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这梦是恶梦,或者美梦?一旦有了开端,竟然无止境地继续下去…… 蔚青就像梦一般,总在夜里一声不响、不知会地来见她:而赫连姝姝,一次 次地痛苦着,她虽悲伤,却也不断地包容。 她不期待他会原谅她,却也不愿意对他放手。 她疯狂地爱着他,眼看自己越陷越深,她却无意抽身。 每一回夜里,她 为他狂热燃烧,而清晨醒来,拥抱她的就只有失落。 这天她醒来,一股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她作势欲呕。 「公主——」女官惊骇的扶助她。 这公主是宫内出了名的体虚,照顾不好,皇上恐怕会发怒啊! 「没事。」只是干呕,可是她却难受得紧。「我没事。」 有事的,是她的心…… 她突然伏在软榻上哭泣。 女官们不明所以,全都慌了。「公主……」 她再也无法忍受每天早上起来时的那种空虚,她哭得柔肠寸断、撕心扯肺, 无人能安抚得了她…… 伤她的人,不会知道。 几日之后,赫连姝姝上了御书房。 「皇上……」她的神色苍白且充满绝望。 「看来公主有要事,微臣先行告退一步。」正好在里头商谈国家大事的京若 尘欲走人。 「不,没什么要紧事。」赫连姝姝摇头阻止。 「皇妹,有要事相找?」赫连复抬头问。 「正是。」她点头。 「请说。」赫连复啪的一声,收起奏折。 「皇上,请您为我赐婚吧。」她说着,拱手一揖。 京若尘诧异。 「请把我嫁掉。」 「公主,您嫌这宫里的生活太寂寞吗?」京若尘不明所以地问。 「妳想嫁?」赫连复没有讶异的神情,嘴角还有抹笑。 「是的,越快越好。」 「妳当真愿意?」 「是,百分之百愿意。我无心待在宫中,那长生殿,原来……终究,不适合 我居住。」赫连姝姝哀伤的不愿多说什么。 「说的也是,要不……」赫连复觑了京若尘一眼,笑得他毛骨悚然。 「我不……」 「把妳许给宰相大人,如何?」京若尘的话硬生生被赫连复打断。 「皇上!」京若尘惊瞪着赫连复。 赫连姝姝瞥了京若尘一眼。「就怕宰相大人……」 「他定是很愿意。」赫连复忍不住又笑了。「皇妹温柔又贤淑,痴情又专一 若能和宰相大人百年好合,朕可是很高兴的。」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就多谢皇上了。」她眼眶发热。 就这么决定了,把蔚青彻底的忘了吧……她当真心已死。 「姝姝就先告辞了。」 「慢走。」赫连复笑道。 她前脚刚踏出,京若尘就抗议出声。 「你当真?」他感到莫名其妙,有些发怒。 「不,你不懂。我猜皇妹她……」赫连复沉吟半晌。「恐怕有身孕。」就是 因为有身孕,所以才决心放手。 要不肚子大起来了,在宫中怎样都难有立足之地。 闻言,京若尘手中的折扇啪的一声掉落了。 「我亲眼看见一个男人好几晚潜入了长生殿。」 这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那男人无惧于大内高手,却忽略了其它人会在黑 暗中追踪他。 「那是?」 「她的良人。」赫连复微微一笑。「皇妹早已心有所属,那人就是前朝长生 殿的主人。」 他又解释道:「他们有他们的故事。只有用此下策,才能引那男人现身。看 他们爱得那么辛苦,我不忍心。」 「皇上真是性情中人。」 「多谢宰相夸奖。」赫连复又笑了。「就麻烦宰相大人这阵子多担待些,这 婚筵要好好策划,这样才能奏效。」 「臣当戮力而为。」京若尘这才放心的笑了。 他愿意帮忙的,毕竟这善心的姝姝公主他也是真心赞赏的。 这一夜,一痕新月高挂,星子隐没,他依旧来寻她。 