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于书成从江州市火车站出来的时候,正是下午,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他眯起 了眼,被人流带着往前走,出站。他的头发和胡子很长,衣服也是皱的,一副非常 落魄的模样,但他那种沉思着的俊秀面孔,还是令他和周围的人显得十分不同。于 书成站在火车站那宽阔的大台阶上,向外看着,很多无处落脚的民工和衣躺在广场 上。他停顿片刻,步履坚定地向前走去。“我自然不会和他们一样。”他想。 他看见了路边的公用电话,于是给老茂打了个电话,告诉老茂,他现在很好, 在这个地方,机会还不错,然后嘱咐老茂,把他事先写好的那些信,按时给寄回家 去,等自己一安定下来,马上会跟老茂再联络的。 于书成出现在贫民区,一处处找房子。一个老太太把他带进了一个房间,他把 钞票递给老太太,老太太飞快地点清楚,走出门去。于书成四下看看,四壁空空, 本来是白色的墙壁上,布满了肮脏的痰迹、鞋印等,空气里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腥 气和尿臊混合的味道。靠墙放着一张满是灰尘的桌子和一张看起来很不结实的板床。 于书成在板床上坐着试试,还行。于是放下行李,开始打扫卫生。 打扫完卫生,于书成出去无目的地闲逛,天桥上有一个卖唱瞎子,荒腔走板地 演奏《江河水》。还有摆摊的,于书成在天桥上停下,注视着,神情有点茫然。一 个乞丐走到于书成面前,于书成从自己羞涩的囊中掏出一毛钱硬币递给他。都市远 处辉煌的夜景与于书成身边的情景形成强烈对比。天桥上散布着三三两两散步的人。 不远处有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向于书成走来。越来越近,于书成感到背后的 气氛不对,猛地一回头,两人一左一右夹住他。于书成有些惊慌地问:“你们要干 什么!” “没什么,和你聊聊。”其中一个人说。 两个人几乎是挟持着于书成来到天桥下面,并排坐下,拿了听罐装啤酒,递给 于书成。于书成低着头,摇头不接,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 “你是刚到这个城市的吧!” “遇到麻烦了吧?” “找不到工作是不是!” “出门时带的钱已经快花光了吧?” “我们哥俩专门给人解决麻烦的。” “你的麻烦是没有钱。” “没钱的确很麻烦。” “可是有钱人有时也会有麻烦。” “特别是一些有钱的女人。” “这城里有很多有钱的女人。” “她们通常有一种很特殊的麻烦。” “你看上去是可以帮她们解决这种麻烦的人。” “如果你帮她们解决了麻烦,你的麻烦也就解决了。” “其实这是一件不太费力气就可以做的事。”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不要再说了。”于书成明白了他们说的是什么之后,大叫一声,猛地站了起 来。他苍白的脸涨得通红,不相信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呆了两秒,拔腿奔人夜幕 之中。 于书成慢慢平静下来,在街头走着。他经过一个金碧辉煌的大酒店,霓虹灯打 出“白宫”两个大字,透明的落地窗里,人们在吃喝。于书成走过去,拎着行李, 脚步明显迟疑片刻。向里看去。明亮的大堂里,金运集团三十八岁的老总穆佳,看 起来只有三十一二,正笑容满面地和一些衣冠楚楚的绅士们打着招呼。于书成识趣 地加快脚步,离开,向另外一边的广场走去。穆佳走出门,一头钻进自己的轿车。 白宫酒店的老板老六在边上很恭敬地招呼:“穆姐,以后常来啊。”穆佳气度 雍容地微笑着摆摆手,发动汽车,开走。 于书成百无聊赖地在广场边上的石凳上坐下,对面的大屏幕上播放着一个采访 节目,场面是考场外送考的家长等待的面孔。江州市电视台最有名的主持人向小小 出现在画面上,她有着一张很有个性的面孔,短发,容貌秀丽。向小小在报道: “今天是预考的第一天,这种场面被人称为”提前的战争“——其实只是年年都要 奏响的”高考进行曲“中的一个小小的前奏……” 于书成抬头向屏幕看去,小小神采飞扬的俏丽面庞,令于书成心中一动。