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节 事态已经按着袁永烈当初设计的发展。当袁永烈得知处里最近要提拔一个副处 长时,他加快了挤走沈志远的步伐,以期从根本上消除沈志远对他爱情和仕途上的 威胁。要达到这一目的,支队有两个人物最为关键:一个是雷啸天局长、一个是郑 一明处长,支队党委的其他成员,他认为搞通关系应该不成问题。最有发言权的当 属他和沈志远的共同上司:郑一明处长。就像打仗一样,最重要的是抓住敌人的弱 点,才能实施有效而致命的打击。 郑一明此时的弱点,就是面临转业后的退路问题。虽说有乘人之危之嫌,但要 取得最终胜利,就要不惜一切手段。 跑官要官买官卖官风气盛行,并不能只怪去跑去要的人官迷心窍。现实中,确 实有些人跑到了、要到了、买到了,这些人当了官之后,如法炮制,把买到的官变 为生财之道,否则那么多人费九牛二虎之力当这个富于什么?一些素质低下、道德 败坏、拉帮结派的干部被任用,损害的不仅是领导者的威信,还会打击那些正直、 等待组织公正提拔的人的信心,促使更多的人加入跑官要官买官之列,从而产生恶 性循环,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要刹住这股歪风,光靠领导的廉洁自律是不够的, 制度比说教更可靠,相信一个为官者的良心,不如不给他犯错误的机会。 袁永烈认为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想要更上一层楼,除了工作上要说得 过去之外,更重要的是工作之外的因素,而且后者往往是决定性因素。支队党委成 员中的三个人:政委、政治处主任,还有后勤处处长,都被袁永烈的金钱做成的糖 衣炮弹一一击中。下一步,他必须抓住郑一明这棵决定他命运的稻草。 袁永烈成了郑一明办公室的常客,有事没事都到处长办公室转转,借以提升在 郑一明心目中的地位。组织上决定郑一明明年转业的事,袁永烈是通过钱鑫省里的 关系提前知道的。作为当事人,郑一明没理由不知道自己面临转业。而副处长的人 选也必将提上议事日程。 这天,袁永烈又来到郑一明办公室,先简单地汇报一些工作情况,然后直奔主 题。“处长,这次团职干部的调整,为什么没你?” “人老喽,这个世界属于你们这些年轻又有学问的人,我该让位了,不然总塞 住这个位置,你们也上不来。”郑一明平静地说。 袁永烈愤愤不平地说:“连你这么兢兢业业一心扑在消防事业上的人都留不住, 干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他边说边注意郑一明的反应,寻找想知道的东西。 “当官谁都想,但毕竟只有少数人才能更进一步,而且越往上走越难。一个农 民的儿子,能走到今天这步,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不是要转业了?”袁永烈明知故问。 “这也不是我自己所能决定的,组织上有组织上的考虑,作为一名军人,我们 只能服从组织的安排。” “那也太不公平了。” “我清楚自己是块什么料,干了这么多年的消防工作,说实在话,确实很累、 很辛苦,转到地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也是,部队这种现状早走了也好。转业后打算去哪里?” “现在也说不清,地方关系更复杂,一切只能听从组织安排。” “找个人疏通一下嘛。” “哪里找?干了这么多年消防工作,人没交下几个,得罪的倒不少,很多人巴 不得我早点死呢!难啊!” 郑一明面露难色。 袁永烈满脸真诚,不失时机地说:“处长,我袁永烈能有今天多亏了您的培养 和教诲,我真舍不得你走。” “我也没帮你什么,成绩都是你自已干出来的。” “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只要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袁永烈一定会尽力而为。” “先谢谢了。你和志远都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志远为人正直,责任心强,毛 病和我一样,太直性,过于求真叫实,结果也会像我一样,好不了多少。你呢,人 比较灵活、聪明,缺点就是工作有时不太踏实。如果你们两个互补,前途不可限量 啊。” 提到沈志远,袁永烈心里特别不舒服。他问处长:“如果局里有个副处长的位 置,你看谁最合适?” “除了你们两个,也没有再合适的人选了。” “那谁最有可能呢?” “这个很难说。你们两个像我的左膀右臂,谁当了都很正常,谁上不了也都很 可惜,毕竟只有一个位置空缺。” “好了,不说这个了。对了,处长,你一直这么关心我,如果你转业了,看我 能不能帮您说句话,也找个机会报答一下你。” “报答就不必了。就希望找个好一点的单位,到时候,可能真要麻烦你了。” “我尽最大努力!我的事还求你也帮到底,我可是你一手栽培的啊。” 郑一明明白了袁永烈的意思,微笑着说:“你也学会跟我做交易了,这个我可 没教你。” 袁永烈脸一红,说:“这个世界就这样,谁离开谁都一样能活,但怎么个活法 就很难说了。你想要去哪个部门,跟我说一声,我让我女朋友跟她爸说一声。” “你女朋友她爸?” “温副市长啊。” “我怎么没听你提过?” “这不,最近刚刚确定下来,还同不得及汇报。”袁永烈连蒙带唬,反正郑一 明不可能亲自找温副市长去证实。等过了这一关,郑一明也走人了。 换了以前,郑一明才不理什么市长不市长,如今却不同了,马上要转业到地方, 所以,当袁永烈提起温副市长时,他不得不考虑这句话的分量。袁永烈出了一个十 分棘手的难题。郑一明没有明确表态,沈志远和袁永烈都是他的心腹爱将,帮谁说 话都对另一个人不公平,手心手背都是肉。他默默地对自己说,看两个人的造化吧! 如今自己是要走的人了,还管那么多干什么?既然袁永烈把问题抛出来,他还是嘱 咐一句:“当然,你们谁当都好,只是我不希望出现两败俱伤的局面。” “那是,你放心,毕竟我和志远是好兄弟。你认真考虑一下,转业后想去哪个 部门,提前和我打声招呼。” “先谢谢你。” “那我先走了。” 郑一明望着袁永烈的背影,摇了摇头。 接到政治处通知,沈志远赶到支队会议室。会议室里,省局纪检保卫处的马处 长和郭干事对门坐着,冰冷的面孔让沈志远极不舒服。 马处长间:“你是沈志远吧?” 