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母亲的祝福 维克多他们搀扶着伤员往外走,豪特让他们在树林里等他一会儿,他和玛丽见 一面就赶过去,他等了一会儿,忽然听到楼道里传来急促的皮靴声,他觉得不对劲 儿,就立即吹灭蜡烛从后窗逃了出去。 尤里带领士兵搜遍全楼也没找到一个人影。 “浑蛋!铁匠在哪儿?”尤里把一无所获的愤怒,暴风雨般地发泄到普利斯特 的身上。 “长官,刚才他就在这里,我亲眼看见……”普利斯特吓得魂不附体,浑身颤 栗。他从这野兽般的咆哮声中,已经听到了对自己的宣判。就在这时,两个女人的 喊话声给他带来了一线生机。但是,一看到金玲,普利俾特急忙把身子躲进了黑暗 里。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德国人抓走了,躲在森林里的两个男人,心都 要碎了。 豪特后悔不迭,几次拔枪要跟敌人拼命,都被维克多制止了。“眼瞅着两个女 人因为我被抓走了,我却在这里袖手旁观,我他妈还算什么男人!”豪特痛苦万分。 “你去送死就算男人了?快走!”维克多用力将豪特向森林里推去。 豪特一走,维克多急忙抄近路向家里跑去。 听到砸门声,老夫人吓坏了,以为维克多和金玲出事了,哆哆嗦嗦地打开屋门。 尤里立刻冲进屋来,二话不说,直奔维克多的卧室,见屋里没人,回头质问老 人:“你儿子在哪儿?” “……”老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在哪儿?”尤里一把抓住老人的衣领,把枪抵在她的脑门上,厉声吼道: “说!你儿子在哪儿?” 老人盯着这张禽兽不如的脸,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忽然传来愤怒的大喊: “长官先生,你怎么能这样对待老人?” 维克多光着上身,穿着一条短裤,从后门走了进来。 “维克多医生,你去哪儿了?”尤里松开老人,狐疑地盯着维克多。 “在大便。”维克多抄近道赶回来一看,德国人已经敲门了,只好灵机一动, 来了这着。 “为什么不用厕所?” “马桶坏了。” “你拉的屎在哪儿?” “还没等蹲下就听到你在叫我,所以很遗憾……” “维克多医生,你真是一个好演员!不过,我非常遗憾地告诉你,你的金玲小 姐可是落在我手里了!”尤里不无得意地说。 老人一听这话大吃一惊,刚要说话,却被维克多故作惊讶的问话打断了:“她 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你当然应该知道原因了!” “不,我不知道。尤里长官,如果你敢对金玲小姐非礼,我想霍夫曼将军绝不 会放过你!” 一听“霍夫曼”,中尉气得咬牙切齿,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普利斯特并没有向尤里报告看见了维克多和金玲,只说看到豪特了。这个人惧 怕维克多的那身凛然正气,更害怕霍夫曼一旦怪罪下来,自己保不住小命,所以, 他对尤里耍了一点儿小伎俩,也因此保住了维克多。 “到底出什么事了?”老人急忙问维克多。 “妈妈,我以后再向您解释,我要马上出去一趟。”维克多对母亲说。 回到旅馆,尤里立刻要通了安德鲁住宅的电话。 “对不起,安德鲁长官,打扰您了。报告长官一个不错的消息,我抓到了中国 女人与游击队秘密接头的证据,她现在就在我的手里了,您看怎么办?我担心总督 怪罪下来……” 睡意蒙陇的安德鲁一听抓到了金玲的证据,立刻命令道:“不用担心,总督已 经飞回柏林了。听着,采取一切手段,一定要从她的嘴里挖出游击队的下落!” 安德鲁曾多次试图去森林里搜查这支游击队的据点,但是,比利时的森林浩瀚 无垠,其覆盖面超过了国土的百分之二十,要想在那到处都长满了松树、山毛树的 森林里找到区区几名游击队员,岂不等于大海捞针!安德鲁觉得,如果能从中国女 人的嘴里挖出游击队的下落,那么,总督最后的日子也就快到了。 尤里却犹豫不决,被降职的教训记忆犹新,他不敢再拿脑袋当儿戏。不过,安 德鲁最后的一句话,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一切由我负责!” 金玲和玛丽被关在旅馆地下室一间潮湿又充满霉味的小黑屋里。两个人胆战心 惊地坐在墙角,紧紧地依偎着。 “对不起,玛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肯定是有人发现了我们。”金玲哭 泣着向玛丽道歉。 “别难过,这不怪您……”玛丽安慰着金玲。 两人正说着,屋门被推开了,那张阴森恐怖的恶脸,向她们逼过来,尤里上前 一把抓起玛丽的头发,拽着她就向门外抢去。 “你要干什么?快松开她!”金玲抱着玛丽的腿,死不撒手。 “畜生--快松开我--”玛丽拼命抓着揪痛的头发,挣扎着。 尤里揪着玛丽的头发拖着两个女人,向门外走去。 “尤里长官,你这样对待我们,就不怕霍夫曼将军处罚你吗?”金玲愤怒地端 出了霍夫曼。 尤里立刻停下脚步,回头恶狠狠地盯着金玲。两人眼里都蓄满了不共戴天的仇 恨。金玲以为尤里对总督能敬畏三分,从而收敛一下。但是,尤里却咬牙切齿地说: “我就等着他给我降为下士呢!”说罢,推开金玲,更用力地拖着玛丽向门外走去。 “不--松开她--你们不能这样对待她--” 但是,无论金玲怎样拼命地喊叫都无济于事。 尤里将玛丽拖到隔壁的房间,捆上她的手脚。玛丽披头散发地躺在地上,衣裙 被撕开了,裸露着一对丰满的乳房。这对高高隆起的乳房,使德军中尉产生了极大 的兴趣。过去他只听说俄国娘们儿的乳房丰满得像两座小山,他妈的,没想到这个 比利时娘们儿也长了这么一对!他心里愤愤地骂着。 “说吧,说出豪特他们的下落,我就放了你!”尽管丰满的乳房使中尉胡思乱 想,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不过,这后一句倒是真的,如果玛丽肯说出游击队的下落,肯把这对丰满的乳 房让他玩一玩,他会对她开恩的。 但是,从那张鲜红的嘴唇里却挤出一句咬牙切齿的话:“畜生,知道我也不告 诉你,何况我不知道!” “哼!”尤里冷笑一声,既然你不肯自愿送给我让我好好享受一下,那就只好 对不起了。他伸出一双长满黄毛的大手,向那对丰满的乳房伸了过去。 “不--畜生--你给我滚开--不--”玛丽拼命扭动着身子,极力反抗着。 可怜的玛丽被反绑着双手,她的挣扎使尤里这育生越发感到刺激,越发激起他 体内勃发的亢奋,他甚至想立刻把她压在身下,让他淋漓尽致地发泄一通! 但是,尤里这类的德国男人残忍、凶狠,却不下作。他们自视日耳曼民族是 世界上最高贵的民族,所以,不肯轻易跟其他民族的女人做爱,怕泛滥做爱会玷 辱了大日耳曼民族的血统。 尤里的两只手开始轻轻地抚摸,把两只小山般的乳房全部抚摸一遍,从乳房 的底部,一直抚摸到高高的乳峰,连两个鲜嫩的乳头都没放过。玛丽一直在愤怒 地扭动着身躯,极力反抗。这越发使尤里感到刺激,好像在配合他做爱一样。他 甚至感到自己的下身快受不了这种诱惑,已似电流通过般地挺了起来。他觉得控 制不住自己了。尽管如此,但他也明白,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干有损于帝国军人形象 的事。 尤里就把不能发泄的亢奋,全部集中在两只丰满的乳房上。他用两只大手死死 地抓着玛丽的两个乳房,就像要捏碎两个核桃似的,狠狠地掐捏着。 “啊--疼死我了--” 听着这撕心裂肺般的惨叫,看着玛丽因疼痛而扭曲变形的脸,尤里感到了一种 发泄般的快感。他真希望她能向他乞求一声,那么,他或许会放过她。但他听到的 却是疯狂的咒骂:“浑蛋--畜生--我杀了你--”直到他几乎要把那两只核桃 捏碎了,她的哭叫声已经变得沙哑,眼睛几乎要冒出来了,他才罢手。 尤里点着一支香烟,狠狠地抽了两口,让烟头的火光燃旺一点儿,然后,将火 红的烟头向那对令他垂涎的乳房伸去。 “啊--疼死我了--王八蛋--畜生--” 当这个畜生把烟头伸向玛丽洁白如玉的乳房,看着烟头接触乳房的瞬间,发出 刺啦的烧灼声,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感。 尤里杀人无数,可从没这般折磨过人。他第一次觉得折磨人比杀人更有味道, 更刺激。而且,他折磨的是一个仇人的老婆,是一个想得到却又得不到的尤物,就 更有一番解恨的快感了。他把烫过乳房的烟头放进嘴里又抽起来,觉得这香烟格外 有味道,泛着一股特殊的、女人的体香。 玛丽的声声惨叫,像针一般扎着金玲的心。她冲着门外大声喊着:“畜生,你 不要再折磨玛丽了!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来问我好了!” 