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一半是魔鬼,一半是天使 我又回到了现实中。正如一个人不能够拽着自己的头发离开地面一样,我也不 能期望自己第一部处女作就达到十全十美的境界。我指的不是结构,语言和我的叙 述,——这一切都需要时间,需要一点一点积累,就像一个千年狐妖在山中的修行, 一个绝世高手的隐姓埋名。我的意思是说,我在对故事中主人公的塑造方面,可能 不尽如人意。不,不是可能,简直就是一定的。 在这个夏天,当我在像火炉一样的酷暑中挥汗如雨地写作着、战斗着的时候, 我的寓所中常常有一个女孩子来造访。我不知道她是谁。后来她自我介绍说,她是 我第一任的女朋友。我听了之后大吃一惊,很仔细地看了她半天,在脑海中仔细搜 索了一阵,却还是找不到她的踪影。 她说了她的名字,我也没有丝毫反应。但是,她居然没有生气,而是表现得更 加理解更加宽容和大度。她后来主动脱光了自己的衣服,一边上来搂住了我亲吻着, 一边脱我的衣服,说:“让我们重新认识一次吧。”我们便在圆圆像一只鞋子一样 的筐式榻中躺下了。她疯狂得像一只老鼠,一会儿在上边,一会儿在下边,忽然坐 起来,忽然又两腿搭在我的脖子上,像一个缴了械举手投降的俘虏。但是,事实上 最后投降的不是她,而是我。她失望地起身,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变了。” 我没有回答,后来我就睡着了。我醒来时,发现她正在看我的小说。她是我第一个 读者,我请她谈一谈对我第一部处女作的看法。她哭了。她说她第一次和我作爱的 时候,她也是一个处女。为什么现在我不爱她了,甚至都不记得她的姓名了呢?她 说完就一把将我的小说摔在我的脸上,说我不喜欢你写的东西,一切都不喜欢。我 尤其讨厌你写的那个叫梁山伯的人,为什么他如此堕落,为什么他如此无能?他在 我的印象中不是丑陋的,他是一个白面的书生,不是很英俊,但是他很温柔。他出 身贫寒,可他胸怀济世救国的大志,满腹才华,他是一个多么上进的有为青年啊, 他一直都是我的梦中情人,可是,你毁了他!她说完这些就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她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最后说了一句话:“他不是梁山伯,他只是你自己的影子罢了!” 我在她走后,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是的,她是对的,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 我是想过要塑造一个千古绝唱的梁山伯,如她所说,一个有情有义风流侗傥的多情 书生,一个胸怀大志自强不息的有为青年,一个天下少女梦中的情人。可是,我做 不到这一点。 我做不到,不是因为我的能力,而是因为我的经历,这是决定性的。你们想, 如果让一个在贫穷和苦难中成长起来的人去描述幸福和光明,让一个从来都没有来 到过都市的人去描述白领阶层如何出入五星级大酒店,这是可能的吗?同样道理, 我的经历也决定了我不可能将梁山伯写成一个理想中的人物。我曾经有过梦想,可 是那玩艺儿在十年之前,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屈辱的夜晚过去之后,就像一只碗被摔 在地上,一只玻璃杯子砸在了大理石桌面上一样,毫不留情地破碎了。 写到这里,我的心情沉痛之极。读者,请原谅我不能不暂时停下来,点上了一 颗“希尔顿”牌的香烟。吸烟有害健康,这我是知道的,可我还是要吸一颗烟,借 以平静我激动的心情。往事如烟,透过袅袅上升的一个又一个的烟圈,我看到在十 年之前的一个晚上,我正在大步向着一个著名的酒吧匆匆而去。 寒冬像一块冰航突然砸在这座都市的街道上,一切都在一夜之间凝固了。早晨 起来,看到外面的世界一片银装素裹,我这才突然意识到,冬天来到了。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也是一个罪恶的季节。人们贪恋家中的温暖,畏惧外面 街道上的寒风,只要不是被生活逼迫,或者工作确实需要的,都呆在了家中。