沈志远答:“是。” 马处长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我们这次来,是调查关于你在建市科工作上的一 些事、有人写信向总队反映,举报你的一些问题,我们来核实一下。当然,我们尊 重事实真相,不会听风是风、雨是雨的,我们不会平白无故地冤枉一名干部,但是, 如果确实查出问题,我们也要照章办事。” 沈志远脑袋“嗡”的一声,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有人举报自已,他猜不出自已有 什么问题会成为被举报对象。他一脸愕然地望着马处长。马处长让郭干事准备笔录, 他开始问话。“你任建市科科长有多长时间?” “不到两年。” “你主要负责科里的什么工作?” “建市技术负责人。” “有人说你指定消防工程给消防公司?” “没有。”沈志远肯定地回答。 “请问你是不是有个弟弟,他在哪工作?” 沈志远一下明白了,原来是做他弟弟的文章,“我是有个弟弟,在南安消防公 司工作。” “任什么职务?” “副经理。” “你知不知道省局廉政建设的有关规定?” “知道。干部子女、家属不准在与其工作有关的公司工作。” “那你怎么解释?” “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其在消防公司工作,而且我已经和他断绝了兄弟关系。” “有书面证明吗?” “这,没有。” 马处长脸色一变,“你听着,你必须把事情支待清楚,想抵赖是没有用的。” “我没有欺骗组织,我说的全部是事实,你们不信可以向其他人调查了解。”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自然会去了解。我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自从你弟弟 到南安消防公司之后,南安消防公司的业务量立刻上升?你口口声声说这与你无关,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问题?” “公司运作是公司自己的事情,它业务多并不能说明和我有直接的关系啊!” “好了,我们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你等候处理结果吧。”马处长冷冷的一 席话让沈志远呆若木鸡,此时再做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既然已经定了性,还调查 什么?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沈仲卿是他的弟弟,消防公司的副经理,这是事实, 但是,他从没给他们公司任何好处,这也是事实。沈志远默默地离开会议室。马处 长继续找其他人了解情况。 沈志远下楼时,正好碰见袁永烈,两人一起走进袁永烈的办公室。袁永烈问: “纪检处找你什么事?” “还不是因为仲卿的事!说我贪赃枉法,询私舞弊,指定消防公司。” 袁永烈一拍脑袋:“哎,都是我害了你。谁他妈的这么缺德?” “这事不能完全怪你,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当初要是狠下心来,就不会有这 种事了。” “谁这么无耻。居然打起你的主意。肯定是其它消防公司接不到生意眼红,等 我查出来是谁干的,有他们好果子吃!” “仲卿在消防公司工作。我是建审科长,难怪别人会这么想。” “要不,晚上单独找纪检保卫外的人打点一下?我不方便出面的话我替你去。” “算了,事实胜于雄辩,况且看那架势,找他们也没用。” “这个节骨眼上,你还那么死性。” “我最痛恨这种行为。按规定,他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要再为这事操 心了。”沈志远说完,神情黯淡地走了出去,袁永烈露出一丝冷笑。 晚上,袁永烈驱车赶到市政府招待所,省局的人住在这里。 他准备下车的时候,忽然发现雷局长的车停在大堂门口,雷啸天和马处长边说 边从大堂里走出来,走到门口,雷啸天转身握住马处长的手:“情况就这样,希望 省局能酌情处理。” “我们会充分考虑支队的意见。” 袁永烈直犯前咕,不知道雷啸大为何找调查组。雷局长的车一走,袁永烈来到 服务台,找到马处长住的房问号码。上了楼,袁永烈来到马处长的门前,按响了门 铃,马处长把门拉开一条缝。袁永烈自我介绍,“我是支队防火科长袁永烈,有事 想向您汇报。” “里边坐吧。”马处长把袁永烈让进屋内,倒上一杯茶递给袁永烈,说:“有 什么事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实不相瞒,是沈志远委托我来的。说句实在话,沈志远在支 队各方面表现都相当不错,建市科长这个位置,许多人的眼盯着,那些接不到工程 的公司把怨气都撒在他身上,这件事肯定是有人成心算计他。” “你知道是谁吗?”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猜测。” “我们调查组是重证据的,不能凭空捏造,但是沈志远的弟弟在消防公司工作 这个事实是不容回避的。” “沈志远到底会受什么样的处分?” “我们调查组还是先征求一下支队的意见。你不是来帮他求情的吧?” 袁永烈说:“我是来替他求情的,希望省局能从爱护一个干部的角度出发,不 要处分他。” “这不是给调查组出难题吗?” “可以采用其它方式,比如调离工作岗位,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意见,随便说 说。”说着,袁永烈从手袋里拿出一个大信封,放在桌面上,“您早点休息,不打 扰您了。”说完,推门走了出去。马处长掂了掂袁永烈留下的信封,心想,支队搞 什么鬼,刚才雷啸天求他尽量不要处分沈志远,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个袁科长, 偏偏当事人沈志远一直不露面,马处长如坠云雾般不得其解。 处分沈志远,并不是袁永烈希望出现的结果,虽然他很看中建市科长的位置, 但他还是念及同窗之情,不愿亲手葬送沈志远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