听到这喊声,尤里心里顿时掠过一种胜利的喜悦,这远远超过了折磨玛丽的兴 奋。 他妈的,这个高傲的中国女人终于向我低头了。哼,我要好好看看你这个小女 人如何向我求饶! 尤里用恶光四射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跌坐在门口的金玲。金玲感到了威胁,两手 下意识地护着前胸,连连向后退去。她已经从玛丽的喊叫声中,明白了这个畜生都 干了些什么。 尤里一步一步地向金玲逼过去,一直把她逼到墙角,这才开口道:“说吧!” “你把她放了,我就告诉你!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在耍弄我?”一股被耍弄的愤怒油然而生,尤里恨得咬牙切齿,可又不敢 像对待玛丽那样对待金玲,只好狠狠地说了一句,“金玲小姐,如果不是霍夫曼总 督在庇护你,你大概不止一次去见上帝了!不过,我的忍耐可是有限的!”说罢, 转身走了出去。 天亮了,折腾了一夜的尤里毫无所获,十分疲倦。士兵向他报告,说许多人到 旅馆门前示威了。尤里急忙向窗外望去,只见雾色沉沉的街头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金玲的被捕,使整个小镇都愤怒了。人们对这位中国姑娘,充满了无尽的感激。 在维克多的带领下,全镇出动,跑到旅馆门前来示威、抗议。 “你们要干什么?”尤里来到门口,问为首的维克多。 “放人!”维克多厉声回答。 “我要是不放呢?” “你要考虑后果!”维克多回头瞅一眼周围的人。 尤里瞅一眼人群,他从那一双双瞪圆的眼睛里,看到能把他活活咬死的力量。 人驻小镇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害怕了。前不久,他刚刚接到一封里伯河特游击队的 警告信,警告他如果再枪杀无辜,就要他的脑袋。尤里狠狠地瞪了维克多一眼,转 身回屋了。 这次示威很有震慑力,否则,尤里对玛丽早就下手了,不会等到第四天。 维克多在金玲的房间里找到霍夫曼的电话号码,拨通了霍夫曼的电话,但是, 对方的回答却令维克多无比失望:总督回柏林了。 金玲被捕的这天夜里,霍夫曼家里也出了大事。 夜里十一点,霍夫曼从柏林电台的广播里又听到了德军所向披靡的战况:“帝 国军队自6月22日开战以来,歼灭了苏军二十八个师,重创七十个师,抓获三十多万 苏军俘虏,成千上万的俄国人被帝国军队追逐得像兔子一样,四处逃窜……” 听到这些赫赫战绩,霍夫曼却兴奋不起来,他的心里一直潜藏着一种莫名的忧 虑。 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里总是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两个毫不相干的画面,拿破仑 大军惨败在俄罗斯的冰天雪地里,而在一堆堆冻尸遍野的尸骨里,却常常闪现出瓦 尔加的影子。他知道这种想法荒诞透顶,瓦尔加怎么能跟一百多年前拿破仑的军队 扯到一起呢? 但是,作为将军家庭出身的将军,他对战争的理解要比一些狂热分子清醒得多, 也客观得多。他的父亲不止一次地说过,欧洲最强悍的民族是横跨欧亚的俄罗斯, 最可怕的敌人也是俄罗斯,而不是法兰西。霍夫曼曾多次去过俄国,很早就领教过 俄国人的强悍。俄国幅员辽阔,居世界之首。而且,1917年建立的苏维埃政权,远 不像沙俄时代那么软弱可欺了。 霍夫曼心里惴惴不安,妻子一直拒绝接他的电话,万一儿子瓦尔加在战场上有 个三长两短,妻子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一想到妻子,霍夫曼再次要通了柏林家的电 话。 此刻,米丽亚坐在钢琴前,正弹奏着为儿子新创作的《母亲的祝福》。这位出 身于虔诚的基督教徒世家的音乐家,从小就对历任教堂和宫廷乐长的巴赫十分崇拜, 尤其酷爱巴赫的《受难曲》和的小调弥撒曲》。她虽然嫁给了一个职业军人,而且, 两人也曾山盟海誓地相亲相爱过。但是,她虔诚的信仰及对巴赫的崇拜,使她与将 军丈夫之间经常发生矛盾。尤其在对待儿子的问题上,她觉得丈夫冷酷无情,心中 除了帝国,一点儿父爱也没有。所以,她一直不肯原谅他。 米丽亚一边弹琴,一边哼唱着这首充满母爱的歌曲: 孩子,你走了。你走向炮火纷飞的战场,请带上母亲的祝福,祝你平安归来! 母亲将为你拂去硝烟的尘埃,抚平你心灵的创痛。