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5月21日 今天下午,和我一块儿去北京开电影创作会的剧作家老邹来我家玩。 我们是新交,但一见如故。他大我近20 岁,饱经生活的坎坷和忧患,但他对 生活依然充满着自信和热情。我们聊艺术、聊生活,自然也聊到了孩子。 “你的孩子不错吧?”老邹问。 “还说得过去。但现在孩子自理能力太差,依赖性也太强,我们做家长的完全 成了他们的高级保姆。”“这已经是现代孩子的通病了。”“我总想在我的孩子身 上改变这种状况,但常常显得无能为力。孩子天天在身边,我们总不由自主地会替 他们去做他们本来力所能及的种种事情。 说真的,有时候确实是不由自主。”“这也难怪,独生子女掌上明珠嘛!” “是啊,独生子女恰恰毫无独立性,这是很可悲哀的。不知为什么,我对这独立性 看得很重。一个孩子老是依赖成人,毫无独立意识,是根本不可能充分发挥他们的 想象力和创造力的。”“这是对的。现在的孩子条件过于优越了,正象人们说的一 个个成了‘小太阳”小皇帝’了。”“我有时常对我儿子说,什么时候把你扔到荒 山野岭里让你一个人过上几天,看你还是不是一点点小事就’爸爸’‘妈妈’‘奶 奶’地穷使唤。现在真怪,要想给孩子创造一点艰苦的环境都几乎做不到。”“归 根到底还是舍不得啊!”“我有时想,如果能让我儿子住进哪所寄宿学校读书就好 了,生活上的一切全部由他独立自理,没人帮他,我们家长也离得远远的。可惜, 南京没这样的学校。”“这样的学校,有哇!南京艺术小学就收小学2 年级的学生 住校学习。”“真的?”“那还有假!我爱人就是艺术小学教文化的老师。”“你 瞧我,实在孤陋寡闻。”我兴奋了起来,可只兴奋了一会儿就又泄气了: “艺术小学可不是那么容易进的吧?大概需要什么艺术专长吧?”“那当然。 这小学对外叫‘小红花艺术团’,常有对外演出任务。”老邹又问道,“你儿子长 得怎么样?”“长得倒还蛮精神的,但也有人说他有点“奶油味’。”“他会跳舞 吗?”“噢,不行不行!我没发现他有这方面的天赋。”“那他唱歌唱得怎么样?” “我的天!你幸亏没听他唱歌,听了准起鸡皮疙瘩,他的嗓门差不多比我还粗。” 老邹笑了。他又问道: “他会什么乐器吗?”“什么也不会。按他自己的说法,他只会——玩。” “那简直毫无办法。艺术小学就收这三方面的学生.而已都得有相当的基础才行。 往年招生,报考的人总是多如牛毛,能录取的一直寥若晨星。”我十分自然地绝望 了。我说: “看来进那小学根本没门!上学期我孩子的学校里问学生要不要学电子琴、手 风琴、小提琴什么的。我儿子没兴趣我也就没让他学。”老邹见我似乎有那么一点 后悔的样子说: “你就是让他学,看来也难,那些乐器太热门了,有的孩子三四岁就开始学了, 比不过人家的。”我一个激灵,似乎又生出了一丝“希望”: “既然有’热门’,总也有“冷门’吧?看有什么‘冷门’的乐器让他学学。” “‘冷门’的乐器?这倒是个主意。艺术小学的小乐队只收民乐的,我想想,二胡、 笛子、扬琴、琵琶、柳琴、古筝……这些好象都不会大‘冷门’吧?”我在屋里踱 起了步来。我忽然发现我对这玄乎得根本没有一点“门”的事好象认真了起来。我 在学校读书时曾搞过文艺宣传队,后来又在县文化馆呆过几年,对乐器的了解还不 致于一无所知。我努力在脑子里搜索着……我忽然大叫了起来。 “笙!笙!”“笙?”“对!笙!”“喝,这倒可能算是个‘冷门’了。”我 一下子又兴奋了起来。 “你帮我打听打听,他们艺术小学有没有吹笙的。”“行!这好办。”“如果 没吹签的,似乎可以让我儿子试试。”“是可以试试。如果他们学校没吹笙的而又 需要的活,那还得想办法找教吹笙的老师。”“是啊,没老师不行。对那玩艺我绝 对的毫无办法。对了,艺术小学往年什么时候公开招生?”“大概每年的6 月中下 旬。”“6 月中下旬?我的天,不满一个月啦!”“时间可真是很紧了。”我马上 又泄气了。时间何止是紧。简直已经是完了。一个月能干什么事,更何况现在八字 还没一撇呢! 老邹走后,我的热情自个儿就消退了大半。当我把我们的谈话及我的一些想法 告诉你妈妈时,你妈妈几乎没认真听,连一点反应也没有。如果一定说有反应的活, 那也只是觉得我在异想天开说梦活,我在架设“空中楼阁”,我在开国际玩笑…… 遭到你妈妈的如此“冷遇”,我那本来还剩的小半的热情也就消退得差不多了。 我想:我也许真的是在开什么玩笑吧!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