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两天没怎么合眼,沈志远虽有些倦意,但思维仍旧很活跃。 洗了一个痛痛快快的热水澡之后,打开手提电脑,开始拨号上网。工作也好, 业余生活也好,沈志远大部分时间和电脑一起度过。平时上网了解一些时事新闻、 国内外消防发展动态,也查找一些资料。上了网,随便浏览了几个大网站的时事新 闻之后,登录到南江城市网的心语聊天室,登录“红门卫士”的网名之后,进入了 名为“情感空间”的聊天室。沈志远喜欢这种感觉:对着屏幕,敲打着键盘,两个 根本不熟悉的人,超越了时空的界限,毫无顾忌地敞开心扉,交流彼此的心境,编 织着故事,不必在乎对方的年龄、性别及职业,如同用网络搭建的空中楼阁,这对 于每天戴着负重面具生活、渴望情感交流的人具有强烈的诱惑力。 看着挤满了人的聊天室,一时不知找谁聊,索性静静地等待,缘分或许就出现 在某一瞬间。 一个悄悄话窗口忽然弹跳到他的面前:网名为“心缘”的开始对他发问:“你 好,有空聊吗?” 沈志远心头掠起一丝兴奋,尤其是“心缘”这个网名,使他增加了几分好感, 手指飞速地敲打着键盘:“你好!有空。” “等人吗?”网上聊天的“三把斧”。 沈志远含糊地回答:“是,也不是。” “什么叫是也不是?”对方的打字速度毫不逊色,沈志远认为对方肯定是个网 上高手,至少是个老手。 “是在等人聊,不过已经来了。”沈志远一语双关。对方反应也极为机敏, “你是指我?” “你来了,当然是你。”一句话足以让对方迷糊半天。 心缘:“原来是这样。好像我们并不认识,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在你来之前,我确实不知道你会来,我相信缘分。”这是沈志远的真实想法。 心缘顺着他的感觉,“哦,我也是,相信缘分。” “随缘。” “你不想知道我是男是女?”心缘抛出了网上使用频率最高的问题,不同的是, 不是问对方是男是女,而是让对方来猜自己,沈志远觉得有新意。 “是男是女并不重要,能在这虚拟世界里相遇本身就是一种缘分。”沈志远说 这话的时候。有点虚假的成分,从心里来说,他更希望对方是个异性,表面上却要 装作满不在乎。 心缘单刀直人,“你相信网恋吗?” 别说是网恋,现实中也没恋过。沈志远把问题抛回给对方。 “没恋过,所以谈不上信不信。你呢?” 心缘充分利用彼此共同的观点,“同你一样,相信缘分。” “所以你叫心缘?” “算是吧。”心缘似是肯定的回答。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网名为什么叫‘红门卫士吗?”心缘对他的网名也产生 了兴趣。 “红门,就是红色的门。”沈志远打完之后,觉得像个白痴的解释。 心缘幽默一问:“看门的?” 沈志远忍俊不止,随手打出:“哈,哈,哈!” 笑得心缘莫名其妙,问:“笑什么?” 沈志远解释道:“红门是象征意义的红色之门。你去过消防队吗?” “噢,经过,没去过。” “有没有注意消防队的门是什么颜色的?” “好像是红色的,那你是消防队的啦?”心缘大悟道。 YES.“我爸以前也是当兵的,我从小就在军营长大,所以对军人有特别的好感。” 好家伙,心缘开始套近乎了,沈志远感慨地说:“看来我们还真算有缘分。” “那当然!”心缘毫不客气。 俩人越谈越投机,时光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沈志远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两点钟, 要不是明天一早还要上班,一定会陪心缘聊个通宵。临下线时,沈志远主动留下了 呼机号码给心缘。关上电脑,沈志远还在回味网上聊天的感觉,竟有些恋恋不舍。 城区消防中队的训练场上,斑驳的墙壁上红漆刷写 的标语清晰可见:流血流 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站在队伍一侧的钟斌,晒得暗红的脸上流淌着汗水, 不时地大声喊着口令,正在指挥战士们训练两节拉梯。沉重的战斗服上渗透着斑斑 发白的汗渍。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一茬一茬的消防兵,都要经历汗水、血水的洗 礼,强健的体魄、顽强的毅力,来源于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门口的哨兵跑来向钟斌报告:“报告中队长,南江市电视台的一个记者找您, 她等在门口。” 钟斌黑着脸说:“没空,叫她下午再来。” “是!”哨兵欲转身离去,又被钟斌叫住,“叫她进来吧。”钟斌从不愿在电 视上抛头露面,他认为每一次火灾的成功扑救,他的功劳实在是微不足道,那些直 接面对大火威胁的战士才是真正的有功之臣。能否成功地扑灭每一起火灾,指挥员 正确的指挥方法、战略战术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指挥官的感染力、号召力,能使 全体官兵众志成城的凝聚力,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钟斌觉得,这些战士的命 运和自己有一种特殊的血肉联系,他爱他们,胜过自己。 然而他也十分敬佩新闻单位搞摄像、摄影的记者,正是他们,将一个个惊心动 魄的瞬间记录下来,把一个个血淋淋的场面展现在人们面前。如果说消防官兵是直 接降服火魔的功臣,那么真实记录火灾现场的记者也是幕后英雄。 钟斌叮嘱一下班长:“先休息一下,我已经叫炊事班准备好了凉茶,喝完之后 接着训练。”