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闫四海拄着拐棍儿,从豆儿镇一瘸一拐走到下花堡村,刚好碰见闫新蕊端个簸 箕从米面加工厂出来。闫新蕊抬头看见闫四海,不禁惊喜地叫起来,爸,你什么时 候来的呀? 我刚才听见乡里广播啦,你真要当乡里运动会总顾问? 闫四海心情复杂 地,薛五车和高八斗又叫我当三村顾问,又叫我当运动会总顾问,他俩想于什么呀 ?是不是他俩装枪叫我钩火呀,打正了呢,是他俩有领导艺术,打歪了呢,我就给他 俩当垫背的! 闫新蕊笑了,爸呀,你这么较真干什么? 叫你当顾问你就当呗,顾上 问你就问,顾不上问你就不问,你又不是现职干部,没人问责你! 闫四海点点头, 还是我闺女聪明,肚子饿啦,午饭做点儿什么好吃的呀? 闫新蕊笑着,天鹄要吃荞 面条肉末卤,我现去磨的荞面! 闫四海喜欢地,太好了,我也愿意吃荞面,筋道! 父女俩一边说话,一边走进院子。闫四海一眼瞧见靠近窗户有个躺椅,就一瘸一拐 走过去,仰歪在躺椅上。闫新蕊知道闫四海有坐着打盹的习惯,就拿出一床薄被盖 在闫四海的前胸和两条老寒腿上,随后,又给孙天鹄打个电话,叫他等会儿回来陪 老爷子吃午饭。 孙天鹄和李小山、吴小蜻、王小适刚研究完村里的烂事儿,几个人都疲倦地走 出村委会。李小山迟疑地说,孙书记,你要是再没什么新的想法,我们可就着手干 啦! 孙天鹄点点头,运动会筹备工作你总负责,他俩当你的助手,想怎么干就怎么 干,不要老问我! 李小山看着王小适和吴小蜻,下午再详细商量吧? 王小适摇摇头, 不行,我还要回厂子接待客户呢,好容易上来一个,别整秃噜了! 吴小蜻看看手表, 我也要抓紧时间回家看看我妈,晚上还要回城里花木商店呢! 李小山怅然若失地目 送吴小蜻窈窕的身影。孙天鹄抬头看看天色,你别回去啦,还是到我家吧,你嫂子 中午煮荞面条! 李小山的眼睛还在紧盯着吴小蜻的背影。孙天鹊轻踢了李小山一脚, 你这小子一见吴小蜻就挪不动步,快点儿把她娶了算了! 李小山神秘一笑,娶不娶 都一样儿,也就是多履行道手续呗! 孙天鹄有些奇怪地看着李小山。李小山诡秘地 笑了笑,看看周围还有几个开会的人没走,就将嘴巴凑近孙天鹄的耳朵小声嘀咕着。 孙天鹄佯装糊涂,你说些什么呀? 我怎么听不懂呢? 什么叫“撂”? 李小山调皮地, 装什么? 你不也是没结婚就把闫新蕊“撂”了? 孙天鹄大叫一声,一把抓住李小山 的手使劲一攥,李小山疼得妈呀直叫。孙天鹄盯着李小山,你既然把人家“撂”了, 就要负责任,还是快点儿结婚吧! 李小山呻吟着,哎哟,等你那个宏伟设想……有 了着落,我俩就结婚! 孙天鹄勾起心事,脸色一沉,紧攥着李小山的手悄悄松开了。 李小山不安地看着他,是不是又遇上坎儿啦? 孙天鹄郁闷地,还是杜一樽,不理睬 我们! 李小山焦虑地,咋办哪? 总不能就这么傻等吧,叫我说还是宣传不够,不光 杜一樽,就是城里其他行业的人,也都不太了解我们下花堡! 孙天鹄自言自语,说 的没错,我们确实没有很好包装自己,如果我们也有江东梧桐庄那么大的知名度, 就算杜教授不同意把双高大豆的项目专利给我们,还会有张教授、王教授主动找上 门! 李小山眨眨眼睛,我们可以找机会做广告,这年月叫唤雀有肉吃! 孙天鹄的斗 鸡眼骨碌一转,脸上浅浅洇出一丝微笑。两个人一边说着村里的事儿一边朝孙天鹄 家走去。 闫新蕊嘴里哼着小曲儿,手里拿着一把竹笊篱,正从锅里捞着荞面条,孙天鹄 和李小山先后走进院里。两人都看见闫四海仰靠在葡萄藤下的躺椅上在打盹儿。孙 天鹄和李小山相视一笑,悄悄走过去。