他已经习惯在夜里来寻找他的女人。 他依旧恨她,但是他体内的欲望总是违背他的期望。因此,白日他不见她, 偶尔想她欲狂的夜晚,他就潜入宫内,到长生殿找她;他爱她,用蛮横的方式来 掠夺她甜美的身子。 他得意的是,她从不拒绝他。 可是今晚,诡异得很! 他溜入长生殿,却不见她! 没有她的身影,她去哪儿了? 他出乎意料的感到心慌。 大大的寝宫,除了几个已经熟睡的女官外,没有其它的人。他疯狂地寻找, 找过她的床、八仙桌、梳妆台……可,终是不见她! 首次,他感到慌张。 蔚青告诫自己她只是个拿来发泄欲望的女人,然而他心底深处依旧有一处违 背自己的想法,他慌乱得不知所措。 第一次,他有种要失去所爱的痛苦感觉。 虽然他早已知道两人的关系不可能一直这样长久下去,可是要面对,他依旧 害怕……难道,她终于要逃离他的掌控,从此离开他的生命了吗? 这次,他恐怕难有机会……再寻她回来。 终于,他发现去除她的身分,他依旧是爱她的。 这一夜,他失望地自长生殿离去。 这时的玄干宫,赫连姝姝正与皇上对弈。 「不回去,好吗?」赫连复打了个呵欠。 「都已经一更了。我自动认输,这样总行了吧!」 「皇上,棋要下完,这才叫有始有终。」赫连姝姝坚持的说着,同时吃了皇 上一子。 她是刻意的,她自己知道。 她明白蔚青总在这个时刻来寻她,但今夜,她决定逃开。 是故,她特地到了玄干宫与皇帝对弈,可心底又藏着另外一番心思。 不能再和他有关系了,纵使她对他的心依旧是……不离不弃! 对他,她永不违背自己的誓言!这辈子,她能爱的、能给的,都只有他。只 是,他不愿意要! 为了保全孩子、为了给即将要出生的孩子有个好名分,她只好选择把自己嫁 掉。 我爱你啊…… 今后,这孩子会成为她唯一的慰藉;而他爱她的每一个夜晚,都将成为一场 绮丽的梦。 她不由得抚了抚胸口的青龙,微微一笑。 直到夜半,她才打着呵欠回宫。 只是,又是个无眠的夜。 见不到她,蔚青像是要抓紧什么似的,执着地在山下游荡。 这日,他晃到了茶楼,像是有什么指引,他依旧去了那家茶楼,是当初他俩 去的那家。 饮茶的依旧饮茶、吃饭的依旧吃饭、听说书的依旧兴致高昂地听着……可这 一切看在他眼里,就是有些哀伤。 他叫了几道菜,预备要吃。 待菜送上来时,说书的故事恰好进行到一个高潮。 「所以,说到这儿,咱们的姝姝公主难道就要这样完结了吗?」说书的男人 故意问道。 「不,还没完……快说!快说!」 蔚青竖起耳朵倾听。 「自然是不。」说书的得意地笑了。「除了找到了亲人,咱们的公主这回还 要找个如意郎君!听说这事,皇上可是很热心的挑选。大伙儿猜猜,到底谁会这 么幸运得到公主的青睐?」 「自然是皇亲国戚!」 「镇国大将军?」 「还是……」 无法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蔚青猛地站起,勉强压抑住诧异的情绪,他仔细的 听着。 「不不不,都不是,就是咱们传说中温文儒雅、足智多谋的宰相大人!」说 书的娓娓道来。 她要嫁人了?嫁给当今宰相大人? 蔚青的诧异无法以言语来形容,不可否认的,他竟然心慌了! 不是恨她吗?不是决定不再眷恋她吗? 这一刻,他竟感到犹豫害怕。 「这是真的吗?」蔚青问着身边喝茶的一个姑娘。 「什么真的?」 「这姝姝公主……要嫁人了?」 圆脸的姑娘点点头,还笑得很开心,「自是真的,这可是才子佳人的美好结 局。这么好的故事,大家都很爱听的。听说皇上就要宣布公主嫁人的日期了,这 时日不远矣,这可是要普天同庆的。」 闻言,蔚青心一沉。 她怎能背弃他?她说对他不离不弃……这下可好,她要嫁人了! 这个事实像是一张网,狠狠地罩住他。 