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湛蓝的天空,茂密的树林,勤劳勇敢的农民,低声吟唱得庭燎女子,沿途的 景色有规律地变化,他们的生命实质都是绿色,各种各样的绿色,还有云南特有 的建筑,一切颜色都和谐地融入其中,浑然一体。 走累了,我和桃夭坐下来,安静的十字路口,没有城市的车水马龙,川流不 息,安静的让人不可思议,即使有车经过,哪怕是最笨重的卡车经过,也没有刺 耳的鸣笛声,只有细微灰尘纷扬的声音,心境不清的人根本无法分辨出,桃夭就 是这样的人,她的内心被太多残缺的记忆所割伤,像悬崖峭壁般千疮百孔,我不 知道她梦中的桃花是否有血一样的颜色,而那些血红的花瓣又是被谁流淌不息的 血液所浸染? 桃夭说我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不停地跟她诉说我的童年,同样是类似庭 燎的小镇,复古,淳朴,有斑驳的墙壁,墙角长满苔藓,暗绿色,像昆虫粘稠的 血液,粹不及防,让人恐惧。每户都有阁楼,开很大的窗户,黄昏后会有大朵大 朵的风拂过我面颊,风是从山谷另一边穿过来的,有很淡很淡得雏菊味,偶尔我 会站在旷野上呼唤风,风来临的时候,我单枪匹马地去追随,空气中有潮湿的味 道,我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当我发现风不尽在掌握的时候, 我无比悲哀,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我是昂风,曾经的风之子。 桃夭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像在深夜火车的情景,她睡觉时脸上也是如花绽放, 她的左眉间有桃花的痕迹,破碎的花瓣,残缺的花蕾,一道伤痕一段情,烙下深 深的印迹,不得泯灭。 桃夭的身体在我的怀抱里愈发冰凉,终于没了温度,我知道她又开始被桃花 的梦境所困扰,我想我应该已经适应她时好时坏的精神状态,我们对出走早已做 了最坏的推测。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她搂得更紧,然后吻她眉间花一样的痕迹。 桃夭不久便苏醒过来,她的身体在蒸发很多从毛孔渗出来的水分,没有温度。 我不允许桃夭先说话,我跑到对面的杂货店买了瓶农夫山泉,从上衣第三个 口袋里小心翼翼取出绿白相间的药片,监督夭夭服用,她发病越来越频繁,我开 始后悔我们的私奔是不是一种错误。 昂风,这是我第二个关于我们的梦境。 嗯。 你杀了人以后就和我回到了桃花岛,我们渡船过去,你不说话,只是在船头 拥着我,你眼里满是对世俗的厌倦,你总是不住看手里的剑,上面的血迹早已被 反复擦拭干净,你用世间最好的绸缎,沾上最昂贵的药水,你背对着我,一点一 点看血迹融化,然后消失,我分明读得出你心里的悲哀,你的父亲弥留前把剑交 给你,他说昂风,我的孩子,你要切记此剑见血封喉,千万不得随意杀人,一切 点到为止,切记切记。我从后面搂住你的腰,我说昂风,对不起,是我让你违背 父亲的遗言。你擦拭一半的剑突然掉在地上,地被碰撞出小小的裂痕,你转过身 把我的头埋在你的胸膛,我听见你有很激烈的心跳,就算杀人的时候着不会如此,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只有你有沉稳深厚的恻隐,你流着泪说,夭夭,我爱你, 从第一眼开始。 我对桃夭努力地点了点头,我说是的,我爱你,从第一眼开始。 夭夭微笑地喝着农夫山泉,继续讲述梦境。 我们决定离开这个红尘滚滚,贪婪的欲望摧毁一切的凡世。我们像现在这样 不断行走,行走,一路往西。沿途有无数人试图伤害我们,你是无心恋战的人, 但你从来不允许有人伤害我,因为我是你前生今世唯一深爱的女子。我们在去往 桃花岛的每天都会用那些无耻之徒的血染红天空,夕阳残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 候你绝不出手,一旦出手表情总是异常地冷漠,他们残忍的要伤害你深爱的女子, 对你来说这就是唯一的罪恶,而且罪不可赦。 多少恨,昨夜梦魂中。 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 花月正春风! 多少泪,断脸复横颐。 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 肠断更无疑! 我们到桃花岛那天,我的笑容异常明媚,我望着天空,天空湛蓝,大群大群 的飞鸟从我们头顶上飞过,发出异常明亮的叫声。 你看到飞鸟时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你说,桃夭你知道吗,自由自在的飞鸟 一直是我的向往,他们的世界没有弱肉强食,刀光剑影,灯火阑珊,只有翅膀是 他们飞翔的坚韧保障。 从那天起,我们在桃花岛上过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生活。我每天都绣女红, 桃花图案的,一朵两朵,完整的残缺的,神情专注,表情绝望。每幅下面都会绣 上你的名字——昂风,我深爱一生的男子。你大部分时间在桃花岛上舞剑,剑起 桃花扬,剑落桃花殒,剑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你异常冰冷的表情,我总未看 见你对任何人微笑,你的冷漠在我看来近似残忍,仿佛置身世外,一切均与你无 关。我吻你原因,你搂住我,你的怀抱异常温暖,你对我说我把全部温暖都给了 你,除了你,你叫我如何再对别人笑。 的确如此,我把吻流在夭夭眉间的花样痕迹上,马路对面有顽童好奇地躲在 柱子后面看我们接吻,也许这对于小地方的孩子是不可饶恕的罪恶,也许只是好 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