路过 的年轻女孩对身边的女友说:“我最喜欢看小小主持节目了,我将来也要去做主持 人,和小小一样出名。” “做主持人,你以为很容易啊。” 屏幕上的小小十分带劲地继续说:“下面,我们看看部分考场的情况……” 电视台的演播室里,小小放下稿子,取下耳机,松了口气。编导阿冲递了一份 东西给她,通知她快准备做下一个采访。小小抱怨说:“好好,我去,让我歇半个 钟头好不好?没有人性啊,我都两天没睡了。” 阿冲笑答:“谁让你是名牌主持人呢。” 小小冲阿冲翻了翻眼睛,说:“还不是像机器人一样被你们差来差去。” 阿冲出去准备机器。小小继续收拾,一抬头,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惊奇、不敢 相信的样子,有些淡淡的高兴。演播室门外,一个一身名牌、发型很酷、脸上有着 天真憨厚笑容的二十多岁的男子冲着小小挥了挥手。小小走过去,惊奇地问:“江 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怎么进来的?” 江帆调皮地笑笑,说:“门卫新来的老大爷原来是市委宿舍传达室的。”江帆 家就住在市委大院,他父亲是本市的江副市长。他现在是小小的男友,虽然两人的 关系一直时好时坏。 小小直摇头,说:“好吧,你找我什么事?等我直播完了再说好不好?” 等小小做完直播出来,看见眼前的情形,不由地皱起眉。江帆正热火朝天地和 同事们在聊天,看来他习惯了到什么地方都有人簇拥。看见小小出来,江帆赶忙撇 开众人,笑脸迎上去。小小有些厌烦地看着围在江帆周围的一些人,示意江帆和她 出去谈。 小小把江帆带到了楼顶平台上。天边有火红的晚霞,远处长江一线,火红的太 阳正在慢慢坠入江中。小小的脸上镀上了一层金光。江帆用一种欣赏与爱慕的眼光 看着她。他拿出一块石头递给小小,讨好地问:“这是第四纪冰川的遗存。上亿年 了,喜欢吗?”说完,期待地看着小小的反应。 小小接过来看了一眼,随口说:“很好看啊。”然后饶有兴致地问:“西藏好 玩儿吗?” 江帆由衷赞叹:“很美。” 小小的眼睛里流露出羡慕的神情,说:“我一定要去。” “好啊,下次我陪你去,要是你在身边,就完美无缺了。”江帆转身看着小小, 沉浸在柔情蜜意中,伸手轻轻揽住小小说:“离开这几天,我真想你!” 小小轻轻避开,低声说:“我知道。好了,我要去上班了。” 江帆有些依依不舍地问:“那,下班一起吃饭吧?” 小小露出抱歉的神情,说:“下班后,我还要去采访。” “小小,不要做得这么辛苦。” 小小有些不耐烦地皱皱眉,下去工作了。 江帆意志坚定地坐在自己的车子里面,在电视台门口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 小小化过妆,提着伪装过的装有微型摄像机的提包走出来。江帆正等得有些心焦, 看见小小走出来,有些惊奇,赶忙招呼她:“小小……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小小听见招呼,扭头看见江帆,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走过去,问:“你还在 啊!” 江帆拉开车门,说:“上车,我送你去。” 小小想了想,上了车。江帆发动了车子。小小看看江帆,问:“你刚回来,公 司没有事情吗?” 江帆笑着回答:“公司哪有你重要。”小小笑笑。江帆侧头看看她的反应,对 自己的表现所取得的成果比较满意。 小小嘱咐江帆:“等会儿我采访的时候,你不许出现。” 江帆打趣:“什么采访,这么秘密?” “这个,你不用管了。” 车子七拐八弯到了一片老居民区。小小跳下车,装扮成假文凭的买主,拿着一 张名片,走到接头地点。文凭贩子从远处走过来,迟疑地看看小小。小小搭话道: “我要做个证件。” 贩子说:“跟我走。” 小小悄悄启动手提包里的微型摄像机,开始诱导性问话:“做一个身份证要多 少钱?” 贩子报了个数字:“两千五。” 小小继续问:“做一个本科文凭多少钱?” 贩子有些疑惑地问:“你要做吗?你不是只要身份证吗?” 小小很镇定地回答:“随便问问吗。