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丈夫 悦悦吃完早饭,文静带着她去奶奶家。 孩子的心底就是单纯,她还没有形成真正的是非观,只是以自己的感受为依 据来衡量人的好坏。从悦悦记事起就一直在姥姥的呵护下生活,姥姥、姥爷、还 有舅舅都对她爱护有佳,所以她的心里就认为只有他们才是自己的亲人。对于程 辉斌,悦悦也仅仅认为这只是个名叫“爸爸”的人,对于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和 应该具有的亲情,她一无所知。“爸爸”亦然如此,更不用说从来都是冷若冰霜 的“奶奶”了。 文静先是到“九记鸭店”给婆婆买了三斤鸭脖,这是婆婆最喜欢的下酒菜。 拎着没有多大点儿分量的塑料袋,文静感到有些寒碜,必定是见过世面的人,她 认为这点儿礼物根本不能与她的自尊相匹配。走出没多远,文静拐进一家小卖铺, 又给婆婆买了两条“黄鹤楼”香烟,当然这种“黄鹤楼”只有三十元一条。 看着跷起脚跟伸长脖子往柜台里瞧的悦悦,文静知道她又长馋虫了。 “悦悦,想吃什么?” 悦悦没有说话,她还在选择。 文静伸手把她抱起,让她趴在柜台上,这样柜台里的和货架上的商品便一目 了然。 小卖铺的老板娘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论乡亲还是文静的婶子,她很有些亲 戚味儿,见到孙女辈的悦悦,便随手从货架上拿了一包“脆脆卷”递到悦悦面前, 说:“叫奶奶,奶奶给你好吃的。” 悦悦的聪颖顿时显现,何止是一声,就是十声八声也行。 “奶奶!”一声甜甜的“奶奶”让老板娘脸上乐开了花。 文静不想让悦悦随便拿人家的东西,刚想阻止,老板娘就冲着她开起了玩笑 :“看你见外吧,这不是你小时候抢着吃我的奶了?” 文静的记忆中根本没有这段经历,也许是老板娘为套近乎才这样说的,但她 还是羞红了脸。为了不让刚刚进门的顾客笑话,文静赶忙谢过老板娘,领着悦悦 出了门。 接下来的路程文静轻松了很多,有了这袋“脆脆卷”,悦悦不用抱,也不用 背了,就连坐载客的农用三轮,也不用紧靠在妈妈怀里了。她一边嘎嘣嘎嘣地嚼 着,一边兴奋地四周张望着,那种满足感让文静都受到了感染,原本不情愿的行 程也变得坦荡了很多。 当文静牵着悦悦的小手推开婆婆家的屋门时,一股浓浓的烟味让她没有立刻 进门,她受不了程家的这种不讲究。 “来了就进来吧。”是婆婆沙哑的声音。 “悦悦,叫奶奶。”文静领着悦悦迈进屋门,她自己没有叫妈,只是催促着 悦悦。 悦悦怯怯地蔽在文静身后,探出头惶恐地望着眼前这个坐在竹椅上的奶奶。 虽然这个老太太没有姥姥那么慈眉善目,但必定存在血缘关系,潜在的亲情支配 着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奶奶”。 婆婆没有正面回答,随着一阵竹椅的咯吱声她站起身,困难地迈动步子上前 打量着悦悦。 文静注意到,从婆婆浑浊的眼神中看出了点滴的温情,看来她也想自己的孙 女。 “悦悦,又长高了。”婆婆说着话,伸出满是污垢的枯手去抚摸悦悦的头。 悦悦的身体被文静的两腿夹住没有了退路,只好皱着眉强忍着奶奶的亲昵, 她不习惯程家的不讲卫生。 文静很理解女儿,但她不能让悦悦养成嫌贫爱富的坏毛病,当她发现悦悦想 要躲闪时,故意用腿挡住了退路。见到婆婆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目的,文静随即将 悦悦往屋里一领,使悦悦摆脱了窘态。 “这是给你的。”文静还是没叫妈,她将手中的两个塑料袋放在了桌上。 婆婆没有任何表示,她径直挪到桌前,一只手拄着拐杖,另一只手扒开了袋 子,脸上的菊花又一次开放。 文静找了把竹椅坐下来,将悦悦揽在怀里问婆婆:“她爸呢?” 婆婆手里忙不迭地将香烟从层层包装里取出,嘴上含混地吐了一句:“又去 死了!不争气的东西!” 文静感到这话非常的刺耳,她理解不了一个母亲怎么会用如此的恶语来诅咒 自己的儿子。为了自己耳根清静,也为了不使悦悦幼小的心灵受到污染,文静决 定立刻离开这个接近破败的家。 “你转告程辉斌,我这几天就要回山东,有些话要对他讲,让他和我联系。” 文静拉起还没有完全适应屋内昏暗光亮的悦悦,出了程家的门。 婆婆没有送她们母女,她们前脚离开婆婆便用十个手指中还算干净的食指、 中指,拿捏着鸭脖送进了嘴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