而黑 夜更是漫长,除了在家中看无聊而乏味的电视节目,你很难想象还能做些什么。于 是,便有了需要和欲望,罪恶在都市的夜幕下疯狂地滋生起来。我的“生意”也红 火得不能再红火。头头一连给我介绍了几单活,我都做了。这便让我感到很疲惫, 但是看着钱包中花花绿绿的钞票在一沓沓地加厚,心中又很踏实。我想春节快到了, 再做几次,我就“收山”。 这年冬天最后一个飘雪的日子,圣诞节来到了。这天,我们班在放学后搞了一 个Party.我也留下来参加了,只不过没有出什么节目。我本来就是什么节目都不会 演的,只是看着。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说相声的,有演小品的,还有的唱 歌、跳舞,很是把过节的气氛渲染了一通。 最后大家非要我说几句什么,我便站起来,说道:“我把自己的梦想丢了,来 到这座都市半年,我发现再也找不到自己,我不认识我是谁,你们有谁认识我吗?”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的心情沉痛之极,泪水在我的眼眶中一个劲儿地打转。说 到后来,我的声音都哽咽了。 但是他们不可能理解。他们怎么会想到那么多呢?一切都是游戏。教室中一阵 短暂的沉默过后,“哗”地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同学们都笑得前仰后合,他们说 没有看出来,达达还有这样的幽默,你这就叫做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吧? 在他们中间我看到了头头。他是唯一没有笑的一个,他阴沉着脸,投向我的目 光看上去相当的复杂。是啊,我的话只有他能听明白。他这时是什么样的感想呢? 表演之后是舞会,杨子里的灯光幽暗了下来,一对对的男女开始在音乐的伴奏 中翩翩起舞。我不会跳舞,一个人溜了出来,准备回家。 “达达,等一等,”在我的身后,头头追上来,他喊住了我说,“你怎么不跳 舞就走了?”他还是那样的风流倜傥,一种掩饰不住的富贵从他的身上淡淡地散发 出来。只是他一天比一天更加消瘦,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一回事。他是一个神秘的人 物,在我的眼中他一直都是讳莫如深。 “我不会跳舞,”我回答说,“我累了,要回家休息了。” 他忽然冷笑起来。他的脸色在灯光下看来是那样的苍白,他的声音也在强劲的 迪士高音乐中显得那样有气无力,飘忽不定,让人无从捉摸。“我请你喝一杯酒怎 么样,” 他说,“为了咱们的合作愉快!” 他一提到这件事,我顿时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来,点了点头,答应 了。 “那么你先走一步,”他说了一个著名的酒吧的名字,“我去换一下衣服,你 就在那里等我。”我离开学校,来到外面的街道上。这时候夜色已经是相当深沉, 一条长长而寂寞的柏油马路,完全被大雪覆盖住了,被灯光一照,映射出来的颜色 是那样苍白,像一个失血过多病人的脸。凛冽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削过来,一边打着 尖锐的唿哨,一边贴着地面,扬起一阵阵小雪粒,打在人的脸上,生痛不说,还睁 不开眼睛。路上只有几个匆匆骑着自行车的行人,稀疏且少。车子更是明显地少了 许多,大都开得很慢,一边紧张地打着灯光,一边像如履薄冰地小心地向前爬行着, 宛如一只只奇怪的大甲虫。 我搭了一辆车,来到那家酒吧的门口,下了车,付过钱,走了过去。这时头头 还没有来到,我便在靠近门口处坐了下来。 这时正是酒吧一天营业的高峰时期,一群群的人们成群结队,呼啸而来。他们 清一色都是青年人,来了后要上几杯酒,便在一边听音乐,一边等待午夜开始的摇 滚演出。 侍者走了过来,~个留着长发的学生。他问:“先生,你来点什么?” “一杯杜松子酒。”我说。 很快,酒上来了,我没有要什么点心之类,只是小口嘬着杯中的酒,静静地等 待着。在乐非常优美,是一首著名的英文歌曲“YesterdayOncemore”,——昨日重 现。