博士文凭能做吗?” 贩子漫不经心地答:“能。” 小小又问:“现在不是有网上文凭查询吗?” 贩子随口回答:“那都是1999年之后的,1999年以前没问题。”贩子忽然停下 脚步,狐疑地看着小小,警觉地问:“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贩子的脸色变得难看 凶狠,向小小逼近:“你他妈是记者?” 小小被吓了一跳,退后了一步,强自镇定地微笑道:“不是。” 贩子仔细打量起小小,看不出破绽,正在犹豫,忽然看见了包上微微露出的摄 像机镜头,明白过来,厉声喝问:“这是什么!” 江帆的车子开过来停下,他跳下车冲过去,大声斥责贩子:“你想干什么?” 小小正要制止,贩子看看江帆,又看看小小,忽然明白了什么,转身迅速离开。 小小很失望地看着贩子逃离。 江帆讨好地问:“小小,你没事吧!” 小小生气地瞪了江帆一眼,自顾自向前走。江帆赶忙追上去。小小余怒未消地 说:“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过来吗!” 江帆小心翼翼地走到小小面前,扶住小小的肩膀,看着她,柔声道:“我只不 过怕你出事。” 小小看看江帆委屈而惶恐的脸色,心里有了一些歉意,口气不由自主和缓下来 :“算了,也不全怪你。”江帆如释重负。 于书成按照晚报上的广告,来到了一家正在招聘的电脑公司,他觉得自己很符 合招聘条件,应该能得到这个工作。 招聘者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伸出手来,索要个人资料。于书成把准备好的简历 递过去,那人飞快地翻了一遍,问:“文凭呢?” 于书成愣了一下,说:“没带。” “没带,不会是没有吧?什么学历?”招聘人打量了他一下。 于书成很不自信地回答:“大专。” 招聘者狐疑地看看他,说:“那不行了,除非……你以前做过软件吗?” 于书成只好摇摇头,照实说:“学过。” 招聘者又问:“干过硬件吗!” 于书成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可是……” 招聘者不耐烦地打断他:“可是什么。没有文凭,又没有工作经验,外面一大 堆有文凭、又有工作经验的人还在太阳地里晒着呢。” 于书成羞愧地准备离开。招聘者同情地叫住他:“小伙子,你还是应聘送货吧, 每月工资六百,不过,要交五百块钱押金。” 于书成问:“这么多,押身份证可以吗?” 招聘者拉开抽屉,不屑地说:“身份证?谁知道是不是假的,我手头还押着一 堆呢。” 于书成忽然有了感触,自言自语道:“身份证也有假的?” 招聘人搭话:“怎么没有,多了去了。” 于书成为难地问:“我今天没有带够钱,你看……” 招聘人挥挥手说:“那就明天带过来,再办手续。”于书成赶忙道谢。看来, 找到理想的工作并不像他想像中的那么容易,能先干着送货也不错。可是,钱从哪 里来呢?于书成想了想,很快就有了主意——卖血。这种事情,他在大学里也于过, 只要找到血头。血头其实也很好找,他们通常会在血库附近。 于书成在医院血库前徘徊的时候,被一个中年人盯上了。中年人老胡走到他面 前,很有把握地开口问:“兄弟,想挣钱,是不是?”于书成停下,没说话。 老胡说:“想要钱法子多得很。” 于书成以为又遇见拉皮条的了,于是冷冷地说:“你找错人了。”转身往外走。 老胡跟在他身后,继续说:“兄弟,我知道你缺钱花。何苦卖血呢?都是身上 的东西,一样是卖给医院,有什么舍不得的。” 于书成听出对方不是拉皮条的,于是站住好奇地问:“你说什么和血一样?” 老胡笑道:“精子啊。我是看你人模样好,又斯文,才告诉你这条路子,要是 愿意,过会儿到医院后门等我。我收的好处费不多。”老胡说完,对于书成笑笑, 转身就走了。 于书成看着他的背影,沉思片刻,想明白了一件事情,既然有这样的事情,不 如去试试,既节省好处费,自己也实在太需要钱了。 于书成很快就找到了地方。医生拿出一张表格,他开始填写。医生在一边说: “医院对捐精者的要求是很严格的,至少一米七五的身高,体重在七十公斤左右, 相貌端正。最重要的是,要求大学本科以上学历,我们必须为那些不孕家庭负责。 你什么学历!” 