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圣诞夜 北方的冬季寒冷而肃杀。离开四季如春的江南已经三年了,每个冬季文静都 是在煎熬中度过。已经对生存环境适应了的人一旦离开原居住地,多少都会有些 水土不服,对气候的变化也需要有个适应的过程,文静也不例外。刚到B 市的第 一个冬天,文静原本娇嫩白净的脸在干燥寒冷的朔风摧残下,生生脱了一层皮; 两只耳垂儿冻得裂着小口子,一触到衣领便彻骨的疼;双手也肿得像两只小馒头, 羞得她整天将手揣在衣袖里,怕被人家笑话。 第二年的冬天,离开了艳芳居,工作环境有了彻底的改变,夜总会的中央空 调让只穿晚礼服的小姐们都汗津津的,再加上已经有条件购买各种护肤用品,文 静的皮肤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柔滑细嫩。有利必有弊,室内外骤冷骤热的温差变化 和舞厅内浑浊的空气让文静几乎成了流感的积极追随者,稍有风吹草动她都很少 幸免。 今年的冬天气候并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文静的心境好了,心气旺了,对寒冷 的感受也随之改变了。天气刚刚变冷,肖锋便开始絮叨着让她多加衣服,并且隔 三差五地带着她去富春洗浴中心蒸桑拿,让她彻底与流感断绝了关系。 当第一朵雪花飘落,他们就定下了每逢下雪吃火锅的规矩。参加的人员基本 是固定的,除了肖锋和文静,还有张财祥、艾琳、赵涛、孙连台,有时肖锋的几 个社会朋友也串串场。偶尔会有人缺席,也会有新成员加入,但感觉总是一致的。 一家人围坐在热浪翻滚的火锅旁,近似野蛮地将各种材料倾倒进锅中,稍加煮烫, 便各自使出惯用的武器,或是筷子、或是调羹、甚至有人直接用上了漏勺,一番 胡吃海塞,各人的额头、鼻尖便露出滴滴汗珠。垫了一下底,接下来就是客套的 劝酒,什么主陪酒、副陪酒、甚至还有三陪、四陪酒,几轮下来,肯定就会有人 告饶。 当热气在玻璃上凝结成雾,文静会用她的拳心和指尖在上面创作出一只只小 小的惟妙惟肖的脚印,仿佛天使刚刚赤足走过。调皮之余,文静最爱听肖锋他们 喝酒后的侃侃而谈,什么国际时事、什么大案要案、什么道听途说、什么天方夜 谭,简直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这时的男人们大多会面红耳赤,声调也抬高 了几个八度。与众不同的是肖锋等人虽然侃侃而谈但也不会口不遮拦。 酒足饭饱,推开酒店的门,迎面袭来的朵朵雪花洒落在脸上、身上,给人的 感觉不是寒冷,而是清凉和惬意。迎着路灯光抬头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就像从 一个光源散射出的水晶屑,晶莹飘逸,折射着七彩的光。偶尔有几朵淘气的雪花 乘机钻进文静的衣领,她便会将脖子缩起,娇嗔着、嬉笑着…… 文静与肖锋的关系已经成为不公的事实,他们也没有必要再遮掩躲藏。要好 的朋友虽然接受了这个现实,但却很少有人提及他们的婚姻大事,这里面的因由 肖锋明白,文静也明白。 转眼之间圣诞节快到了,虽然这并不是中国传统的节日,但生活逐步富裕起 来的人们,开始寻找任何一个借口让日子过的更加丰富多彩。距离圣诞节还有一 周,商家的各种促销活动已经如火如荼,每个靠街的橱窗里都被圣诞饰物妆点得 琳琅满目,酒店、宾馆、商场、店面,只要是吸引人的地方都竖起了大大小小、 高高低低的圣诞树,有的树上挂满了包装精美的礼品盒,有的树上插着精巧可爱 的玩具圣诞老人,还有的树上点缀着五颜六色、交相闪烁的彩灯。繁华的街道上 时常会有真人装扮的圣诞老人走过,向过往的行人散发各种广告宣传品,指望他 们带给你圣诞礼物,那才真的是天方夜谭。 玫瑰夜总会的门厅里也竖起了一株高约三米的圣诞树,由于是在室内,没有 安装彩灯,只是用一些铃铛、彩球、小食品、小饰物装饰了一下。 李延芳这几天已经备足了酒水和各种食品,争取在圣诞节大捞一把。小姐们 也早早开始联系自己的情人、相好、朋友、姐妹,生怕那天冷了场被人耻笑。客 人们提前几天就打电话预定房间,预约小姐,准备过一个畅快淋漓、激情欢乐的 圣诞夜。 文静、肖锋的圣诞夜肯定要在玫瑰夜总会度过的,李延芳早已给他们号下了 806 房间。