这是天下母亲永远的祝福,永远 的期待…… 她把对儿子那份永远的牵挂与祝福,融在歌曲里。她不知这份真诚的祝福能否 得到上苍的恩赐,能否给儿子带去平安。她只能在这遥远的家乡,一遍遍地为儿子 祝福,祝福儿子平安归来。 米丽亚爱瓦尔加胜过爱世上所有的人。霍夫曼常年不在家,不是赴中国出任军 事顾问,就是去日本就任武官,后来又奔赴比利时就任军政总督。那漫长的岁月她 是跟儿子形影相伴的。因此,她对儿子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 这天夜里,她又像往常一样,流着泪,边弹边唱,边修改着音符。她决心为儿 子写出一首最好的歌曲,也力求表达出全世界母爱的情感。正唱着,老女仆走过来 说将军来电话找她。 “告诉他,我已经休息了。”米丽亚说。 “夫人,您已经多次拒绝……”老女仆一脸难色。 “去吧,按照我说的回答他。” “可您……”老女仆仍在犹豫。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防空警报声,“嗷嗷--嗷嗷--”,很是吓人。老女 仆惊惶失措地说:“夫人,防空警报又响了,您赶快躲躲吧!” “这又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米丽亚继续弹着她的《母亲的 祝福》。警报天天响,她早已经不在乎了。自从儿子开赴前线以后,她似乎把生 死都看淡了。 老女仆吓得浑身哆嗦,忙说:“夫人,您听过警报声好像……请您还是躲一 躲吧!” 米丽亚却催促她:“去吧,去告诉他,就说我休息了。” “啊,好吧。”老女仆急忙跑去抓起话筒,“对不起阁下,夫人已经……” 没等老女仆的话说完,只听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好像是飞机从房顶上 一掠而过,接着就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随即,天崩地裂,昏天黑地,房倒 屋塌。 霍夫曼在电话里听到这乱糟糟的声响,顿时大惊失色,大喊起来:“安娜利莎! 发生什么事了?安娜利莎!快回答我--米丽亚--快回答我--” 回答他的却是不断传来的爆炸声、房倒屋塌声,接下来,就像死亡一般沉寂下 来。 霍夫曼被惊呆了,半天才大叫一声:“米丽亚--” 第二天早晨,霍夫曼下了飞机,在胡里昂的陪同下,匆匆走进一间临时改成的 简陋病房。病房里,到处是一片乱糟糟的景象。一群失臂断腿的男女老少挤在拥挤 的病床上,痛苦地呻吟着,哭泣着。医护人员跑来跑去,忙着给炸伤的人处理伤情。 这时,一台破旧的收音机里,女播音员正播放着帝国军队不可一世的战绩: “帝国军队所向披靡,在短短的时间里,全歼俄国军队二十八个师,捣毁七十个师! 9月6日,伟大的元首下令,帝国军队将以强大的攻势,向莫斯科发起总攻。不用多 久,这颗俄国人的心脏就将在第三帝国的手心里跳动了!” 这辉煌的战绩与眼前的惨状相比,似乎别有一番讽刺意味。 德国军队在俄国国土上疯狂地残杀无辜,践踏生命;而在这里,英国的飞机也 同样在报复着战争的策源地。 霍夫曼急切地扫视着病床上一张张狼狈不堪的脸,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几名 医护人员正在抢救的重伤员身上。 “米丽亚--亲爱的--”霍夫曼抓住妻子满是血污的手,痛心疾首地喊道, “亲爱的,我是霍夫曼,你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处于弥留之际的米丽亚,听到这亲切的呼喊,睁开了暗淡无光的眼睛,但是, 在生命就要离她而去的时刻,她眼前晃动的却是一张年轻的脸,而不是呼唤她的丈 夫。 “瓦尔加……我的儿子……真的是你吗?”米丽亚惊喜地叫了起来。 听到这令人心碎的呼唤,霍夫曼极力抑制着夺眶的泪水,歉意地说:“亲爱的, 我是霍夫曼,我是你的霍夫曼……” 米丽亚脸上的喜悦一下子消失了,眼神里充满了莫大的失望,她轻淡地说: “你终于回来了。”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亲爱的,我向你道歉,”霍夫曼握着妻子冰冷的手,“我回来晚了, 请你原谅!” 