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中花堡村委会院子里尘土飞扬,老邢头满头大汗地挥舞着铁锹,不断地将脏土 往院里院外随处抛撒着,各种什物乱七八糟地堆满整个院子的犄角旮旯儿。正在这 时候,李三弦子牵着一头小毛驴路过村委会大门口。纷纷扬扬的尘土随风从院内飘 出来。他没注意,刚要张开大嘴吆喝小毛驴,一锹脏土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的脸上。 李三弦子使劲吐着,一边吐一边大骂,骂声还没落下去,又一锹脏土落在小毛驴的 脑袋上,小毛驴嘎嘎大叫着。李三弦子手一松,小毛驴尥蹶子跑了。他恼火地冲进 村委会大院,冲着还在扬着脏土的老邢头大声吼叫怒骂,老邢头不理睬他,依旧一 锹一锹扬着脏土。李三弦子使劲盯着老邢头看了老半天,转身跑出村委会大声喊着, 你们快来看哪,老邢头疯啦! 被惊动的村民纷纷从四面八方跑向村委会,目瞪口呆 地看着老邢头汗水淋淋地扬着脏土。李三弦子大声吼着,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快把 老疯子绑上啊! 人们如梦方醒,一大群人蜂拥而上,拽胳膊的拽胳膊,搂腿的搂腿, 抱腰的抱腰。老邢头跺脚大骂,我不是老疯子,我不是老疯子! 村民们不由分说, 很快就夺下老邢头手中的铁锹,将老邢头按倒在地。多亏刘五毛在这个节骨眼儿快 步跑进来,他冲着那些村民大声喊着,快把老邢头放了,他没疯! 村民们都瞠目结 舌地看着刘五毛。老邢头笑嘻嘻地从地上爬起来,你们才疯了呢,我这是执行石主 任的命令! 村民们纷纷议论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哪有这么糟蹋自己的? 这不是 缺心眼么? 老邢头没疯,八成石主任疯了! 刘五毛和老邢头苦笑着交换着眼神儿。 李三弦子一把揪住老邢头的前胸,好哇,你没疯,你没疯就给我找毛驴子,我的毛 驴子叫你给吓跑了! 老邢头刚要分辩,有个骑在墙头上的小孩大声嚷,李三弦子, 你的毛驴子回来了! 李三弦子松开老邢头,跑出村委会大院。那头小毛驴果然正冲 着他嘎嘎大叫。李三弦子冲过去一把抓住小毛驴的缰绳,回头冲着村民吴健和张全 发出挑战,你俩小子昨天填大坑赢我二十多块钱,今天还敢不敢跟我玩了? 胖乎乎 的吴健讥讽地看着李三弦子,怕你就把姓改了! 张全也骂骂咧咧地,走啊,我们还 到村头大树底下,非把你这头小毛驴赢到手,杀驴肉吃! 三个人搭帮着走了,村民 们也纷纷散去。 端着一簸箕鸡饲料的闫新蓓,和几个姑娘媳妇从中花堡东头磨米厂走出来,她 们远远看见李三弦子牵着那头小毛驴,和村民吴健、张全正往村外走。吴健大声骂 着,石富干的这叫啥事儿呢! 张全使劲吐了一口,简直就是西洋景! 李三弦子添油 加醋地,我跟你们说吧,不能叫孬种再当头了,得想法把他整掉! 二丫拽拽闫新蓓, 嫂子你听,李三弦子背地说石主任坏话! 另外一个小媳妇彩霞鄙视地,李三弦子不 是一块好饼! 闫新蓓摆摆手。 尾随着李三弦子和吴健、张全一直到村外,躲在路边一棵大树后偷听。李三弦 子还在继续煽动,哎,我跟你俩接着说,孬种石富……吴健不耐烦地呵斥他,你能 不能不说这个? 