钟斌边走边解开沉重的战斗服,向大门口走去。 方梦君穿着淡粉色真丝面料宽衫,在腹上打个结,下穿牛仔裤,一身随意的装 束,对迎面而来的钟斌粲然一笑。说:“钟队长,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你……噢,方记者。”钟斌从方梦君乌黑明亮的眸子里,猛然想了起来。顺 景日用化工厂火灾的那癸夜里,方梦君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 印象。他连忙客套道“不知方大记者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钟队长是个大忙人,约了几次都给吃了闭门羹。”方梦君椰榆一句,转入正 题说:“哪天晚上的电视新闻看了吗?” “看了,现场感很强。不过,我的镜头多了一点,下次要多拍拍战士们的镜头, 他们才是真正的焦点。” 方梦君双手一摊,说:“不请我进去喝杯水吗?” “噢,光顾着说话了,请进队部坐吧。”钟斌尴尬地一笑,没料到方梦君会如 此直率。钟斌带着方梦君朝队部走去。钟斌身上汗水浸透的迷彩服,不时地发出男 人特有的汗酸味。方梦君丝毫没有反感,如果在钟斌身上没有这种味道,反而觉得 不正常。 从迷彩服裹住的躯体,方梦君隐约看到隆起的发达肌肉。她问钟斌:“你们每 天都要进行训练?” “基本上是这样,墙上不是写着吗?‘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习武艺不精, 不算合格兵。’我们消防兵啊,‘习武’就是灭火训练,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还怎么充当人民的保护神呢?” 经过训练场时,原地休息的战士们发出的目光如同一道道探照灯,聚焦在方梦 君身上。方梦君虽然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个场面,面对如此众多火辣辣的目光,也 有点胆怯。她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隐约听到战士们的耳语:“真漂亮啊!” “还用你说,找咱们中队长的能不漂亮?” “人家是电视台的记者、肯定漂亮了。” “ 你眼睛都看直了!” “你不也是,还说我。” ………… 钟斌愠怒地瞪了他们一眼:“还不赶快训练!” 二班长醒过神来,立刻整理队伍,一反常规,下着命令:“向左看齐!”转头 的方向刚好避开钟斌和方梦君。有两个战士一时没反应过来,而是习惯性地右看齐, 被二班长椰揄了一句:“头都转不回来了。”其他战士哄然大笑。不知谁又在队列 里嘟囔一句:“看不出,咱们队长泡妞也有一套。” “这叫猛男配靓女嘛。” 二班长提醒道:“别心不在焉,好像你们没见过女人似的。” 队伍中冒出一句,“你不也一样。” 方梦君第一次走进军营,内心异常兴奋。军营在她的印象当中是严格的纪律和 秩序井然的生活,充满神秘和庄严。 队部里,钟斌向方梦君介绍看上去比钟斌大几岁的另一个中队干部,“陈乐天, 中队指导员,我的拍档。”陈乐天忙起身,友好地朝方梦君点点头。钟斌对陈乐天 说明方梦君的来意,“方梦君,市电视台记者,来联系拍摄专题片,你接待一下, 我还要组织战士们训练。”带兵打仗还可以,搞接待可不是强项,尤其是一个女记 者,钟斌想把方梦君推给陈乐天。方梦君有些不快,心里暗骂钟斌:“官不大,架 子可不小。” 钟斌倒了一杯水递给方梦君,转身欲走,被陈乐天一把抓住,说:“训练还是 我这个老兵在行,方记者就交给你了。”然后挤步挡在钟斌的前面,向钟斌挤挤眉 毛,弄弄眼睛,扮个鬼脸,说:“你们谈,你们谈。” 陈乐天边说边向外走去,关门时不忘向钟斌做个“V ”状手势,暗说:钟斌这 小子,不谈不谈,一谈象是个精品!陈乐天不曾见过方梦君,方梦君超俗脱凡的气 质和容貌,足以叫任何一个男人倾心。机会来了,缘分来了,钟斌这小子还想溜! 陈乐天心里唠叨着走下楼。钟斌终身大事让陈乐天这个指导员费心不少,堂堂一个 军校毕业生,至今连女朋友的鬼影还没见到一个。陈乐天曾热心地帮钟斌介绍了几 个,女方一听是灭火的,连看都不看。好不容易见了面的,因为钟斌没时间加深感 情,都杳如黄鹤一去不返了。二十九了,钟斌也不急,还振振有词,说什么时机不 成熟,缘来没法挡,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说不定某人早就在某个角落等着了等 等陈腔滥调。与钟斌找女朋友屡战屡败相反,中队在钟斌的带领下,情况可好多了。 中队各方面的建设一直走在全市甚至全省的前列,连续多年被评为全省“标兵中队”。 钟斌却把功劳全部推到陈乐天的身上,陈乐天为此还荣立了个人三等功。 方梦君被他们推来推去像个烫手的山芋,十分不快。表面上依旧不失风度,静 静地看着钟斌。陈乐天一走,钟斌显得非常拘谨,手脚不知放哪里好,同火场上判 若两人,忙不迭地说:“喝水,喝水。”方梦君又好气又好笑,直入主题:“最近, 电视台想拍一部专题片,反映一下消防部队官兵的学习、训练、战斗和生活,希望 你这个中队长多多配合。” 方梦君的落落大方,消除了钟斌的尴尬,“那当然,不过,采访我可不行,我 一见摄像机就说不出话。” 方梦君慢声细语说:“中队长同志,别这么谦虚了。如果没意见的话,我们谈 一下具体构思吧。”方梦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叫钟斌无法推辞,只好应承下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