米丽亚再次睁开眼睛,艰难地嗫嚅着:“亲爱的……拜托你最后一件事……” “请讲…” 只见米丽亚伸出一只满是血污的手,缓缓地张开来,手心里握着一张沾满血迹、 皱皱巴巴的纸团,她艰难地说:“这是我……留给儿子的最后一件礼物……” “不,亲爱的,不要这么说,你一定会好的!” 米丽亚痛苦地摇摇头:“亲爱的……请接受我最后的道歉,对不起……” “不,我应该向你道歉,请相信,灾难会过去的!”霍夫曼满眼泪水,极力安 慰着妻子。 “我们的家没了……”两行泪水从米丽亚已近枯竭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没关系,我们还会有家的!等战争结束以后,我们重新盖最好的房子,比现 在的花园还大!” “那不会是我的家了……” “不,是你的家!亲爱的,是你和我,还有我们儿子共同的家!” 米丽亚艰难地摇了摇头,声音越来越微弱:“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不!亲爱的,你能等到!你一定能等到!” 但是,无论丈夫怎样鼓励她,无论怎样向她描绘美好的未来,都无法挽留住妻 子的生命了。 “请把它交给瓦尔加……这是我为他……最后的一次祝福……”她说完留给儿 子的最后一句话,就睁着那双美丽而文静的大眼睛,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霍夫曼向妻子郑重地点了点头,从她手里接过那张血迹斑斑的纸团,哽咽道: “亲爱的,请放心,我一定把它交给儿子……” 此刻,霍夫曼再也顾不得将军的身份,他合上妻子的眼睛,扑到她的尸体上, 失声痛哭起来。 这时,从收音机里正传来女播音员的声音:“……帝国军队攻下布列斯特以后, 希特勒元首请来意大利首相墨索里尼先生,共同参观布列斯特的战场,这里正是德 国与苏维埃签署《布列斯特和约》之地!希特勒元首要向世界证明:从帝国身边溜 走的东西,我们要加倍地补偿回来!” 在这到处都是伤痛与死亡的医院里,从收音机里传出来的激昂喧嚣,使刚刚失 去了爱妻的德国将军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他顺手关掉了它。 霍夫曼和胡里昂来到医院门外,外面仍然弥漫着轰炸过后的弹药味及房屋倒塌 后的尘土。活下来的人们仍在倒塌的废墟里寻找着亲人的遗体。一个光着屁股的男 孩儿,趴在母亲身上哭叫着,然后又拼命地吸吮着母亲已经僵硬的乳头。 霍夫曼是德国著名的将军,他曾参加了攻打比利时、卢森堡和荷兰的战争。按 照希特勒的部署,他同几个将军曾指挥了德军装甲部队绕过固若金汤的马其诺防线, 从阿登森林浩浩荡荡地直插法国重镇色当,又迅速地打败了比利时…… 霍夫曼觉得自己是不可一世的将军,觉得自己为德意志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今天,当他亲眼目睹着柏林街头的一幕幕惨剧,亲眼看到妻子惨死在英国飞 机的炸弹下,他的心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 当他靠在一棵树L,打开那张血迹斑斑的纸团,看到妻子留给儿子的遗嘱竟是一 首歌曲时,他的心简直都要碎了。 孩子,你走了。你走向炮火纷飞的战场,请带上母亲的祝福,祝你平安归来! 母亲将为你拂去硝烟的尘埃,抚平你心灵的创痛!这是天下母亲永远的祝福,永远 的期待…… 孩子,你归来了。你带着战争的伤痕与泪水,带着母亲的祝福,投入到母亲怀 抱!母亲将拂去你一路风尘,还你一张灿烂的笑脸!这是天下母亲永远的祝福,永 远的期待…… 霍夫曼仿佛觉得整个天地间都在回响着妻子的歌声。他觉得妻子留下的不仅是 一首歌曲,不仅是一位母亲留给儿子个人的祝福,而是唱出了天下所有母亲的心 声。 “我宁愿要我的儿子,也不要什么欧洲!因为欧洲并不属于德国,而瓦尔加却 属于我!他是我的儿子。我绝不愿用我儿子的生命去换取他人的国家!”这是妻子 曾说过的话。 是的,米丽亚,你是对的。啊,我的米丽亚,你真是一位伟大的母亲啊! 霍夫曼好像突然醒悟了。他想:德国能得到欧洲吗?这样下去,即使得到了, 最终又会是怎样一个结局呢? 但是,此时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总督阁下,我非常痛心。”一直跟在霍夫曼身边的胡里昂心情十分沉重, “我真的怀疑我们在干些什么?” “在杀人。”霍夫曼不假思索地说。 “‘我们这么于,能给德国带来……” “灾难,除了灾难不会有别的!胡里昂,你马上回家看看,让他们立刻离开柏 林郊区,搬得越远越好!”霍夫曼急切地说。 “可我的家无地方可去,再说,哪里都不安全……” “任何地方都比在柏林安全!你这个笨蛋,还不赶快回家!”霍夫曼向胡里昂 发起火来。 “谢谢……”胡里昂备受感动。 暮色苍茫,昏鸦鸣叫。 墓地上,一片新魂。送走了死人的活人带着莫大的悲伤,渐渐地离去。 朋友们参加完牧师主持的米丽亚的追思仪式,都相继离去,惟独剩下霍夫曼呆 呆地坐在墓碑前。 “回去吧。人死了不能生还,柏林街头的尸体您已经看见了。”斯普林特劝慰 他。 “我对不起米丽亚,在她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有在她的身边……”霍夫曼 十分痛苦。 “您不要自责,即使您在身边又能怎么样?您能救得了她吗?英国皇家空军天 天晚间都来轰炸,就像我们天天袭击伦敦一样。”斯普林特说。 “这就是元首送给柏林的最大礼物,到处都是尸体,满目疮痍,一片废墟!” 霍夫曼愤怒地说。 “您还没有看到更残酷的……” 霍夫曼抬起头望着斯普林特,等待他说下去。 “您还没有看到党卫军屠杀犹太人的场面,成千上万手无寸铁的犹太人全部被 毒死,被枪杀……走,我们边走边说。” 两个人在墓地里走着,斯普林特告诉霍夫曼,党卫军在奥斯维辛、贝乌泽茨、 马伊达内克、索比博尔、特雷布林卡等许多地方建立起三十多个集中营。波兰的奥 斯维辛集中营最大,犹太人一进到那里,就别想活着出来了。党卫军对犹太人采取 一种最简便、最快捷的毒气杀人方式,起名叫“旋风B”。 “我曾跟随总部长官视察过几个集中营月B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据说在奥斯维 辛集中营,仅从死者嘴里拔下来的金牙都堆成堆,丢下的鞋子像小山似的!布痕瓦 尔德集中营长官的妻子依尔斯·科赫夫人,酷爱人皮做的灯罩,每看到年轻的犹太 文身者,就派人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之后,把人皮完整地剥下来,给她做人皮灯罩及 各种家具上的装饰。他们用犹太人骨骼做成各种标本,用活人做各种医学试验……” “太可怕了,我们曾引以自豪的日耳曼民族大可怕了!”霍夫曼气愤地说, “我们每天都在干什么?都在杀人!都在犯罪!都在掠夺!上帝……我们简直成了 十恶不赦的罪人!” 霍夫曼对犹太人并没有好感,但听到党卫军如此残忍地对待生命,觉得这实在 太丧失人性、太违背道义了。 “请您小声点儿,我觉得您的情绪很危险……”斯普林特急忙提醒霍夫曼。 “什么危险?无非被那个疯子撤职,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我早已经干够了这 种每天都在违心讲话、违心干事的总督了!”霍夫曼第一次称希特勒为疯子,显然 他也疯了。 “不,不仅是撤职……你应该了解元首的脾气。” 接下来,两位好友又谈起了当前的战争形势,最后,两人都感到十分担忧: 不知希特勒最后会把德国推到哪一步? 这天晚上,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玛丽被拖回屋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金玲抱住玛丽失声痛哭,后悔不迭。 “该死的畜生把您折磨成这个样子,我真不该去找您啊!我都后悔死了!”金 玲哭泣道。 “不,我非常感激您的热心……感谢您给我带来了豪特的消息……” “亲爱的,您别担心,维克多肯定会去找霍夫曼将军的,霍夫曼将军一定会来 救我们!” 三天来,金玲一直这样安慰着玛丽。两人眼巴巴地望着镶着铁栅栏的小窗,日 夜企盼着亲人的营救。 一连几天,维克多母亲都来给金玲送饭,但都被站岗的士兵拒之门外。最后一 次,老人哭着不走,竟被士兵一脚把饭盒踢翻了,饭菜撒了一地。 维克多四处奔走,寻找着营救金玲和玛丽的办法。他把全镇群众的签名信,交 给警察局长兰伯,让他想办法转交给大臣,请国王出面向德国人说情,看能不能释 放那两个无辜的女人? 但是,三天来一直毫无结果。 维克多在度日如年的煎熬中,等待着霍夫曼的归来。他天天晚间都在旅馆门前 的路上徘徊,直到宵禁时间才不得不走回家去。 