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林雪走后没几天,西装革履的沈仲卿走进了建审科,满脸春风。王参谋接待了 他,“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沈仲卿说:“我来看看我哥。” “你哥是谁?”工参谋仔细端详了一下,“沈科?” “是啊。” “怪不得长得这么像!是你亲哥吗?”王参谋连忙给沈仲卿。 让座,并倒上一杯茶水。 “当然了。”沈仲卿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包软中华,“来,抽支烟。”并挨个桌 上递一支。 王参谋说:“你哥刚出去,稍等一下吧。” 沈仲卿忙说:“好,您忙,您忙。” 王参谋问:“你在哪里工作?” “南安消防公司。”沈仲卿赶忙从口袋里掏出名片,每个人都递上一张,名片 上赫然印着:南安消防公司副总经理。 王参谋疑惑地说:“好像以前没见过你?” “我刚刚上任,所以过来走走,熟悉熟悉业务,以后还要靠几位大哥多关照。” 肖参谋插话说:“哪里轮得到我们关照啊,你哥一句话不就什么都搞定啦。” 正聊着,沈志远手里拿着几份文件从外面走进来,一眼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沈仲卿, 诧异地问:“仲卿,你来干什么,不上班啦?” “正在上班啊。” “上班到这里干什么,放假了?”沈志远低头看到了台面上沈仲卿派发的名片, “印起名片啦。”沈志远拿起来一看,脸色大变。“副经理?就凭你也能当副经理?” “我有什么不行?别把我看扁了,这叫人尽其才。我们钱总小学还没毕业呢!” 沈仲卿自鸣得意。沈志远拉起沈仲卿到里边的科长办公室,把门关上,大声呵斥道 :“你马上把这份工作给我辞了,老老实实当你的保安!” “为什么?你又想像赶嫂子那样把我也赶走?” “因为我是你哥,建审科长,所以你就必须把这份工作给我辞了!” “你还知道是我哥?你只为你自已的前途着想,为了满足你个人的欲望,你可 以牺牲亲情,在你自已的利益面前,什么都要让步!” “你给我闭嘴!”沈志远气得脸色发青,声音大得办公室外的人都能听见。沈 仲卿毫不示弱:“我已经不再是你眼里的那个小孩子了。如果你认为我这份工作影 响你的前途的话,从今以后,我们断绝兄弟关系,你不再是我哥,我也不再是你弟。 现在,我以一个消防公司副经理的身份来这里办事,你总不能拒绝一个正常公民的 办事权利吧?” “你出去!以后我不想在这里再见到你!” “走就走。我的沈大科长。”说完沈仲卿拎起包,转身走出科长办公室。临走 时,还不忘同办公室的其他人打招呼。沈志远颓然坐下。平静了一会儿,他走到外 边的参谋办公室,向全科室的人宣布:“你们听着,以后沈仲卿来办事,不许讲任 何情面,公事公办,绝不许有任何私情。”然后走回科长办公室。 几个参谋悄声议论。王参谋说:“没想到我们科长也会发这么大火。” 肖参谋说:“你以为他是真发火啊,还不是做个样子给我们看看。你可千万别 当真,该照顾还得照顾,否则就惨了。” 王参谋恍然大悟,说:“原来是这样。” 沈志远从科长办公室走了出来、大家停止讨论,闷头工作。 沈志远直奔袁永烈办公室,劈头表脑就问:“仲卿的工作是你安排的?” 袁永烈含糊不清地说:“上一次你把嫂子赶走了,我可不想再干这种两头不讨 好的事情。” “不是你还能有谁?我跟你说,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我们是消防警官,是一名 共产党员,我们有这方面规定,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是让我为难嘛。” “就你是共产党员,你的事我不管还不行嘛。”袁永烈故作生气。 沈志远一看袁永烈生气了,缓和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们不能违 反原则。” “好,就按你说的,按原则办事。不过,话说清楚,仲卿的事可不是我帮他找 的。我挨骂没够啊!” 沈志远无可奈何地回到办公室,马上找出钱鑫的电话,电话一拨就通。“钱总 吗?我是沈志远。” “哦,原来是沈科长啊,怎么这么有空,有何指示?” “你把沈仲卿马上辞了。” “哎呀,这是哪的话,我这里刚好需要人,他来了,我不能不看你沈科长的面 子啊。我用人,他喜欢干,两厢情愿没什么不好啊。我要辞他,也要问他愿不愿意 啊!” “你辞不辞我不管,不过我警告你,别想在他身上打任何主意,你不会从我这 里捞到半点好处!”沈志远“叭”地一声把电话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每当看到同事、朋友们成双结队逛商场、溜公园,方梦君就很羡慕,甚至邻里 传来的锅碗瓢盆声,她都觉得是一种幸福。