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办公室里,电话铃响了。沈志远接起电话:“喂,你好,这里是建审科。”对 方没有出声。“喂,喂。”沈志远莫名其妙,挂断了电话,刚一摞下,电话声又响 起,沈志远猛然醒悟,一定是温碧晴!沈志远抓起电话,急切地说:“碧晴,是你 吗?” 电话的另一端传 来微微的哭泣声,“你干吗回来也不打个电话给我,呼你一 千遍也不复机!” “家那边没信号。”沈志远撒谎说。 “那你回来也该给我打个电话,去了那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让人担心死了。” 温碧晴责备说。 沈志远不知如何作答。 “下班之后,在茵梦西餐厅等我。”温碧晴急着见到他。 “对,对不起,晚上我要加班。”沈志远连连推辞。温碧晴很失望,“你不想 见我?” “不,不是。这样,晚上十点钟,网上见。”沈志远实在不知道如何面对温碧 晴,只好采用上网这种形式。 “那好吧。”温碧晴极不情愿地挂了电话。 无论如何都要面对残酷的现实,都要走出这无比沉重的一步,这一步只能靠自 己,是任何人也帮不了的。一整天,沈志远都是在魂不守舍中度过。下班之后,回 到小屋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一首悲伤的小夜曲滴答滴答敲打着脆弱的神经。 温碧晴如约来到他们第一次相遇的聊天室,依然使用心缘的同名。 心缘:我好想你,我都快疯了、你父亲病好了吗? 红门卫士:没有,还是那样。 心缘:好像你很不开心。你知道吗?你走的这几天,我像过了几十年那样漫长, 每天在黑夜里孤独地守着电话,好想听到你的声音。 红门卫士:我也是。我不但要忍受孤独寂寞,还要承受巨大的痛苦。 心缘:为我吗? 红门卫士:别人能带给我痛苦吗?每天我坐在江边,倾听着微风夹着波浪的声 音,幻想那点点渔火就是你的眼睛。 沈志远哽咽了。 心缘:回来为什么不联系我?为什么要跟我在这里见面? 红门卫士:这是我们最初相识的地方,真心相爱未必有期待的结果,在哪里开 始到哪里结束,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心缘:什么?! 红门卫士: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我很内疚,一直欺骗着你的感情,亵读了 神圣的爱情。 沈志远心在滴血。 心缘:你到底在说什么? 红门卫士:在我告诉你一件事之前,希望你能保持冷静。 心缘:什么时候变得拐弯抹角了? 沈志远悲痛欲绝地打出一行字:咱们分手吧! 心缘:为什么????! 沈志远仿佛听到温碧晴在哭喊。 红门卫士:说真的,我从来没真正地爱过你,因为你是副市长的女儿,我不过 想借着你父亲的权力使自己仕途一帆风顺,我只是想利用你,其实我早已经有了心 爱的人。这次回去就是结婚的。 心缘:你骗人!!! 红门卫士:我是在骗人,一直在欺骗你,可你还一直蒙在鼓里。我是个伪君子, 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种男人,从和你交往开始,我发现你是个好女孩,纯洁如雪,聪 颖灵慧。我实在不忍心再欺骗下去了。 心缘:你住嘴!你在瞎编,想编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敷衍我。 红门卫士:我说的都是真的。 犹如晴天一声霹雳,温碧晴实在不明白,短短几天,沈志远会变得这样心面全 非,愤怒和委曲的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另一端的沈志远也是泣涕如雨,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把字敲出来的。 红门卫士:我会把这段时光记在生命里。请不要怪我,既然结束了,爱与恨都 已经没有意义了,谢谢你让我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最难忘的时光。 心缘:不! 电脑屏幕上显示:系统提示:红门卫士已经退出聊天室。 一种情思,两种伤痛。一个伤心的结局,让彼此陷入了巨大的悲痛之中。 “这怎么可能?”温碧晴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那个刚毅、沉稳、执著的他, 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在面前消失了?一种痛苦使全身痉挛起来,她趴在床上声嘶力竭 地痛哭。“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啊?” 有情未必相守,人生有太多的阴差阳错,即使是至高无上的爱情也无时不被缺 憾所吞蚀,除了抱怨上天的不公,还能抱怨谁呢?一切都结束了,窗外,月色迷蒙, 像一层薄丝罩在眼底。 无数次醒来,无数次睡去。温碧晴不知道是醒着还是睡着。 就这样在真实的痛苦之中过了一个混浊的夜晚,从无比的幸福到无比的痛苦, 这一切来得大突然了! 早上,谢蓉走进温碧晴的卧室,叫她起来吃饭。温碧晴抱着 它谢蓉放声大哭。谢蓉心疼地抱着女儿,“是不是和那个当兵的闹别扭了?” 一句话问得温碧晴更加伤心,哭得愈加厉害。此时,她不需要母亲的任何安慰, 只需要一种依靠,一个可以哭泣的臂弯。 “别问了。妈,我今天不去上班了,帮我向单位请个假好吗?” 温碧晴泪眼迷离。 “好,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温碧晴擦了擦眼泪,说:“妈,我没事,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谢蓉心疼地走了出去。