维克多很想给金玲传去一点儿信息,让她知道他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她。他几 次找到旅馆老板费尔伯格,却被费尔伯格胆战心惊地拒绝了。 这天晚间,金玲正在给玛丽擦拭伤口,忽然听到外面隐约传来了歌声,好像是 维克多唱的《圣母颂》,仔细一听,果真是他!哦,上帝!在这寂静而绝望的夜晚, 他那浑厚的嗓音显得格外动听。 圣玛丽亚,温柔的母亲!请听一位少女的恳求,从这荒凉的岩石上,我的祈祷 飞向你身旁…… 在这与外界隔绝的地下室里,在这生死不明的魔窟里,忽然听到这亲切的歌声, 对于绝望中的两个女人来说,好像人类忽然得到了普罗米修斯送来的火种一样,她 们看到了希望之光。 “哦,是维克多唱的,您听!”金玲惊喜地叫起来,急忙爬起来向着高高的小 窗连连跳着,很想往外看一眼,可是小窗太高,根本就看不到。“玛丽,您听到了 吗?是维克多唱的,他一定是唱给我们的!” “是的,是唱给我们的……”玛丽激动得哭了,“不光是一个人,好像有好多 人在唱呢。” “嗅,真的,有好多人在唱呢。” 此刻,拉丽特、艾德蒙等许多人都聚集在维克多身边,冲着旅馆,高声唱着许 多欧洲人都喜欢唱的《圣母颂》。 啊,圣玛丽亚,纯洁的母亲!世上的一切鬼怪妖精,都被你赶得无踪影,我们 再也不会受到欺凌…… 金玲和玛丽眼里闪着激动的泪花,不知不觉跟着哼唱起来。 屋里屋外,同声唱着舒伯特的《圣母颂》。 这美妙的歌声就像母亲的手,亲切地抚摸着两颗伤痕累累的心,宽慰着她们痛 苦而无望的心灵……可是,唱着唱着,歌声突然被一阵“砰砰砰”的枪声打断了。 金玲像疯了一样扑向窗子,冲着窗外大声哭喊起来:“不--维克多--不- -” 她几乎要发疯了,以为维克多被打死了,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心上人了! 然而,就在金玲绝望地瘫倒在地上的,窗外又传来了歌声,声音虽然很远,却 仍然能听出是维克多唱的: 在梦里,我看见你的微笑,仿佛闻到玫瑰的芳香。啊,圣母,我要向你倾诉, 我一片赤诚的少女之心!啊,圣玛丽亚…… 歌声驱散了金玲心中的绝望,她一把抱住玛丽,激动地哭起来:“啊,他还活 着!玛丽,你听到了吗?他还活着!我知道了他还活着,只要他活着就好……只要 他活着就好……” 尤里看到维克多带着许多人在街上唱《圣母颂》,他明白这显然是唱给那两个 女人听的,就开枪把他们赶走了。 霍夫曼从柏林回来,第一个来访的又是安德鲁。 “阁下,听说您家里发生了不幸,我很难过……”安德鲁进门就做出一副忧伤 状。 “谢谢。遭此厄运的不止我一个。”霍夫曼冷冷地回了他一句。 “是的,该死的英国佬欠我们的血债太多了!”安德鲁说。 “伦敦被炸得更惨。” “那是他们罪有应得,把整个英国夷为平地才好呢。” “那德国也同样会被夷为平地的。” 安德鲁一怔,觉得这话不应出自一位德国将军之口。 这时,霍夫曼将一封密密麻麻签着许多名字的签名信往桌子上一拍,厉声质问 安德鲁:“安德鲁长官,请你解释一下,这是为什么?” 安德鲁拿起签名信迅速浏览一遍,又放回到桌子上:“阁下,我正要向您报告 这件事情。” “不用报告,我已经知道了!” “阁下,全镇的人都来为那两个女人求情,这恰恰说明一个问题……” “说明金玲是抵抗分子?”霍夫曼反问着。 “阁下,请您听我解释……” “听你解释什么?”霍夫曼盯着安德鲁那张不动声色的脸,“听你解释一次次 地跟踪她,考验她,这次我刚动身去柏林,你们立刻就逮捕了她!安德鲁长官,你 就是要向我解释这些吗?” “不,阁下,这次不一样。”安德鲁毫不示弱。 “有什么不一样?即使她真是抵抗分子,难道就不能等我回来再处理吗?很好, 你们总算给我留一点儿面子,没有立即处死她!” “阁下,我们从没想伤害她,只想通过她找查到游击队的老巢。” “找到了吗?” “我收到一封信……” “什么信?”霍夫曼微微一怔。 “游击队头子里伯河特写来的警告信……”安德鲁有意停了一下,见霍夫曼毫 无表情,又继续说,“他说如果我们不释放金玲和玛丽,他们就将对艾得利蒙小镇 的驻军采取报复行动,还声称要尤里中尉的脑袋!” 霍夫曼接过信迅速地测览了一遍,将信又扔给了安德鲁:“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金玲跟游击队的关系。”安德鲁说。 “这恰恰说明了你的愚蠢!” “阁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安德鲁长官,我希望你能变得聪明点儿。