闫四海突然鼾声大作,震得李小山的耳膜都 有些发麻。孙天鹄冲着李小山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惊扰闫四海的好梦。李小山放慢 脚步走过去,歪脖看着闫四海坐在椅子上打呼噜,好像在欣赏一幅人物画:闫四海 蓦地大喊一声,快停车,我要下去! 李小山冷不丁被吓得倒退好几步,孙天鹄和闫 新蕊都笑起来。李小山定了定神,看着已经醒过来的闫四海,打趣地,老爷子,到 美国纽约了吧? 闫四海揉揉眼睛,可别说了,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坐火车去俄(ne) 罗斯,又去欧(nou) 洲,这车就是不停,我怎么喊也不停,我想再要不停,不就开 到埃(nQi) 及了吗? 几个人都笑得前仰后合。闫新蕊边笑边招呼,爸,快进屋吧, 荞面条煮好啦! 孙天鹄陪着闫四海和李小山先后进屋。闫四海打量着屋里格局;分 别到客厅、餐厅、厨房、书房和卧室看看,嘴里不停地啧啧着,简直太阔气了,我 好几年没来,你们怎么这么铺张浪费呀? 孙天鹄冲着闫新蕊偷扮个鬼脸儿,闫新蕊 也不搭腔,任凭闫四海一个人唠唠叨叨地发感慨。 餐厅的大圆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台布上放着已经盛好的荞面条,各种作料 和面条卤也放在桌子上。闫新蕊又拿起一个饭碗捞着荞面条,放到李小山面前,李 小山也不客气,自来熟地拿起铝勺往荞面条上浇卤,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孙天鹄望 望闫四海,我说老爷子,你是怎么来的呀? 闫新蕊埋怨地,可别说啦,爸是自己走 着来的,脚底准磨出水泡了! 闫四海敲敲碗边子,不服老不行啦,我当乡长那阵儿, 到各村检查工作,一天能串好几个生产大队,脚都不沾地呀! 孙天鹄不以为然地笑 着,现在条件好了,你要到上花堡和中花堡视察,我负责派车送你! 李小山往嘴里 扒拉一口荞面条,叫我说呀,老爷子你往后哪儿也不用去,就在我们下花堡常驻, 你大姑爷虽说新当上中花堡一把手,可他们村太穷,你去了不是叫他为难么? 闫四 海不说话,只是低头慢慢吃着。李小山将嘴里的荞面条咽下去接着说,至于你二姑 爷的上花堡么,我说了不怕你老生气,那是个吊在墙上的猪垂巴,看着挺大挺圆, 一扎就冒汽儿! 闫新蕊扑哧笑起来,李小山你别穷逗啦,我都快噎住了! 闫四海偷 偷昭昭孙天鹄,冲着李小山笑了笑说,你说的是挺逗乐,可就是有点儿邪乎! 叫我 看,不管上花堡是不是猪垂巴,我倒觉着呀,他们办事有魄力,也很讲究,我先不 说牛逵,他是我二姑爷,你会说我向着他,我就说上花堡二把手赵来发,我头午从 家里出来,先给他打个电话,请他替我办件事儿,你猜怎么着? 这小子好像都没寻 思张口就答应了! 李小山筷子一撂,老爷子,你别替他吹,赵来发那两把刷子我知 道,就知道吹牛×,动真格的狗屁不是! 你说吧,只要是你老的事儿,别说一件, 就是两件三件五件,我也照样能办,不用跟你三姑爷请示,说话好使! 孙天鹄没有 做声,他虽然对闫四海有意抬举上花堡的赵来发不以为然,但他还是故意表示出一 种惊讶,因为他知道他这种表情一定会令岳父很开心。这个聪明的野种凭着他的敏 锐嗅觉,断定闫四海肯定还有下文。孙天鹄的感觉果然没错,不大一会儿,闫四海 又昭昭李小山说,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给我办事,你不用请示一把手? 