温碧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回想起和沈志远一起走 过的日子,泪水再一次洗刷心头。她渐渐地恢复理智,不可能!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沈志远不是那种利欲熏心的人,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她就相信他的真诚和执著, 而且他们认识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副市长的女儿,沈志远在说谎,他一定有 难言的苦衷。 无论如何,都要和沈志远见上一面。她打电话给沈志远,办公室说他出去检查 了。温碧晴留言给沈志远的呼机:“晚上八点江边见,我等你,无论如何都请你来 一趟。” 沈志远收到这个消息时,心动了一下,毕竟温碧晴是他深爱着的人。理智又告 诉他,如果见上一面,所有的谎言将会被击得粉碎。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结束了, 多见一次,除了往伤口上撒盐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呢?可是,他能拒绝吗? 天空渐渐沥沥飘着细雨,像是要打湿昏暗的心情。江边大堤上,不时地有过往 的车辆溅起片片的水花。温碧晴穿着洁白的连衣裙,撑着粉红色的折叠伞来回踱步, 焦灼不安地等待着沈志远。 一辆出租车缓缓地停了下来,沈志远走下车,撑起伞,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温碧 晴走来。温碧晴急急地迎上去,四目相对,一时语塞。熟悉的而也夹杂几许陌生, 只有目光才能透视彼此的深情。雨水顺着伞沿滴滴下落,像是一层巨大的屏幕,将 二人分隔在不同的世界。沈志远欲言又止,避开足以令人心碎的目光。看着沈志远 疲惫的面孔,温碧晴再也不能控制自己,一头扎进沈志远的怀里,未成言,泪先流。 沈志远眼前一片模糊。温碧晴捶胸顿足,哭着问:“你是爱我的,对吗?” 沈志远痛楚地合上双眼,默不作声。温碧晴撕扯着沈志远的肩膀,“你说话呀, 你是不是爱我?” 沈志远沉重地点了点头。温碧晴追问:“那为什么?为什么啊?” 沈志远呆呆地说:“我是爱你的,一直都爱。可是,可是我们真的不能走在一 起。有时,我们活着,不只是为了自己的爱,还有责任。为了责任,我不得不选择 放弃自己的一切,包括爱。” “也包括我?是吗?”温碧晴实在不愿意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 “我别无选择。这次回去,原本是要把你我的关系向家里说清的,没想到……” 沈志远便咽了。“没想到,父亲叫我回去成亲,她是我父亲战友也是我父亲救命恩 人的遗孤。” 温碧晴泪光荧荧,满怀深情地望着沈志远,说:“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不会怪 你,我只想知道你是爱我的就足够了。” “碧晴,真的对不起。”沈志远无比心痛地说。 温碧晴凝视着沈志远,慢慢地放下手,猛一转身,冲进雨里。沈志远无力地垂 下撑伞的手,跌落的两只雨伞在地下结在一起,随风飘动。 蓬头垢面的温碧晴打开家门,无力地靠在门背。谢蓉吃惊地说:“你不是带着 伞出门的吗?赶快换一身衣服,小心着凉了。 你这孩子,可真是的。“”谢蓉又气又急。温碧晴一言不发,走进卧室找出衣 服,然后走进浴室,哐当一声将门关上。让热水从头淋下,冰冷的身体渐渐地升出 一丝暖意。谢蓉赶紧走进厨房,熬上一碗姜汤,坐立不安等在客厅。 洗完澡,温碧晴径自走回房间,谢蓉在身后拼命喊,“喂、喂,你喝点姜汤好 不好?”温碧晴不理会,回到房间将门反锁,任凭谢蓉怎么敲门也不理。 温耀宗一进门,谢蓉就开始抱怨,说:“你看看你的宝贝女儿,今天浇得落汤 鸡似的回来了。” “忘记带伞了?” 谢蓉没好声地说:“出门的时候还带着呢!准是又和那个当兵的闹别扭了。女 儿一天都没上班,要不你打电话跟他们支队领导说说,当初我就反对,现在可倒好, 还没结婚哪,就把女儿弄成这样。” “你是不是想把女儿逼疯?她都这么大了,知道该怎样处理自己的感情,别跟 着瞎操心了。” 谢蓉气得把茶杯使劲往茶几上一摔,“瞎操心?你就知道忙工作上的事,家里 的事我什么时候让你管过?我关心一下你又说我瞎操心!”谢蓉眼睛一红。温耀宗 一看谢蓉动气了,连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的意见只能供她参考,相信女 儿的眼力,婚姻大事谁也做不了主,还是由晴儿自己定吧,只要女儿认为幸福就行 了” “那我们也要把好关。你抽交跟晴儿说说,先让她把那个当兵的带回来,总得 让我们先看看。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温耀宗走到温碧晴房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下,没什么动静,轻声说: “晴儿,你睡了吗?” 温碧晴此时躺在床上,怔怔地盯着天花板,泪水涟涟地说:“我先睡了,有事 明天再说吧。” 温耀宗无奈地朝谢蓉摇摇头。 时间真的会冲淡一切?努力遗忘过去的人,倒希望时间真能冲淡一切。温碧晴 终于领略了现实的残酷:相遇不一定相恋,相恋不一定相爱,相爱未必相知,相知 未必相守,相守未必相拥。 生活并非希冀般的美好,可仍要活在现实之中。 再美再绚丽的梦终归要回复到现实,所有的忧伤积压在心底,让时间和空间的 距离抹平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