消防官兵根本就没什么节假巨而言,钟 斌许诺什么,最后一刻都会化为泡影。别人盼节假日,方梦君宁愿不要。她不敢生 出哪怕是一丝希望,怕最终又带莱更深的失望。 钟斌通常在中队吃饭,方梦君一个人也懒得煮,随便拿面条、饼干打发自已。 虽然每天让工作、看书、看电视等充斥自已的生活,但始终无法减轻对钟斌的牵挂。 不时响起的“119 ”警铃声,甚至家中的电话响起,她都觉得令人心悸,担心钟斌, 担心不祥的消息传来…… 寂静的夜里,方梦君时常梦见光怪陆离的景象,时而是火光中奔跑,时而掉入 万丈深渊,直至从梦中惊醒。子夜又被铃声吵醒了一次,方梦君再也无法成眠,神 经近乎衰弱。 无边无际的恐惧索绕在脑海中,看书、听音乐,想转移注意力,最终都无法驱 逐对钟斌的惦念。她看了看表,已近凌晨四点钟。桌上的闹钟滴滴答答敲打着心弦, 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终于听到消防车开回中队,亲眼目睹钟斌从车上跳下来,紧张的神经才松弛下 来。她倒好一杯热茶放在床边,倒身迷上眼,紧接着听见钟斌的开门声,然后是窸 窸窣窣的脱衣服声。钟斌麻利地钻进被窝。方梦君转过身,使劲地推了钟斌一把, 没好气地说:“起来,洗澡去!”钟斌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说:“这么晚了,实在 太累了,明天再洗吧。” “不行!”方梦君提高嗓门,“一身臭汗,难闻死了!” 钟斌自尊心受到伤害,也不示弱:“当兵的就这个味道,你闻不了就别闻!” 说完,爬起身,穿好衣服,又说了句:“莫名其妙。”推门而去。身后传来方梦君 的喊声:“你最好永远别回来!” 钟斌一走,她就非常后悔。她也弄不明白自己哪来的无名之火。钟斌哪错了? 并不是因为他没有洗澡。总之,就想发火,就是想通过发火让钟斌知道她对现实生 活的不满,就是想让钟斌注意她的存在。 尽管很累,躺在中队值班室的床上,钟斌却一丝睡意都没有。作为消防部队的 一名基层战斗指挥官,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中队,同火魔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无休止 战斗。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同样需要来自妻子、来自家庭的关怀。家,无疑 给了他休整身心的地方。方梦君的爱,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每天哪怕只看到她一眼, 都会在心里和生理上给他以巨大鼓励,滋润身体的每一部分,产生取之不竭的能量。 这一部分能量,使钟斌在每一次与火灾的搏斗中,最终取得胜利。钟斌一址努力消 除事业对家庭的影响,他试着在工作与家庭中取得最大的平衡,然而,在这种矛盾 的抗争中,他显得软弱无力。消防这个职业,注定无法像爱护手下的官兵一样来呵 护妻子,家庭更多的是靠互相理解来维系。钟斌苦恼、内疚,对这个家付出的太少, 似乎只能以各自的独立来摆脱这种无奈的现实。 女人需要关怀,男人同样需要关怀,矛盾就此而生。婚姻不仅靠彼此的爱来维 持,还必须靠彼此的付出来维持。互相索取是危险的,但彼此都不付出就更加危险。 方梦君一直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她不是个情绪化的女人,而且自认为是特别理性 的那种。她认为,产生婚姻危机的根源是钟斌身为消防军人,彼此都不愿束缚在家 庭之中,又都渴望从家里得到一份温暖。要改变这种现实,要不就彻头彻尾地牺牲 自己,做个贤妻良母式的家庭主妇,可这一点,她做不到。她同样希望有自己的事 业,有独立的经济基础,而不必依赖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丈夫。要不就说服钟斌早 一点转业,到地方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在她看来,钟斌脱下军装到地方,不过是迟 早的问题,脱下军装,钟斌一样是个优秀的男人。通过她在电视台的关系。给钟斌 找一份好工作并不难,然而这只是一厢情愿药想法。关键得看钟斌肯不肯转业。她 要在家庭、事业甚至还有钟斌组成的夹缝中生存,所以,她觉得特别辛苦,特别疲 惫。 钟斌和方梦君都过了一个无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