张财祥也早已约好了艾琳,赵涛、孙连台因为没有女朋友,只能临时 见缝插针了。 天公作美,上午还是晴朗的天,刚过正午便开始逐渐变得暗淡,最后成了阴 云密布。下午三点刚过,米粒大的雪粒儿被寒风席卷着撒落下来,打得人脸生疼。 华灯初上,鹅毛般的大雪开始漫天飞舞洋洋洒洒地飘落,没过多一会儿就让万物 披上了银装。这才真正有了圣诞节的氛围。 晚饭是张财祥请的,还是热火朝天的火锅,因为高兴,大家多喝了几杯,文 静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由于下着大雪,又是酒后驾车,肖锋的车速极慢。坐在后排的张财祥不停地 催促赶紧提速,因为这家伙憋着一泡尿。赶到锦丽华大酒店时,已经晚上八点多。 车未停稳,张财祥便急急忙忙下车跑进了大堂。 李延芳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黑色的灯心绒紧身旗袍露出半截大腿;一件短 款的白色镂空开身坎肩连胸都罩不住,只是作为装饰套在外面,就是这丝丝缕缕 的镂空将人们的注意力引向了她那高耸的胸部,再加上乳白的高跟鞋配着肉色的 连裤长统丝袜,让人想入非非。 “你们可来了,欢迎!欢迎!” 见到肖锋一行过来,李姐的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儿,扭动着性感的腰身快步迎 上前,张开双臂拥抱了一下肖锋。肖锋被她过度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好 礼貌地敷衍了一下,分开时还连忙看了看文静的反应。此时的文静虽然脸上带着 微笑,心里的确酸溜溜的。 “只看到领导,看不见我们老百姓,势利眼!”解决完内急的张财祥从后面 赶上来冲着李延芳开着玩笑。 “一个个来嘛,能看不见我这亲弟弟!”李姐转身也给了张财祥一个拥抱。 张财祥的回应却是实实在在的,如果不是李延芳使劲将他推开,他还不知会 做出些什么过分的举动。 开另一辆车赶来的赵涛和孙连台也已经站在了肖锋的身边。肖锋没有忘记这 两名爱将,指着他们一一给李姐坐了介绍,并让李姐给安排两个小姐。李延芳面 露难色,此时所有的姑娘们已经都陪着客人在欢歌热舞、推杯换盏,别说见缝插 针,就连缝也难以找到。李延芳连连向肖锋作解释,并答应一有下台的先给他们 安排。 没有过多的客气,肖锋等人来到806 房间,开始了圣诞夜的狂欢…… 唱歌不是肖锋的强项,他很少在人前展露歌喉。借着酒劲儿,在几个坏小的 怂恿下,他拿起了麦克风,唱了一曲周华建的《朋友》。如果华建老兄听到肖锋 如此演绎自己的作品,可能会气得发疯。最后文静给他下了个结论:不是五音不 全而是三音不全 赵涛的歌声具有专业水平,特别是流行的新歌,几乎都可以信手拈来,而且 能和原创媲美。孙连台的歌声很是一般,但他具备“麦霸”的素质和厚脸皮的潜 质,只要他那带着浓郁临淄地方口音的歌声响起,艾琳都会嘿嘿的笑。张财祥还 是他的陈百强,文静怀疑如果陈百强不死的话,张财祥一定是他最最忠实地“粉 丝儿”。自从和王厂长分手后,文静便再也没有唱过《听海》那首歌,她不愿让 过去的回忆影响到她和肖锋的爱情。今晚,只要是肖锋愿听的,她都愿意唱。 虽然晚饭时大家都喝了不少酒,但并不影响酒的发挥,到晚上十一点多,桌 上桌下已经摆满了青岛啤酒的空酒瓶,粗略一数,竟有二十几个。或许是大家心 情太好,也可能是战线拉的太长,喝到这份儿上,竟然没有一个人醉倒。 俗话说“烟酒不分家”,并不大的空间里集中了四五支大号“烟筒”,让文 静无法忍受室内呛人的烟味,她想出去透透气。 雪还在下,地上已经覆盖了一寸多厚的积雪。 站在玫瑰夜总会门口的台阶上,文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凉爽的略带潮湿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祥和的气息。远处不时传来几声鞭炮的爆鸣声,让这发源于西 方的节日有了些中西合璧的意味。文静喜欢这样的夜,喜欢这样的雪,喜欢这样 的感觉,她知道今天这样的生活来之不易,她要好好地珍惜…… 吱…… 一声尖厉的刹车声划破寂静的夜空,一辆黑色的奔驰600 型轿车嘎然停止在 玫瑰夜总会门前的街道上,车后留下两道十多米长的黑线。