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孙天鹄和闫新蕊离开上花堡之后,豆儿镇闫家大院还笼罩在沉闷之中。闫四海 和张秋禾抑郁不乐地坐在屋子里,合计儿子闫新强明天的婚礼怎么举行。该合计的 事儿似乎都合计了,可他们竟一点儿没有睡意。怎么能睡着呀? 牛逵和闫新蕾一家 三口愤然离去,分明给即将举行的婚礼抹上一层难堪的色彩,倘若传到豆儿镇各家 各户,还不叫人笑掉大牙? 躺在身边的小外孙女瑶儿已经睡熟,红扑扑小脸蛋上漾 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张秋禾喜爱地看看外孙女,转过头望望夜色笼罩的窗外,忧 郁地叹着气,她心里惦记闫新蕊去上花堡,也不知和牛逵谈没谈拢? 这么长时间了, 怎么还没个动静呢? 闫四海也躺在炕上望着房篷出神,他本想趁儿子闫新强结婚这 个机会,给牛逵和孙天鹄化解矛盾,没想到牛逵和孙天鹄两人还没见面矛盾又激化 了。这还不说,本来他和张秋禾还想叫牛逵当婚礼主持人,没想到这小子一尥蹶子 跑了! 闫四海越想越生气,一翻身坐起来,气哼哼地说,有鸡叫天明,没鸡叫天也 亮,牛逵走了,还有石富呢,我估摸着孙天鹄肯定能来,我们又不讲究什么排场, 两边亲家见见面,喝顿喜酒,就算把亲事办了! 张秋禾叹口气感叹着,人还是平平 常常本本分分的好啊,有点儿本事就添脾气,你看看大姑爷石富,什么本事也没有, 他就不敢在我们面前甩钢条! 闫四海淡淡一笑,你看人不能只看表面不看内里,你 怎么就认定石富什么本事也没有? 你别看他不言语,说不定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呢 !张秋禾摇摇头,顺手撩起窗帘看看东厢房,闫新蓓和石富的屋子里还亮着灯呢!白 天发生的事情一直在石富脑际萦绕,他眯起眼睛想着心事。张尔不是把中花堡比作 三国时候的蜀国么? 下花堡和上花堡笃定不是魏国就是吴国了:按照张尔的思维, 倘若魏国和吴国没有矛盾,蜀国怎么能利用矛盾站稳脚跟呢? 如果说当年卧龙诸葛 亮给刘备设计的战略构想是“东和孙权,北拒曹操”,那么张尔给石富设计的战略 构想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他必须先要认定孙天鹄和牛逵两人,究竟谁是孙权谁是 曹操? 然而石富并没有完全依照张尔的思路走,他似乎比张尔更高明一筹,他觉得 没必要跟两个连襟的其中任何一方结盟,难道就不能叫他们都为自己所用么? 晚饭 之后,~直盘旋在石富脑子里的就是这个念头。可惜妻子闫新蓓根本看不透石富的 诡秘心思,她在屋子里不停地冲丈夫和儿子长吁短叹,弟弟闫新强的喜事还没办呢, 倒把牛逵一家都气跑了,作为闫家长女,她为自己不能替父母分忧而难过,再想想 两个妹妹送给弟弟结婚的礼物多体面,实在觉得自己这张脸没处搁没处放。她侧身 看看仿佛已经睡着的石富,没好气地小声叨咕着,扎~锥子不冒血筋儿,就能睡觉 !石富突然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就能睡觉?我做梦都在琢磨,中花堡怎么翻身! 闫新蓓微微~怔,发现石富眼角网满红丝,又有些心疼,她看看已经进人梦乡的儿 子石大力,将嘴巴凑近石富的耳朵,哎,白天我看牛逵和你嘀嘀咕咕,他都给你说 了什么? 石富眼珠一转,他说要帮我。闫新蓓望望石富,怎么个帮法? 石富摇摇头, 细情还没详唠,不过他要帮我,还真有腰劲儿! 闫新蓓沉吟着,叫我说,还是别到 他房檐底下避雨,牛逵心眼不坏,可脾气不好,还挺傲,一般人不放在眼里,你要 求着他了,他还能拿你当盘菜呀? 往后动不动用小话敲打你,你能受得了,我可受 不了! 石富苦笑,我现在不是求借无门么? 又叫我当中花堡一把手,我不得引进点 儿资金搞几个项目,要不中花堡啥时能脱贫? 闫新蓓压低嗓音,你看三妹夫怎么样 ?石富笑了笑。闫新蓓冲他耳语,我想等新强婚事一办完,就跟三妹说,请孙天鹄到 中花堡考察,他们资金雄厚,我们借力发力,兴许是条路呢! 