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一声叹(2)
安南说我知道,你说的是酒店,所以我才约你到外面来。
何总说我有近十年没有沾过酒了,你说个理由,看看能不能说服我。
安南说我只说一句话,相逢何必曾相识。
何总一笑,说,半句话嘛,哪里是一句?不过这已经够了,我喝,看在这半句
话的份上。
路灯亮了。街上的人与车都多起来。
安南说北京的这个时候是什么样子?首都,肯定是一切都气势如虹。
何总说都“相逢何必曾相识”了你还套我,你以为我会怎么说?说北京的月亮
比通阳的月亮圆?
安南就不好意思地笑了,因为他一下子回想起那次在会议上骂何总的话。就说,
嫂子好吗?怎么没有见她来过?
喝酒。何总说,眼看着窗外,一口就把杯中的白酒干了。
安南也看窗外,说,我总是在这样的时候考虑什么是出类拔萃,什么是芸芸众
生,是窗外的他们?还是打量着他们的你我?我当然属于后者,因为我第一次这么
想的时候就有了结果,无论我是清醒着还是糊涂着,只要我一出门,我就会被淹没
在人群当中无法分辨,而真正的卓越者无论是坐着还是走着,根本就不会考虑我这
样的问题。你肯定看过“北京人在纽约”这部电视剧,我记得有这么一个情节,是
阿春在一间酒吧里对王启明说的,她说这舞池里看起来很满,其实只是暂时的,最
终它会空下来,空得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我们还是要不由自主地去填
满它,因为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个暂时。
何总给安南添酒,说,你又在借题发挥,阿春的原话是这么说的?我觉得你这
个人不应该干酒店,不适合,你应该去搞专业的文字工作,比如广告文案,因为我
发现你的形象思维很好。
安南说当个作家不行吗?那也是我的理想之一呢!
何总说你的逻辑思维不行,写短的还可以一试,写长的肯定要乱套,不出十万
字你就能把自己给写丢了。我说的是实话,你的驾驭能力比较差。
安南把刚上桌的菜往何总的跟前推了推。
何总说菜很好,都是我最爱吃的,谢谢你的关注。
安南说不是关注,是研究。我在你的手下也有一年多了,领导平时喜欢吃啥我
还能不知道?!何总端杯,说,咱俩干一杯。干完了又说,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我要听真话。
安南说不容易,我就是知道你不容易,请你原谅我以前对你的无礼冒犯。我自
己喝一杯,算是给你赔罪。说着就把杯中酒干了。
何总也干,说,你嫂子她好几年以前就下岗了,孩子正在上学,明年高中毕业,
我再辛苦半年,上大学的钱我就能攒够了,就怕他考不上。
安南说那就让我们祝愿他吧,祝愿他来年高考榜上有名,同时也祝愿他未来的
前途一片光明。
谢谢你。何总说,又是秋天了,一辈子太快,还没有怎么感觉呢就到了知天命
之年,仔细想想好像人活着也并没有多大的意思。有一句话你听过吗?有经历的人
没有了体验,可是有体验的人却不相信经历。我一直在想,如果人真的有来世的话,
不知道下辈子我会不会选择另外的一种活法,总之,酒店业这个行当我是干够了。
安南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牛燕。
安南看看手机又看看何总。
接吧,何总说,你瞎讲究啥?
什么事?安南问。
是不是说话不方便?牛燕问。
安南不语。
牛燕说我想你了,晚上有空儿的话到我家来吧,韩伟去出差了,我等你。
安南把电话挂了。
你有事?何总说,有事的话你就先走,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感觉一下通阳市的
夜晚。
没事,是通阳宾馆客房部的经理。安南说,不管她,咱们继续。
俩人一时无话可说,就都端了酒默默地喝,目光朝向窗外。
现在的这个季节正是我们老家最忙的时候,安南说,说来惭愧,自从参军入伍
以后,我就没有好好地在家帮父母收过一个秋,你总是说我的身上带有农民习气,
也不知怎么搞的,我还就是不习惯在城里生活。
何总说有些话当不得真,其实我还就喜欢你这个样子,知道自己的根在哪里。
我爷爷的那一辈也是农民出身,虽然我从小就出生在北京,但我一直没有以为自己
是真正的北京人。不过有一句话说得好,不管你身处何地,也不管你在做什么,最
重要的是你自己在活着。要依我看,你对城市生活还是相当投入的,不然也不会对
市民的心理有着那么深刻的了解。其实你对城市的恨意正是来源于你内心深处对城
市的热爱,你没有融入城市不是因为城市拒绝你而是源于你的心理障碍。虽然城市
不是你故乡,但是你在城市里生活,所以我觉得,你的心态有问题,是你自己把自
己当成了一个局外人。正因为如此,你才会念念不忘地把故乡当成你的最后归宿。
而你这么做又仿佛是为了提醒自己什么或者是想要告诉别人些什么,于是你就活得
要比一般人累得多,不光是身体,更多的是来源于你的摇摆不定的心理困惑。但是
作为一个成年人,没有人会告诉你应该做什么或者怎么去做,按什么样的方式去生
活完全要靠你自己去做决定,而这正是你的困惑所在,拿不起又放不下,自己把自
己吊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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