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获自由走投无路 如果不是平房区的一个老护士半夜去厕所,经过骆业和她妈妈的病室,发现门 的下边有鲜血流出,这娘俩儿的生命从此也就结束了。骆业说,后来妈妈回忆这一 情节时,不仅不感激那位老护士,还怪她多管闲事。也难怪,那老护士能救妈妈的 命,却又不能帮她摆脱命运的无情折磨。 当妈妈终于被医生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马坚白。她从不 曾见过马坚白的脸色白得这样吓人,那曾高深得谁也琢磨不透的眼神深处,竟然毫 不掩饰地流露出无奈与惶悚。 “唉,何必呢。”马坚白说,“我再三向你保证过的,你们娘俩儿今后的生活 全包在我身上了。” “谢谢,我已经领教过了……” “你是说把你送到精神病院?天地良心,这件事与我是毫不相干的。出事前后, 这段时间我去了金门。再说,陆珉的案子又不该我插手。我几次为你担保,已经很 担责任了,谁让你不仅不理解、不合作,反而烧香念佛地发神经呢?人家送你到这 儿来也非恶意,只是想请这儿的大夫做个会诊,有病治病,没病也该有所安排。” “安排我什么?我说过,我要回大陆的老家。” “唉,”马坚白苦笑,“这话恐怕也只能对我说说吧,我已尽心了……” “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放心,孩子还活着。”马坚白说,“我请了几个儿科专家,正在会诊呢。” 死的抗争,终于换来最起码的自由。骆业的妈妈终于获释,当她抱着孩子走出 精神病院的大门时,她拒绝了驾车前来迎接她的马坚白的帮助。她到死也相信马坚 白与陆珉的案子有关,虽然她不了解此案的内幕。 回大陆的老家只能是一种美好的希望,出家当尼姑也不实际,即便有哪一座大 慈大悲的尼姑庵的主持肯于收留,那嗷嗷待哺的孩子又该如何安置?生命的惟一寄 托,又是这不幸之中降临人世的可怜女儿。骆业说,关于这段经历,也是在妈妈后 来病重,弥留之际才讲给她听的。说到离开精神病院,漫无目的地走去时,妈妈真 想找个没人的海边痛痛快快哭一场,但是,那曾生她养她的大海又在何处呢? 走呀走……当时的台湾又很穷。沿途所见,到处都是大陆逃来的伤兵,若不是 这些大陆老乡的帮助,很可能就累死、饿死在山村荒野的某个山沟沟里。 一天,她突然从迎面刮来的风中感觉到了海的气息。于是,她便本能地向海边 跑去。 她终于又看见了海。她想起刚出生不久,便被父母亲带着驾船出海捕鱼。后来, 又随父母亲迁居到一个山庄,那儿离着大海也不远。长大了,嫁给了陆珉,又成了 海狼的媳妇。 海呀,你能帮我回到老家吗?她冲着大海喊。大海却无言。 但海又终究是仁慈的。起码,总是给人以希望。为了生存下去,也为了寻求渡 过海峡的机缘,她在沿海的一个小渔村租了一间渔民的小屋。那所谓的小屋,实际 上只是加工鱼货的小棚子。开始,当地人对她还有一种很自然的排外心理,时间长 了,自然而然地便有了感情。另外,孤儿寡母的,谁能没有同情心?孩子风吹般地 长大,骆业说,她小时候很爱笑,很甜哏儿,是个人见人爱的胖囡囡,所到之处, 谁也不拿她们当外人。 虽然此前是上流社会的官太太,妈妈由于生在海边,还是能吃苦的。再说,彼 一时此一时,活在这个人世上,就得随时去适应新环境。洗衣烧饭补网修船,鱼汛 旺季帮回港的船卸鱼,还有鱼货的加工,什么样的脏活累活都不在话下。由于勤劳 刻苦,手脚又麻利,挣得钱多了,便买了一只齐头方尾的小帆船,妈妈想:一旦有 机会,便驾船横渡台湾海峡。当然,仅靠自己单人匹马地闯,是难以实现这一计划 的。 这时,有人找上门来为她说媒。原来,渔村的多少男人都在注视着她,她自然 不会同意,却又不敢贸然得罪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