石富翻身坐起来,拧 着眉毛不说话。闫新蓓又往石富身边凑了凑,哎,你觉得我的主意行不行? 石富望 着闫新蓓没有立刻回答。闫新蓓口气笃定,我都琢磨好几天了,三妹比二妹脾气绵 软,我求她干什么她都能干。再说孙天鹄和你从来就没磕磕碰碰,跟他来往我们心 里没压力! 石富眯起眼睛还是不说话。闫新蓓听听窗外的动静,我几次在路上碰见 孙天鹄,他都大姐长大姐短的,可热情了,就不像牛逵,看见我不理不睬的,好像 没我这个人儿! 还有,下花堡的经济实力也比上花堡强,俗话说得好,站在大树下 好乘凉啊! 石富轻轻摇摇头。闫新蓓疑惑地看着石富说,你好像还另有打算? 石富 淡淡一笑说,孙天鹄有水平,对我很尊重,这我心里都有数,可他跟我们不是一路 人! 他想的,我梦都梦不见。他做的,我想都不敢想。叫我说呀,还是跟着牛逵这 样的屯老帽儿干吧,干好了呢,中花堡沾光,干不好呢,也没太大闪失,这叫双保 险! 闫新蓓蹙蹙眉头,你怎么就知道跟着孙天鹄干不太保险呢? 石富慢条斯理地说, 那天赶集,我都听下花堡人说了,孙天鹄要把现在的家底都折腾掉,鼓捣什么双高 大豆育种基地,不少人都替他捏把汗儿呢! 闫新蓓沉吟着,真像你说的这样,我们 还真得悠着点儿! 石富翻身坐起来,慢悠悠地说,我早想好了,上花堡和下花堡就 像两个超级大国,中花堡呢,夹在中间顶多是个发展中国家,要利用超级大国之间 的矛盾,看好火候引进他们的资金,发展中花堡经济! 闫新蓓也坐起来,有些惊奇 地看着石富,咦? 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真没想到你这臭脑瓜里还装不少东西呢,兴 许中花堡村民真没看错你? 石富打着哈欠说,这就像刚出生的小儿,日子长着咧! 闫新蓓望望石富,看你现在这个样儿,倒还像个爷们儿! 石富胸有成竹地,这才刚 开头,我要叫以前认识我的人,日后都刮目相看! 闫新蕊再次欣赏地望着石富。 突然院外传来车的喇叭声和牛小闯迫不及待的喊声,石大力忽地从炕上爬起来, 光着脚丫子跑出去。不大一会儿,闫四海、张秋禾、石富和闫新蓓也都走了出来, 连瑶儿都从梦中醒过来了。闫新蕊掩饰着兴奋,三言两语就把她和孙天鹄去上花堡 请牛逵的事叙说一遍,张秋禾长嘘一口气,闫四海拉着孙天鹄的手,嘴里嘟嘟囔囔 地说,好小子啊,你这才叫有宰相风度呢! 孙天鹄看着闫新蕊,没什么,只要你们 二老高兴就好! 闫四海忽然想起什么,看着孙天鹄和石富说,哎,有个事儿想跟你 俩合计,明天新强结婚,请不请乡里薛书记和高乡长? 石富看看孙天鹄,这事儿问 三妹夫吧,他比我想得周全! 张秋禾看看漆黑的夜色,我看就拉倒吧,这么晚了才 想起请人家,大白天干什么了? 闫四海叹口气,白天光顾和牛逵生气了,也不知道 这个犟种还能不能回来。现在可好了,天鹄给他竖个台阶,他明天肯定参加新强的 婚礼,我想趁这机会叫牛逵跟薛五车沟通沟通,毕竟人家是乡党委书记,没有上级 领导支持,上花堡工作怎么开展? 张秋禾说,你到底想通了? 上午高八斗那么劝你, 你就是不去,现在倒想请人家了,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闫四海说,那可不一 样呢,我现在是请他参加我儿子婚礼,不是去朝拜他,这是两码事儿,你不要往一 块掺和! 张秋禾笑起来,老太太腮帮子,总有个褶儿,我看这样,明天一大早儿, 你亲自去请他们,天鹄你说呢! 孙天鹊笑眯眯地摆摆手,妈,我已经把薛书记和高 乡长请到下花堡了,他们说不定还在看二人转呢,我看哪,还不如叫我爸现在就去 见他们! 闫四海一拍巴掌,好,工作要做在前头,这叫争取主动! 说着,翁婿两人 先后走出屋:闫新蓓碰碰石富,你看人家三妹夫,不光讨岳父岳母喜欢,还讨乡领 导喜欢,你呀好好学吧! 石富将嘴巴贴在闫新蓓耳朵上,我谁的喜欢也不想讨,今 晚就想讨你喜欢! 闫新蓓使劲掐石富的后脖颈,石富尖声大叫,张秋禾和闫新蕊佯 装没听见,快步走进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