你呀,先别 说大话,先给我办一件叫.我看看! 李小山腾地站起来,老爷子你说吧,叫我办什 么事? 闫四海笑了笑,我还是不说的好,我说了你要是做不到,多丢人哪! 李小山 急了,老爷子,我性子可急,你要是把我下边憋坏了,你要负责任,我还没娶媳妇 儿呢,还没人工造儿子呢! 闫新蕊憋不住笑起来,爸呀,你就随便说一件呗,李小 山比你三姑爷还要面子呢! 孙天鹄眼角的余光瞥见闫四海正在偷偷观察他,他佯装 没看见,故意将目光移向窗外,耳朵却在捕捉闫四海下面这段明显带有激将色彩的 话,李小山你给我听好啊,这件事我并不想叫你一定办,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要 能办到你就办,你要是办不到,也别硬逞刚强……长话短说,这不么,乡里先聘我 给上花堡、中花堡和下花堡三个村子当顾问,今天早上呢又聘我当全乡运动会领导 小组总顾问,我寻思咱别光图虚名啊,也得办点儿实事儿呀,我就给上花堡赵来发 打个电话,请他考虑拿出点儿钱赞助乡里运动会,你说怎么样? 我的话音还没落呢, 这小子张口就答应赞助一万元,我说你能不能做主啊,他说他这个二把手可不是牌 位,我一听还真挺有魄力,怪不得平常总那么牛! 李小山呵呵笑起来,老爷子呀, 不就是一万块钱么? 这还算个事儿? 你呀应该先来找我,不应该去找赵来发,赵来 发算个什么东西呀? 他们赞助一万,我们可以赞助两万! 闫四海克制着兴奋,眨眨 狡黠的眼睛,怕你说了不算数吧? 李小山激动地看看孙天鹄,冲着闰四海大喊大叫, 老爷子,你三姑爷在这儿坐着呢,他要是不同意,我情愿个人掏腰包,你看怎么样 ?闫四海嘴里打着哈哈,行啦行啦李小山,你有这个态度,我就很满意了,就算你们 下花堡也拿赞助了,毕竟各村情况不一样吗,你们下花堡虽然担个亿元村的名,经 济实力也不见得比上花堡雄厚多少,你的魄力呢也不见得比赵来发大多少! 李小山 一张脸顷刻涨成猪肝色,他下意识地看看孙天鹄。孙天鹄没有说话,只是将碗里剩 下的荞面条稀里呼噜吃完,站起来倒了半杯水,嵫溜嵫溜喝下去。 李小山愤愤地看着闫四海,老爷子,你太小瞧我们下花堡了,也就是你吧,换 个主儿胆敢这么藐视下花堡,我非叫他爬着出去! 孙天鹄将水杯轻轻放下,冲着李 小山讥讽地一笑,我说你怎么还没听出老爷子是在用激将法呢? 我就不相信上花堡 赵来发一张口就肯赞助一万元。不过话说回来,老爷子说你没魄力,你也真是没魄 力,张一次嘴就赞助两万元? 两万元能拿出手么? 叫我说,最少要赞助四万元! 闫 四海好像听错了,眼光登时就直了,李小山也呆呆地望着孙天鹄,只有闫新蕊抿嘴 笑着。孙天鹄看着闫四海点点头,老爷子呀,你来下花堡的目的我猜着了,是不是 带着任务来的呀? 是叫薛书记和高乡长把你忽悠来的吧? 闫四海有点儿尴尬地望着 孙天鹄。孙天鹄口气充满自信,你老用不着借上花堡说事儿激我们,他们是否赞助 我们不管,反正我们要赞助,而且要独家赞助! 闫四海嗓音都变了,你说什么? 你 们下花堡要独家赞助? 孙天鹄索性站起来说,我们要做几个像样的奖杯,哦……就 叫下花堡杯吧! 刻上下花堡村名、村史和业绩,再邀请各地农民企业家,举行新闻 发布会,利用这次全乡农民运动会,把下花堡宣传出去! 李小山兴奋地大叫。闫四 海眼睛湿润地望着孙天鹄,闫新蕊也深情地望着丈夫,心里充满浓郁的自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