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赎罪之心(2) 威廉摇摇头,他走到书架前,翻出汲古阁的书,这些书还没有被威廉运走, 丁盛松了口气,但是似乎少了几本。 “那些书对我很重要,关系到悔过和赎罪。只要您退给我,我可以多给您些 钱。”丁盛说,“我愿意出原价的两倍。” “这是麦望馆的书,”威廉说,他希腊雕塑般的脸孔充满贪婪的神情。“有 个日本人给了原价的十倍,买了五本方志,这个价格比运到华盛顿还合算,所以 我把剩下的书也留下来,我相信它们同样能卖到原价的十倍,为此我决定等一年 的时间,结果你来了。是你把它们卖给我的,你给我带来了好运气,尽管如此, 如果你要买,也要出原价的十倍。” 有个日本人买了方志?丁盛想起加藤曾问他这些方志的下落,一定加藤买的。 “那个日本人叫什么?是不是叫加藤?” “这我倒记不得了。”威廉说。 丁盛很沮丧。他没有想到这些旧书卖到巴黎竟然有如此的暴利,这个威廉又 如此贪婪。对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没有道理好讲。看来,他无法实现赎罪的愿 望了。威廉略带歉意地把他送到门口。丁盛刚要出去,威廉似乎想起了什么: “嘿,你等一下!你认识刘承乾吗?” “苏州的刘承乾?”刘承乾是江南知名的藏书家,丁盛的父亲和他打过几次 交道,丁盛也和他有过数面之缘。 “认识。” 威廉示意丁盛进来。 他们再次走到书柜前,汲古阁的书就好好地躺在那里。 威廉指着它们说:“刘承乾手里有一批方志,如果你能帮我买下,这些作为 酬劳送给你。” 方志?日本人去汲古阁偷的是方志,四马路最好卖的也是方志,这个威廉也 要买方志,丁盛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买?” 威廉说:“因为是我是外国人。而他们只卖给中国人。” “那你为什么要买方志?” 威廉故作神秘地说:“你最好不要问。” “你不会是卖给日本人吧?” “卖给日本人?为什么?” “我只是随便问问。”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就不再找别人。” 丁盛点点头,问威廉:“你打算出多少钱?” “我的预算是三万,”威廉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如果你能以更低的价格成 交,剩余的钱都是你的。” 丁盛仔细想想,这个交易值得做。如果自己能做帮威廉买到刘承乾的方志, 不仅能得到汲古阁的书,没准还能赚些外快。他毕竟和刘承乾相识,这笔生意应 该不太难。 “刘承乾每天下午3 点都会在三马路徐记酒店喝酒,他似乎很落寞。”马六 这样告诉丁盛。 五十岁的刘承乾何止落寞,他对生活失去了信心。他的祖父是江南丝绸巨商, 父亲曾任清朝的内阁侍读学士。刘承乾本人是秀才出身,清末官候补内务府卿。 他的祖父就开始藏书,淞沪会战后,他整个家族分崩离析,死的死,逃的逃,只 剩下他一个守着祖上留下的书。他没有经济来源,只好靠变卖古籍度日。他仅存 的嗜好就是喝上一壶黄酒,现在酒简直是他全部的精神寄托。 他的佐酒菜通常是一只巴掌长的虾仁,一碟水煮花生。今天天气稍好,他的 心情也舒爽,就额外加了盘鹅肝。 丁盛一眼就认出他,刘承乾跟他上次见时相比明显老了,脸部的皮肤已经松 弛,凸起的眼袋被酒精熏得通红。他酒兴正酣,丁盛凑过去叫了他一声:“刘大 人。”当年他父亲就是这么称呼这位好面子的藏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