于书成含糊地回答:“大学本科。” 医生怀疑地问:“文凭带了吗!” “没带。” 医生把表格收起来:“那你下次带来再填表吧。” 于书成羞愧地起身向外走。老胡进来,看到于书成,问:“你已经来了啊。” 于书成不说话,要往外走。医生过来和老胡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老胡哈哈笑 了起来,说:“他要是有大学文凭,还会来卖?哈哈。医生,这小伙子不错的。” 医生点点头说:“算了,进去吧。” 于书成跟着老胡坐到一边。老胡递了一本破烂的书给于书成,说:“你是第一 次,可能需要这个。” 于书成不知所以地翻了一下,书中淫秽的图片跃入他眼中,于书成忙把书合上, 还给老胡。老胡笑起来:“怎么,看你年纪也不算太小了,不至于这么嫩吧。放心, 这个绝对行的,我都是这么过来的。” 于书成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涨红了。老胡催促他:“你进去,轮到你了。” 于书成红着脸进去。 江帆对于昨天晚上的事情多少有些耿耿于怀,所以,他来到电视台,找到小小 的主任,态度很客气地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和主任仔细说了,然后问:“您看, 干这么危险的事情,小小她一个女孩子,不大合适吧!” 主任笑道:“我可不敢布置这样的事情让她做。不过,江公子,小小的脾气, 你比我了解吧,我是可以劝劝她,可是她听不听我的,就不能保证了。” 江帆忙提议:“是不是能派其他人去?” 主任为难地说:“这不大好吧,小小她不会同意的。” 江帆有些不悦地说:“可您是她的主任!” 主任只好说:“好吧,我过会儿找她谈。” 江帆见目的达到,站起来客气地和主任握手告辞。主任送走江帆,想了想,给 小小打了个电话,约她来。小小一坐下,主任开口就问:“小小,你是不是遇见什 么麻烦了?” 小小否认:“没有啊。” 主任笑着对小小说:“有人向我抱怨了。” 小小随即明白过来,心中暗自气恼:“又是江帆这个家伙,老干涉我工作。” 脸上依然带着微笑,说:“这个选题我已经留心很久了,现在城里,制假证的寻呼 号码写的满大街都是,其中的内幕和详情,一定有挖掘的余地。” 主任思索着说:“你拍的带子我看过了,不错,很深人。不过……” 小小忙问:“什么?” 主任笑而不答。小小一下子明白了,很不高兴地撤嘴说:“没什么危险啦。” 主任看看她,摇摇头说:“出了事可不好办,我要对你的安全负责。” 小小很不悦地回答:“我自己的安全我自己会小心的。主任,这个题材我下了 很多功夫,一定要做。” 主任看着倔强的小小,眼光里有赞许,有无可奈何,说:“好吧,不过不要一 个人做,要不,叫上阿冲。” 小小点点头说:“好吧。正好明天晚上警方有一个突击打假行动,我已经联系 了去随机采访。” 主任叮咛道:“一定要当心!对了,民办学校的报道你也该着手准备了。” 小小笑道:“这个你放心啦,我自然有办法。” 小小说有办法的事情,那就一定有办法。下班以后,她回到家里把包放在茶几 上,往沙发上一躺,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书房里传来爸爸声音:“小小,回来了?” 小小跳起来,往书房走去,叫了声:“爸爸。” 向留初放下文件,在书桌后抬起头来,笑着问:“乖女儿,今天有什么新闻给 老爸讲啊?” 小小趴在桌上,着爸爸手中的资料,撒娇道:“我的话天天都在电视上讲完了。 爸,给我出出主意,我报道完高考就要开始做民办教育的专题了。” 老向笑着问:“给爸爸的学校做宣传啊,不怕别人说你假公济私?”向留初是 本市第一所民办大学——江河海大学的校长,目前,这所学校还在筹建之中,老向 看的这些文件,正是国家关于民办大学的一些相关规定。 小小说:“才不。可是爸,你说我从哪儿做切入点呢!” 老向慈爱地看着她,开玩笑地问:“怎么,这就开始采访了?” 小小推推爸爸的肩膀,说:“快说有什么新政策吧。” 老向笑笑说:“我说,不过你也得把你个人的新动向讲给爸爸听。” “没有,您让我说什么啊。”小小有点不高兴。 “就是坚决不说喽!” 