里伯河特是游击队的头子,他不会 愚蠢到连金玲是我的朋友都不知道的程度,既然知道是我的朋友,他当然明白,如 果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没有胆量处死金玲。所以,只有你们这些愚蠢的笨蛋, 才肯相信她与游击队有什么联系。” 安德鲁被说得哑口无言,只得怔怔地盯着霍夫曼。 这天上午,尤里向玛丽发出了最后通碟。 “给你最后三十分钟,如果再不讲出你丈夫的住处,你将被送上本应该绞死你 丈夫的绞刑架!” 玛丽和金玲惊得目瞪口呆,三十分钟,这实在太残酷了! 哭喊、抗议都没有用了。两个女人反倒平静下来。金玲让玛丽躺到自己的怀里, 给玛丽梳理好满头金发,她要让玛丽漂漂亮亮地告别人生。她要让玛丽给全镇的人 永远留下一个美丽坚强的形象。 “真对不起,玛丽,是我害了您。” “不要这么说,请您告诉豪特,说我非常爱他……我到天堂里等他……”玛丽 说得很平静,泪水却不停地流着。 “不!我绝不能让他们把你带走……”金玲一把抱住玛丽,失声痛哭。 “我也不想死……我爱豪特,我大爱他了。我们刚结婚一天,他就被抓走了……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两人正抱头哭着,屋门被推开了,安德鲁和洛霍出现在门口。 “你、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处死她,那就连我也一起处死好了!”金玲愤怒 地喊起来,抱着玛丽连连向墙角退去。 “金玲小姐,您误会了。”安德鲁微笑着向她们走过来。 “不,你不要过来!我绝不让你们把她带走!你们连我一起绞死好了,霍夫曼 将军绝不会饶过你们!”金玲愤怒地喊着。 “不,金玲小姐,我是来向您道歉的……”安德鲁说,“对不起,金玲小姐, 让您受委屈了,您现在可以走了。” “她呢?她也可以走了吗?”金玲急忙问道。 安德鲁犹豫了一下,然后又点了点头。 金玲一看安德鲁点头,急忙把遍体鳞伤的玛丽扶起来,踉踉跄跄地向门口奔去。 此刻,在旅馆司令部的办公室里,却在上演着另一幕好戏。 几个官兵在嘻嘻哈哈地开着玩笑。 “元首简直就是日耳曼的上帝,我多么想拥抱元首的每一根头发,每一个脚趾 啊!” 一个士兵把脚往那士兵面前一伸,戏谑道:“来吧,你现在就来拥抱吧。” 这话正好被刚进门的尤里听到了,他立刻怒斥开玩笑的士兵:“浑蛋!你敢亵 读元首,我要关你禁闭!” 尤里的话音刚落,霍夫曼就出现在门口了。 尤里顿时一惊,急忙敬礼:“阁下,上午好!” 霍夫曼冷冷地盯着尤里,说:“尤里中尉,你已经被降为中士了,从今天起, 调到南面的利马小村,负责那里的驻军工作!” 官兵们面面相觑,惊愕地盯着尤里。 尤里铁青色的脸激烈地抽动了两下,迟疑地敬了个礼,转身向门外走去,正巧 与进门的安德鲁走了个对面。尤里冷冷地盯了安德鲁一眼,连军礼都没敬,就匆匆 走了过去。尤里觉得这个阴险而狡猾的盖世太保官员,已经不值得他敬礼了。 霍夫曼向全体官兵宣布:“从今天开始,法克力申被提升为上尉,接替尤里中 尉的工作!” 长得瘦高的法克力申一听自己被提升了,感到十分惊愕,急忙走出队列,大声 说道:“谢谢总督阁下!” “但愿你不是一个愚蠢的笨蛋!”霍夫曼对法克力申说了句一语双关的话。 “是,总督阁下!”法克力申当即回答。 霍夫曼匆匆地走了。安德鲁急忙跟出来,对霍夫曼说:“总督阁下,我想单独 和您谈谈。” “谈什么?谈尤里不该撤职,还是谈不该释放我的朋友?”霍夫曼冷冷地问。 “阁下,这种公开处理军官的作法,您不觉得有失帝国军人的尊严与威望吗?” “恰恰相反!”霍夫曼斩钉截铁地说,“安德鲁长官,你不觉得像尤里这样的 军人,给帝国带来的不是威望,而是耻辱吗?” 安德鲁无言以对。 此刻,在屋里收拾东西的尤里,忽然发现窗外有许多人都围着金玲和玛丽,顿 时怒火中烧,掏出手枪就瞄准了金玲的脑袋。金玲乌黑的头发在准星里晃动了几下, 他又气急败坏地放下枪,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臭婊子,你等着!”拎起皮箱向 门外走去。 当天晚间,安德鲁登上了飞往柏林的飞机,他要直接面见上司希姆莱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