他越想逃离,就越深陷其中。 连夜地,他仓皇地逃回俪人山。 在俪人山上,蔚青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以往,他怎么没发现这山上竟是个如此安静、近乎死寂的地方?他想起她的 笑语、想起她喊他名字时温柔的声音,甚至想起她为他伤心哭泣的啜泣声……少 了她,俪人山竟成了安静寂寥的地方。 望着外头的桃树,他内心恐慌、神色恍惚。 「青儿。」南宫澈唤道。 蔚青转头。「师父。」 「有心事就说来听听。」他微笑地说道。 「没什么。」 「有心事瞒不过师父的。」南宫澈点破。「瞧你的眉拧得死紧,近日没见到 姝姝姑娘吗?」 南宫澈像是知悉了什么。 他心惊。「师父!」 「你还不懂吗?」南宫澈的笑敛去,神色凛然。「你不肯谅解双亲的死,一 味地责怪他人,这样只会苦了自己!」 他诧异地抬头。 师父是知道的! 「这么多年来,就算你少了双亲、就算你有了他人的关爱,你依旧恁地贪心 吗?」南宫澈疾言厉色地道。「蔚朝非你所想的好,当年那个皇上昏庸无能,导 致外族入侵,一切乃是咎由自取。现今,天下太平盛世,只有你不断与历史、与 自己过不去!你不觉得自己该感到羞耻吗?」 闻言,蔚青震撼不已。 「我原以为姝姝姑娘会软化你的心,可你依旧不知变通、执迷不悟!真是令 我失望啊……枉费当年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他叹息一声。「璃儿若知你这 般枉费生命,定是伤心不已。」 「师父……」风起了,他的发飘扬。 「当年,你娘寄望你活下来,可不是希望你是没有情感,过得生不如死。看 你这样,连我这个做师父的都觉得难过。」 蔚青不由得抬头。 师父话中有话,他嗅出了这点。 「这样……当真枉费我当年生下你……」 「师父……」 他狠狠地震慑住,惊愕的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一瞬间,他头晕目眩。 「你不是怨自己没亲人吗?现在我就要告诉你,这天下你还有这……唯一的 一个!就是我!」南宫澈终于说出口。 「师父……您……」 这是……事实吗?过于骇人的事实,一瞬间教他无法承受。 「我是你的……爹,青儿。这么多年,我隐瞒自己的身分,为着就是顾全你 娘在你心底的形象。」一旦说出口,就义无反顾,他要说个清楚。「当年我和你 娘相爱,为世人所不许……我以为你能成就我和你娘的心愿,能有个完满的爱情, 却没料到……姝姝姑娘的身分……你当真傻啊!」 「师父……」他看着南宫澈,心中的冰山登时发出了碎裂声。 自己竟然是如此可笑地愤世嫉俗着……以致要失去了她! 「太傅和宫中的妃子私通,在当年是无法容许的大罪!是要抄家的!因此, 我没有勇气带你娘离宫,就怕被抓回了,一辈子都难过。我这辈子都在怨,怨的 就是当年没带你娘出宫,才害她惨死在宫中的大火里!」 话语,在风中吹送着,含着无限的哀伤。 「难道你想这样懊悔一辈子,你真要辜负姝姝姑娘的心意?就算是皇族,那 又如何?你还真是死脑筋啊!」 老人的责怪声,传进他心底。 是的,他当真是死脑筋,他恨她,因着她的出身;可他们的爱,却是不容抹 煞的啊! 瞧他胡涂,就要这般任爱情错过! 「爹……」他情不自禁地唤了。 闻言,南宫澈眼眶涌上了泪。 「下山吧。咱们下山,找姝姝姑娘去。」南宫澈转身。「我也一同下山吧, 这么多年了……想想,竟然也十六年了,咱们竟然都一直待在这儿。」 「是,爹。」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