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毕业典礼(2) 旁边有个男人的声音,也是半梦半醒间含含混混地招呼了一声:MELANIE ! 几点了? 我不带任何感情地告诉她毕业典礼的时间,在挂断的同时,长长地呼出一口 气。 TMD 。MELANIE ,MELANIE ! 我扭开调频听上海DJ喜欢放的伪爵士蓝调,北京DJ用内地地下乐队的口水朋 克装愤怒。生活就这么他妈的搞笑。 瞧一瞧来看一看,季媛身边床上的男人会还没完全清醒时讲中文" 几点了" ? 她的亲爱的贝尔汞国语水平难不成就这么几天就进步神速?她不是和意大利人爱 得那么深那么重么,怎么床上还睡着个讲中文的男人。 呀- 哈。呀- 哈哈。 去学生处付了两百块押金,领到一套气味可疑的学士服和学士帽。 然后问那个年轻女老师,她盯着我的一身夜礼服和脚上的蛇皮舞鞋的目光闪 烁不定:在哪里拍照? 咦?你没有同学和老师吗?想和谁一起拍就一起拍,学校不管的。只要典礼 开始前还回来就可以了。 我点点头,没说话,识趣地抱着衣服走出来。 坐在台阶上,把包里的一支笔当香烟一样刁在嘴里,看着同学们三五成群地 穿着大袍子合影,在草地上摆出父母那代人喜欢的" 她在丛中笑" 姿势。一时想 起,我的大学四年和他们的之间是严重的文化休克。 他们的笑容清新,纯净得像刚用薄荷味的高露洁牙膏刷了牙,即便大四的女 孩子们为面试去烫卷了头发,化了生硬的彩妆,但眉宇之间,依然是不经世事的。 他们在我面前来回走动,男生们依然带着好奇的眼神打量我,夹带着一些有 点想邀我合影的蠢蠢欲动。 今天,这一刻,我如此希望有人能向我走来,和我说说孩子话,说说教授的 掌故和寝室里的小事情。 外面的世界啊,我在外面呆得太久了。 可是一条界无形地隔在我们之间,像处女膜,破与不破天壤之别。 男生们终于还是没有朝我走过来,他们都早早知道我是坏女生,包里随时掏 得出避孕套的。 我继续抽着我的笔,把手撑在后面的台阶上,仰头看看天空。天空再怎样变, 阴天阴灰色,晚霞玫瑰色,人们还是说天空是蓝的。宿舍楼边的栀子花,花开是 栀子香,栀子不开,还是香。很多时候,生活只是一种遗留的印象。你遗留了一 些什么,别人就默认了一些什么。 啪。啪。啪。 谁在我身边兴高采烈地拍着手,我收回视线,小冤家季媛就在眼前。 她显然也没洗脸,一颗眼屎粘在睫毛上,头发乱七八糟地被发夹拢在后脑勺 上。 我指指里面的办公室,要她进去领衣服。 然后我把我的学士袍套在了我的小礼裙外面,扣上了我的方帽子。 十分钟后,季媛把我头上的帽子扶正了30度。我则抬手揩掉了她眼角的那块 眼屎。 我们心照不宣地拿出带摄像头的手机,再四下张望了一次,没有别人想和我 们合影留念,于是我们只能搂过彼此的肩膀,心中一片沙漠孤烟飘过,无处话说 的凄凉。 对准镜头。 1 ,2 ,3 .CHEERS。 咔嚓。 我的小冤家心满意足地去把衣服还了。她潇洒得决绝,目标明确,虚假的形 式从来就不大在意。 而我,最终还是拗不过自己,生拉硬拽地和几个路过的同学和教授合了影。 即便别人神情尴尬,我却对这些形式上的完满格外在意。 童年时有没有过一件粉红色的公主裙。 小学时肩膀上别没别过班干部的红杠杠。 中学里有没有放学后在巷口等我的临班男生。 大学毕业有没有穿过学士服,有没有和同学的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