你要是想跟我们玩儿,就他妈给我坐下,你要是怕输,就说痛快话, 没人愿意听你乱弹三弦子! 李三弦子赔着笑脸,你小子这脾气可真操蛋,张全你说, 吴健他媳妇怎么就能看中他呢? 张全眯起眼睛奚落着,那还能看中你呀? 瞧你这个 熊样儿,两条蟑螂腿,一身贱骨头,我都怀疑你那玩意儿好使不好使! 吴健惬意地 大笑。李三弦子自我解嘲地,你别管我这玩意儿好使不好使,我媳妇照样稀罕我! 张全讥讽地,那叫王八瞅绿豆对眼儿了! 李三弦子有些恼火,你他妈说谁呢? 张全 强硬地,我刚说你还没说完呢,你怎么着啊? 吴健急忙掏出扑克牌,哎哎哎,洗牌 了,洗牌了! 李三弦子骂咧咧地将小毛驴拴在树权上,三个人盘腿坐在大树下,刷 刷抓着扑克牌。闫新蓓和二丫、彩霞使劲憋着笑,忽然看见有两辆自行车从乡路上 骑过来。薛五车和唐秘书各自跳下自行车。李三弦子和吴健、张全旁若无人,继续 吆五喝六甩着扑克。唐秘书轻轻咳嗽一声。李三弦子一抬头认出了唐秘书,他急忙 站起来,谦卑地堆着笑脸,弯着水蛇腰迎上去。闫新蓓和二丫、彩霞躲在大树后, 听见唐秘书笑呵呵地跟李三弦子打招呼,李三弦子不说话,只顾仔细端详薛五车。 唐秘书陷昭他,你瞎瞅啥呀? 这是乡里新来的薛书记! 李三弦子惊喜地,啊? 我说 怎么不像个凡人呢! 薛五车好笑地,难道我是神仙么? 李三弦子满脸谄媚,你虽说 不是神仙,可比神仙还有派,天庭饱满,地角方圆,鼻直嘴大‘,两耳垂肩,贵人 相,贵人相啊! 躲在树后的闫新蓓轻轻吐口唾液。李三弦子神经兮兮地凑过去,薛 书记你来得太好了,我正要强烈呼吁乡领导,马上换掉石富呢! 唐秘书脱口吐出个 脏字儿,×,谁能接他? 李三弦子后退半步,捅捅走过来的吴健和张全,你们听听 这两位怎么说? 这都是铁杆贫下中农! 吴健咽口唾沫没说话。张全眨眨眼睛,石富 有点儿窝囊,可没私心,选他当村委会主任,老少爷们放心! 李三弦子用后脚跟踩 张全前脚尖。张全哎哟一声骂起来,你踩我干什么? 你除了能弹三弦子,狗鸟儿不 是! 李三弦子恼火地,你说谁呢? 张全毫不示弱,说的就是你,怎么着? 吴健走过 去迅速解开驴缰绳,使劲一拍驴屁股,毛驴撒开四蹄哏嘎大叫跑了,李三弦子跌跌 撞撞一路追去。薛五车笑起来,这人是谁呀? 咋这么滑稽? 吴健蔑视地,他叫李三 弦子,过去常年跟戏班吃溜达食儿,因为眼睛不好使,人家戏班不要他,只好回村 种承包田,整天鼓捣事儿,总想把石富鼓捣下去,他要干! 薛五车笑了笑,外边都 管你们石主任叫孬种,你们怎么还拥护他? 吴健点点头,别看他外号孬种,其实哑 巴吃饺子心里有数,包子有肉不在褶儿多啊! 薛五车若有所悟地望望唐秘书,唐秘 书笑了笑。两人在吴健、张全陪同下,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中花堡。闫新蓓和二丫、 彩霞从大树后走出来。闫新蓓有些感动,别看吴健和张全平时好吵嘴打架,没想到 节骨眼儿说话还挺公道,倒是李三弦子太阴损了。彩霞给闫新蓓出主意,就在这儿 等李三弦子回来,把他裤子剥下挂在树上,叫他没法回家。二丫和彩霞是中花堡妇 女堆里有名的泼辣人儿,什么出格事儿都敢做。闫新蓓摇摇头,她不能怂恿姐妹们 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