车子刚刚停稳,后面 右侧的车门突然打开,一个瘦小的身体在外力作用下跌出车外,摔倒在雪地上, 车门还没关好,轿车已经绝尘而去,留下了路面上两道明显的车辙和卷起的雪雾。 文静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几个在门前等活儿的出租车 司机已经赶了过去,围在那个躺倒在地的身体边上好奇地观察者、议论着。定了 定神,将自己的外套裹得更紧些,文静壮起胆儿磨蹭着凑了过去。 这是一个女人的身体,卷曲着躺在地上,齐肩的头发散乱着遮住了她的脸, 让人无法看清她模样,也无法断定她的年龄。她上身穿着一件价格不菲的黑色羊 绒外衣,衣领处雪青色的貂绒已经被呕吐物污染得不成样子;下身黑色的齐膝短 裙上卷着,无法盖住穿着肉色加厚丝袜的大腿;只有一只脚上还穿着高统的磨沙 皮靴,另一只脚上的靴子已经不知去向,脚上的丝袜被挂得支离破碎,露出了两 个脚趾和大半个脚后跟。 起初围观的人们以为这是一具尸体,靠近了仔细观察,发现她还在喘息,生 命的迹象还很强烈。这时就有热心的司机开始拨打“120 ”急救电话,也有的在 拨打“110 ”报警。 文静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景,连怕带冻,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刚想转身离 去,突然女人的一只手一下抓住了她的脚腕儿。文静“啊!”的一声,吓得几乎 灵魂出壳,差点儿晕倒,她使劲挣脱开女人的手,向后退了几步。 “小文……我是……小……白雪……救……”微弱的声音从女人嘴里发出。 文静大吃一惊,小白雪?她是小白雪?文静鼓起勇气重新靠上前定睛细看, 是的,是小白雪。 “你这是怎么了?小白雪!”文静俯下身,把小白雪的头从地上扶起,轻轻 撩开遮挡着她面部的头发,朝着她惨白的脸忘情地喊道。 小白雪微张着双眼痛苦地喘着粗气,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话还没出口便 昏了过去。 毫无急救常识的文静顿时不知所措,她只有晃动着小白雪瘫软的身体大声地 呼唤着。 “让一下!让让!”肖锋拨开人群出现在文静的面前。他担心文静出去时间 太长感冒着凉便出来找她,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文静像是见到了救星,急促地对肖锋说。“快!快!这是小白雪,快救救她!” 肖锋不认识小白雪,但从小文焦急的表情他断定,这个女人与小文相识。没 有迟疑,肖锋迅速将自己的羽绒服脱下将小白雪一裹,然后从小文怀里接过已经 没有生机的身体,双臂用力抱起向玫瑰夜总会跑去。 小文也随后跟着冲进大厅,留下了惊愕的司机们站在雪地里。 “闪开!闪开!”肖锋躲闪着闻讯而出的小姐和客人们,在人们莫名恐惧的 注视下,怀抱着瘦弱的小白雪,径直跑进了806 房间。 李延芳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从文静语无伦次的解释中她得知, 眼前这个形容枯槁龌龊的女人就是昔日青春亮丽的小白雪。 在房间里,懂得一些急救常识的肖锋等人开始采取一些措施对小白雪施救, 没过多一会儿,一辆急救车便停到了夜总会的门口,小白雪被抬上了救护车。 肖锋看着惊魂未定的李延芳问道:“李姐,你看谁跟着去趟医院?” 肖锋这一提醒才让李延芳恢复了理智,她自己是不能离开的,只有安排文静 和刘芳陪同去趟医院。 惊魂未定的文静迈上急救车的同时回头看了一眼肖锋,眼神里满是恐惧和无 助。 “去吧,别害怕,我随后就到!”肖锋上前一步安慰着文静,替她关上了车 门。 急救车刚走,随后赶到的110 警车上下来了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察,见到肖锋, 他们客气地打着招呼。肖锋将发生的事情简单作了一下介绍,安排赵涛和孙连台 协助他们展开了细致的现场调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