膀,只是我很内疚,那不是一个女人所希望拥有的肩膀,我的身体单 薄的令人难以置信,魁梧的身材,宽厚的肩膀,温暖的胸膛都不属于我。桃夭与 我唇齿相亲的时候总是放低身子,让我们之间有恰到好处的平衡,然后再闭眼迎 接我的唇。我总是很兴奋很内疚地伸入舌头,激烈的纠缠不过是我唯一的救赎。 我不知道是否在我们做爱的时候,她会和我一样难过,她总是表现的很好很热烈, 引领我进入她的身体,期待我用一个男人的血气方刚爱抚,占有,引领她,她的 身材很完美,瘦瘦却不单薄,我面对这完美的胴体经常不知所措,不忍伤害,尽 管相爱。 对面的妇女倒了一杯开水,冒着热气,即使在这残酷的夏日也清晰可见。 我问她要了一次性杯子,由于离开的仓促,我们除了几件日常换洗的衣服几 乎没有带任何生活用品。 我用嘴把水温降到了适合的温度,摇醒了桃夭,然后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拿 出了几片白色的药片,纯洁。 夭夭,该吃药了,我喜欢叫她夭夭,在我心中,她是纯洁天使与妖精的化身, 她靠在我肩膀,依偎我胸膛,凝视我左脸时,她是天使,最纯洁的,有两对小翅 膀的。她犯病的时候真像是十足的妖精,我们接吻的时候就是和妖精嘴对嘴,做 爱的时候,她会用妖精的手指深深陷入我的皮肤,我体会得到她内心的疼痛,但 是我没有办法,我们太过相爱,太过,她甚至为我抛弃了一切,父母,朋友,学 业,一切一切围绕她让她不孤独的人或事。她的病是我心中最大的伤痕,我不知 道是否可以照顾好她,我只是自私地和她私奔——私底下离开,我们的前途就像 奔驰的火车一样对前方的终点未知,只是一味固执地行驶,一路往西。 桃夭揉了揉眼睛,很顺从地服下了药片,然后稍稍坐直,用手挽住我的手臂, 抿了抿头发,咬了咬嘴唇,她从包里拿出了两块水果糖,一块分给了对面妇女的 孩子,一块留给了自己,她美丽的笑容在脸上绽放,她脸对着我说昂风,糖好甜, 好甜,你想尝尝吗? 然后我继续和妖精嘴对嘴,她嘴里的味道是青苹果味,隐约中我看见对面男 孩和母亲的微笑,那男孩与我童年时竟出奇地相似。 桃夭很快又枕着我的肩膀睡着了,她的头颅很轻很轻,不给我增加任何负担, 因为夏天的缘故她把头发轻巧地盘起,像朵花蕾。 桃夭靠着我,我靠着窗户,黑夜里仅有几点灯光,橙色的,隐约可见,低矮 的平房,无垠的田野,挺拔的白杨树,无奈矗立的电线杆子,大江大河,山川湖 泊,支离破碎的影像在我心中渐渐沉淀,我想自己会记住一些东西,这节老式的 旧车箱,这些黑黝黝的群山,这些斑驳墙壁上的业务电话,那个酷似我的男孩, 那些一次性纸杯和雪白雪白的药片,还有我的妖精我的天使我的桃夭,我们的私 奔发生在这个桀骜不驯的似水流年。 我去了吸烟区,不吸烟,也没有人吸烟,我只是蹲在地上,伴随着火车的颠 簸无规律的晃动。 周围没有往来的人们,现在是凌晨三点,天漆黑一片,如同我的心,一种被 撕裂的感觉迅速蔓延,我开始怀疑和桃夭私奔是不是一种错误,她时常会发病, 虽然有我在身边会得到很好的抑制,但那一刻我比谁都要痛苦,我骂自己无用, 懦弱,连自己深爱的女人都无法给与幸福,甚至连安定的生活环境都是一种奢求。 桃夭不知何时来到我身旁,她扶起我,我紧紧将她搂住,我的头发触碰到了 它的眉梢,我说夭夭,我怕给不了你幸福。 她那卷曲的大睫毛开始噼哩啪啦的承载泪水,我分明感觉到她的哭泣与不住 的颤抖,我们试图把对方搂得更紧,这样我可以真真切切听到她掷地有声的话语, 她说,昂风,我们要一起追赶幸福。 我是昂风,桃夭要爱一辈子的男人。 下车前的半小时,桃夭显得很兴奋,她对那个我们彼此未知的小镇充满期待, 她总会问我,昂风,那里一定会很美妙吧,有桂花香,破旧的红砖搂,幽静苍凉 的山谷,还有驻足唇边的薄翼蝴蝶,脱离喧嚣对她来说是种无比的诱惑。 她念诗给对面的孩子听,徐志摩的。 火车擒住轨在黑夜里奔 过山过水过陈死人的坟 过桥听钢骨牛喘似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