小小看问来问去,又回到这样的话题上,真是没意思,干脆自己抢过文件看。 忽然她做个鬼脸,说:“爸,我想到怎么做这部片子了。” 于书成送货回到公司,交了货单回执给主管。那人仔细看看,点点头说:“去 等着,有活儿叫你。” 他走到一边,倒了一杯水,坐下,有些心事重重。电视正在放小小拍的暗访文 凭贩子的节目,画面上,文凭贩子正眼露凶光地用手指着摄像机镜头问:“这是什 么?”画面到这里混乱了一阵,戛然而止,换成解说词。 于书成忽然眼睛一亮,放下水,推开门出去。他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拿起了 电话,手伸向按键,抬头看着墙上贴着的纸片,上面写着:办证:127 -72734567。 于书成拨完电话,等着。片刻宁静,于书成的脸上显出焦急。突然,电话刺耳的铃 声响起,于书成的手伸向电话,压低声音说:“喂,我想问问办证件的事情……” 对方很谨慎地问了一大堆问题,最后终于确认于书成是一个可靠的买主,两人 大致把价钱敲定了,于书成因为急着要,于是约定晚上在夜市北角见面,那地方光 线暗淡,适合接头交货。 晚上,于书成如约来到接头地点,观察了一会儿,朝一个人走去。那个人也看 到了于书成。两人走近,于书成忙问:“东西呢?” 贩子四下看看,低声说:“好了,没带来。再加一百。” 于书成惊怒道:“为什么?不是说好了五百吗?” “这两天风声紧,兄弟担待着啊!” 于书成冷静了下来,想一想说:“那好,我跟你去拿。” “条子来了。快跑!”贩子的面色突然惊慌了起来。于书成一愣,跟着贩子慌 张奔逃。 几个便衣追着一个文凭贩子进了一个巷子。小小和扛着摄像机的阿冲跟在后面。 小小一边对着话筒报道:“我们已经随着行动组来到了第一个查抄窝点……阿冲, 快啊。”阿冲累得气喘吁吁,二人渐渐落后。 从黑暗中窜出两条人影,小小警觉地问:“什么人?”两人不答话。小小伸手 去拦前面的一个人,那人头也不回,飞起一脚,眼看就要踢到小小身上。这时后面 那个人影用力一拉,把小小拉人怀中。此人是于书成。于书成的臂膀有力无比,小 小抬起头,和于书成打了个照面,夜很黑,她只能看见于书成的大致轮廓并且闻到 了一股男人气息,小小一阵心神摇荡。第一个黑影冲了过去。于书成放开小小,跟 着冲过去。 小小怔怔地站着,看着,阿冲推推小小,问:“好危险。伤到没有?” 小小回过神,忙问:“拍下来没有?” 阿冲答道:“都拍下来了。”两人向警察包围的窝点跑去。 于书成和贩子回头看看没有人追上来,放慢了脚步,大口喘着气。贩子说: “你刚才是不要命了,老子可是练过散打,幸亏没踢到你,真踢到那小姑娘的话, 恐怕她下半辈子得在床上过了。” 于书成苦笑着问:“现在怎么办?” 贩子拍拍他肩膀,说:“放心,这个点儿没了,还有下一个呢。不过今天不行 了,过两天吧,过了这个风头再说。” 于书成点头同意,贩子又告诉了于书成详细的联系方法,这才走了。 第二天,小小做的采访就在电视上播出来了。于书成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正 在单位吃午餐盒饭。“下面我们将向大家报道警方昨晚进行的一个打击假文凭窝点 的行动,现场共收缴制成的假文凭三百多份。”于书成闻言抬起头。屏幕上正出现 假文凭。于书成脸色一变,快步走出去。他在街头电话亭给贩子打了呼机留言,然 后紧张地站着,看着电话。突然电话响了,把他吓了一跳,他拿起电话,急切地说 :“喂,你怎么总不回我的电话。没问题吧?” 贩子说:“风声太紧。” “所以我也有点担心,你到底做好了没有?” 贩子便说:“那今天晚上,古玩市场,带够钱。” 小小今天晚上的心情还不错,江帆简直有点喜出望外。小小问江帆:“我做的 节目看了吗?”江帆赶忙点点头说看了。小小自顾自说:“我觉得还有可挖掘的题 材呢。” 江帆一听小小这么说,只好说:“小小,算了罢。” 小小不解地问:“为什么?” “我真的很担心。”江帆依然是老话。“ 小小听了这个话,又有些不高兴了,说:“对了,我问你,你是不是又去和我 们主任说什么了?” 江帆为自己表白:“我怎么了,我只是不放心你。” “你不要干涉我工作好不好?今天我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了,下不为例哦。” 