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泰佛寺飞檐吊马 “大伯,去泰佛寺到底该怎么走啊?”林水不耐烦地问。 夏侯健茫然地摇了摇头。 突然,他想起来了,当年,此处是他曾寄宿过的那个小旅店。 “还是叫辆出租车吧。”林水挥了下手,一辆过路的太克斯戛然停在眼前。 夏侯健只得随着林水钻进汽车。汽车驶出好远了,他仍不时地回头眺望那玻璃 大厦。 槟城,这个总共不过四、五十万人的南洋小城,由于居民大多数是华人,所以 街道和房屋建筑仍然保持着中华民族浓郁的文化特色。例如,马路两边的商店悬挂 的多是中文牌匾,店里的货物也是来自中国大陆的布匹、茶叶和杂货。商店供奉的 神祗香火,以及门上的楹联所形成的故土乡情,都使夏侯健情不自禁地勾起遥远的 回忆。 “嘿嘿———”林水兴奋地啧啧惊叹,“大伯,这儿的华人,生活习惯为什么 没有变化呢?” “因为他们眷恋自己的故土。”夏侯健亦不胜感慨。 “可为什么在台湾,有些人的乡土情结又那么淡漠呢?” “这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仅仅是乡情的异化,也不一定是坏事。”林水颇为愤慨地说,“更有一些莫 名其妙的人,想把自己的家庙也换成洋牌位,这就连起码的人格也丧失了。” 一条宽阔洁净的街道出现在面前。夏侯健开始兴奋了,虽然他已记不清这片街 区的名称,但那神学院和华侨中学都还是老样子,尤其是那马路两边的葱茏碧树、 火红的芙蓉树、高耸的大王椰,充分显示出这个热带小城的独特风情。更吸引人的, 是沿街的那些水果摊,香蕉、菠萝、榴莲、蜜柑、西瓜…… 他记得,碧叶第一次吃榴莲时,就是他从槟城带回台湾的。当时碧叶还小,捂 着鼻子一个劲儿地喊臭,嫌那怪怪的味道。但吃上瘾后,再想从他手中夺下来,可 就不容易了。 生活中的事,有些就像这榴莲一样。 汽车在一片树丛前停住了。夏侯健和林水下了车。这时,一阵柔和而湿润的风 从海上吹来,风吹树摇,路边的一株树冠上洒落飞蝶般的白色花瓣。花的清香,吸 进肺里有一种飘然欲仙的陶醉感。“大伯,”林水问,“这是玉兰吧。” 提到“兰”,夏侯健的心猛然一震。他记得,当年携妻到此一游时,妻子也提 出过类似的问题。 又一阵风吹来,稍远的树丛中传来一阵舒心悦耳的叮咚声。再走几步,便见到 那隐藏在树叶后边的八角神亭。原来,那奇妙的叮咚声来自神亭的飞檐吊马。 “大伯,这就是泰佛寺吗?” “那是缅佛寺。”夏侯健说,“你看对面,那才是泰佛寺呢。” 林水这才看到马路对面还有一座风格相异的寺庙,但他还是舍不得那造型优美 的八角神亭。他说先到缅佛寺去看看。 “那是优婆多罗汉尊者神亭。” “我喜欢罗汉。瞧,亭前还有个水池呢。” “那是放生池。” “让我也去做一次积德行善的佛教信徒。” 林水的欢笑声,又使他想起儿子夏侯碧叶。14年前,他第一次领他到此游览时, 也是这样大喊大叫。 还是让那遥远的回忆逝去吧。夏侯健正要转身向泰佛寺走去,突然,从那青翠 茂密的玉兰树下闪出一个人来。 “先生,您就是自强号的船长吧?” “是的———” 夏侯健打量着来人,只见此人身材瘦小,手臂上搭着一件玉色的风衣,身上穿 着一套洗得发白的牛仔式工装,开领处露出海魂衫的蓝色条纹,他的两只眼睛大而 有神,但脸色黝黑,能若隐若现地见到颈部的一些疤痕。 “我想请船长先生帮帮忙。”那人说。 “你是个水手?” “是的。” “你要我帮你什么呢?” “我想在自强号上谋求一个位置。” 夏侯健微微皱起了眉头,也许是心情的不佳,他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水手十分反 感。他冷冷地说:“很抱歉。我确实帮不了你什么忙,因为,我的船上已经满员。”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向泰佛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