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论信仰朋友分歧 听陆珉诉说往事,夏侯健那干巴巴的面孔上,也涌现出了淡淡的红润。 “夏侯,你们自强号进港时,我在甲板上还向你们招手。 我想,这条台湾来的船上,会不会有我认识的老朋友呢?“陆珉感慨万端地说,” 海虽然大,但能泊靠的港口码头还是有数的。这些年来,让我碰上的老朋友不下十 几个。在缅佛寺,见到老林的儿子,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孩子长得和林浩年轻时 一模一样。“ 面对着滔滔不绝的陆珉,夏侯健亦心潮起伏。这个陆珉,还是那么达观、那么 豪爽。当年,他们是在开往英国的轮船上相识的,在一群青年留学生中,他似乎最 年轻,也最活泼好动和乐于助人,尤其是在横渡印度洋的那段航程,强烈的印度洋 季节风掀起冲天的巨浪,轮船几次出现险情,旅客的心态颇为混乱。马坚白、林浩、 夏侯健和几个留学生睡的大舱中,因不断有人晕船呕吐,而严重脱水休克。马坚白、 林浩和夏侯健也都奄奄一息……是他,在风浪中为大伙清扫呕吐的食物和送水、喂 药。用林浩的话说,幸亏有个陆珉,不然,晕不死也得病死。 先是马坚白发高烧,而后夏侯健也高烧到摄氏39度5 ,持续的高烧随时都会引 起肺炎或其它并发症。在海上,这会致人于死地的。是陆珉,夜以继日地守护在病 榻旁,一宿宿地干熬着……到了英国,才听船上的英国医生说,其实陆珉也晕船晕 得厉害,吐得最凶时还吐了血。如此坚强的旅客,确实是很少见的。因此,在英国 学习期间,他们4 人的关系一度赛过亲兄弟,那些外国学生都称他们为“东方四剑 客”。 后来,是什么又使他们之间产生了隔阂呢?是什么又使他们由朋友变为仇敌呢? 是信仰。在现代青年人的心中,信仰这个词已变得越来越淡漠了,之所以如此, 主要因素还是现代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 他们在“什么主义才能救中国”这个复杂的政治论题上,曾争论过多少个不眠 的夜晚啊……当然,那大多也只能停留在理论上。 回国后,他们都在国民党的海军里服役。随着局势的变化,彼此的营垒也就更 加明显了。1948年,陆珉和夏侯健同在一艘军舰上任职。一天,陆珉和几个军官密 谋武装起义,他希望夏侯健也能随之一起行动,胆小的夏侯健不仅断然拒绝,还准 备阻拦他们的冒险行动。这时,事情不知怎么败露了,舰上的人传说是马坚白告的 密,夏侯健不相信他会下这样的毒手。 后来,时局变得一片混乱。由于军舰频频调动,夏侯健也不知陆珉的最终结局。 据传闻,军法处已将那次的“阴谋叛乱者”全部军法处置,还有人说看到在港口张 贴的军法布告上,处决犯中有陆珉的名字。这一切,如同一场终生难忘的噩梦。 “喂,”陆珉打断了夏侯健的回忆,“马坚白现在干什么呢?前几年,我在香 港的一家报纸上看到他的消息。这家伙似乎官运越来越亨通,当了什么中将主任?” “不,他早就退隐山林了。”夏侯健说,“他比你我的年龄都大,身体状况也 不好。都老了,他现在只挂了个三友轮船公司董事长的虚衔儿。” “董事长的虚衔儿?”陆珉微微冷笑,“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吧?我好像在美国 的一个《自由周刊》上看到过一篇关于他的特稿,那位专栏作家撰文称他是一个‘ 活跃且有影响的隐秘人物’。” “关于马坚白的谣传确实不少。”夏侯健说,“你应该了解,他从来就是个引 人注目的人物,但他现在确实已超然世外……” “有个叫马小坚的人,”陆珉话锋突转地问,“该是马坚白的儿子吧?” “不错。” “他在美国极为活跃,这恐怕是谁也否定不了的事实。” 夏侯健皱起了眉头,他用警觉的目光注视着陆珉。谈话本来就很牵强,再继续 下去,只会带来更大的不愉快,但陆珉却似乎对夏侯健的表情毫无感觉,尤其说到 马小坚,他的神态也更显激烈。 “如果我没说错,那个马小坚也在三友公司任职———” “他只是敝公司的一个人事部主任。”夏侯健不耐烦地说,“对不起,陆珉, 我现在应该回船了。” “急什么呀,”林水说,“大伯,你们老哥俩儿难得相见,也该好好地聊聊嘛!” “你忘了,海关还有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