江帆想说什么,小小忽然调皮地说:“不过你还是要接受惩罚。” 江帆不解地问:“什么?” 小小笑了,说:“罚你陪我买东西。” 江帆一愣,笑道:“好吧,我认罚。” 小小兴冲冲拉住江帆的手,说:“快走,我在古董市场看中了一个漂亮的小碗。” 江帆打趣道:“是不是去迟了就没有了?” 小小笑道:“人家只是想早点买回家嘛。” 于书成在古董市场的一个店内和文凭贩子接头。贩子去后面拿东西。于书成百 无聊赖地等着,忽然眼睛一亮,拿起一个秀气的小碗对着灯仔细端详起来。 小小和江帆说着话走进来,小小手指着于书成面前的柜台,说:“就是这里, 看——”“小小在柜台上飞快地看了一遍,惊奇地问:”咦,哪儿去了?“抬头一 看,发现小碗在于书成手上拿着,笑着对于书成说:”能给我看看吗?“于书成看 着小小的笑脸,默默地把小碗递过去。小小接过来,兴致勃勃地对江帆说:”就是 这个小碗。“ 江帆看着,傻乎乎不解风情地问:“假的吧?” 小小依然爱不释手,说:“你看这样子多好看,我好喜欢。” 江帆摇摇头说:“看不出有什么好。” 小小略带嘲讽地说:“你不懂。看见这样的东西,就会让人想起那些曾经存在 但已经慢慢逝去的风花雪月。” 江帆摇摇头,拿过小碗,自言自语地问:“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 小小趁着江帆抓着小碗看来看去时,冲江帆做了个鬼脸,转头问于书成:“你 懂这个吗?” 于书成点头回答:“这个小碗做工相当精细,色泽均匀,瓷质透明,釉色冷青。 不过你说的那些风花雪月什么的,我就理解不了了。” 小小得意地笑笑从江帆手里拿过小碗,对于书成说:“不过你对瓷器的评价倒 很在行,这是仿明代官窑青花,足以乱真。” 于书成点点头。小小忽然觉得于书成有些面熟,不假思索地问:“我们是不是 在什么地方见过?” 于书成也认出了小小,惊慌起来,但很快镇定下来,缓缓回答:“小姐,我想 你认错人了。”说完,于书成低头假装看摊子上的东西。 小小有些迷惑。江帆把这一切看在眼睛里,渐渐有些不高兴。文凭贩子拿着一 个信封出来,看见小小和江帆,脸色一变,示意于书成先出去。于书成匆匆离开, 文凭贩子低头快步从小小身边走过,小小一抬头,看了个侧面,觉得有些面熟,一 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店老板开口问:“小姐,你要不要啊?” 小小开始和老板交涉道:“多少钱?” “一千块。” 江帆很不高兴,现在总算有个爆发的理由了,他大声问:“你宰凯子啊?假的 还这么贵?” 小小不满地看了江帆一眼,对老板说:“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古董,你给个实 价。” 江帆很郁闷地闭口。老板不肯杀价。小小爱不释手地看着小碗,自言自语: “不过,我很喜欢,怎么办呢?不管了,就一千。” 店老板笑了,说:“就是啦,不管真的假的,喜欢就好。” 江帆要抢着付钱,小小伸手挡住他,自己从小包里掏钱。 古董店外,文凭贩子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于书成,狠狠地说:“那个丫头是电视 台的!怎么没踢死她。” 于书成惊讶地看着贩子。文凭贩子拍拍于书成的肩膀,说:“你当心点,我走 了。” 于书成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新身份证,上面的新名字是: “于杰”。 小小心情愉快地走出来,正看见于书成低头看身份证。于书成迅速将身份证塞 回信封,转身就要走J 小叫住他:“喂。” 于书成慌张地停下来,疑惑地看着小小,无言。小小忽然问于书成:“你觉得 一千块买这么个小碗值得吗?” 于书成松了口气,摇摇头,老实说:“不知道。” 小小笑得很迷人,大声对着于书成说:“告诉你,我觉得值,因为我喜欢。” 于书成默默看着小小。小小捧着她的宝贝小碗乐呵呵地消失在夜幕里。江帆瞪 了于书成一眼,很没趣地跟在小小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