我不知道演唱这首歌曲的歌手是谁,但是她真挚的演唱,和沧桑的女低音,深 深地吸引了我。我的心情在歌声的抚摸下,渐渐地平静下来。 一杯酒还没有喝完,头头在门口出现了。他穿着一身长大的黑色皮风衣,一双 高腰长筒的皮靴,头上戴了一项圆圆的盔式帽子,脖子上围着棕色的围巾,他左耳 朵上甚至挂着一个黄澄澄的金耳环。这样的一身装束实在是酷极了,往门口一站, 众人的眼前都是一亮,立刻,不少的目光被吸引过去。 他看了一眼,向我走过来,我看着他人过来,微微有一点发呆。他为什么要做 这样的打扮,难道他也是——? “达达,”他过来了,冲我打了个招呼,又向侍者一招手,“给我来一杯墨西 哥酒,不要加冰的。”我们两个面对面坐着,谁都不说话,只是喝着酒。这是我们 第一次坐在一起,气氛不免有一些尴尬,感觉怪怪的。这时,音乐又换成了一首老 歌,还是英文的“WQillYouStillLoveMeTo-morrow”,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 他递过来一支香烟,没有任何的牌子,只是雪白。他常常抽这种烟,我见过的, 于是接过来,点上了。第一口我就破呛着了,这是什么样的味道呀,又苦又涩,一 点都不像是外在那样的温柔、甜美。我皱起后又,看了头头一眼。 “是这样,”他给我做了一个示范的动作,吸了一口烟,“不要咽下去,也不 要吐出来,含在嘴中呆一会儿,——就是这样。”我学他的样子,小口轻轻地吸着, 果然觉得好了一些。但是还有一些不适应,头有一点晕。“这烟的劲儿真大,是不 是?”我说。 他只是笑了一笑,没有回答。我们聊起来。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接近午夜,人 越来越多,一个摇滚歌手登台了。众人在打着唿哨,一个一个疯狂地尖叫。灯光暗 了下来。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出现在聚光灯下,用嘶哑得像是破锣,像是喝了硫酸一 样的声音唱起来:“请告诉我今夜你流浪哪里,让我听到你的呼吸;请告诉我明天 你去向哪里,我是不是还能爱你?” 我和头头都被这种歇斯底里的歌唱吸引,便将位子向前挪了一些。我们又喝了 不少的酒,后来,曲终人散,一些人走了,一批新的顾客又来了。 “达达,你知道吗?”他忽然不喝酒了,只是直直地看着我,“我为什么要请 你来这里?”我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我请你来,”他说,“只是要告诉一个故事。” “故事?”我有点不相信地看了一眼他,“难道只是为了一个故事?” 他不自然地笑了一笑,“是的,你看出来了,我当然也是这个圈里的,不过, 我还是要首先告诉你一个故事。” 然后,他不再理会我,就那么讲了起来。他流着泪讲,一边讲述,一边哭泣, 就像一个孩子。他讲的故事也是发生在这样一个冬天的圣诞之夜,在这座北方的都 市中——有一个男孩,出生在一个将军世家。他的命运从第一天起就被安排好了: 他将读书,一直到大学毕业,然后在军队中成为一个中尉,或者上尉,一直提升, 最后成为一个将军。他没有别的路可选择。他的一切都早由父母设定,他需要做的 不过是在这条既定的轨道上走下去。他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一切。他的同龄 人都在为了一个模糊的未来奋斗时,他已经懂得享受生活。他学会了开车,和一群 同是出身名门的孩子在街头上规车。他开始出入五星级的豪华酒店,学会了追女孩, 在十三岁那一年他就不是处男了。他感到空虚,觉得活着没劲,他们有的是钱,便 开始吸毒。这是一种新潮贵族的时尚,他们很快又迷上了同性恋、乱伦、群交,这 些都只有真正的贵族才玩得起。他就这样长大了。同时也在一天比一天堕落。直到 去年的有一天,圣诞节这一天的平安夜,他在一个酒吧的聚会上,见到了一个女孩。 她是跟着女朋友来的。他认识她的女朋友,他和她们都发生过关系。他的她,但被 她拒绝了。她说她可以理解他们的堕落、放纵和疯狂,但是她不会这么做。她不能 接受他们对爱情的态度。“爱情?!” 他当时就嘲笑说道,“现在都是90年代了,世纪末,难道还有人相信什么爱情?” 她望着他,吃惊地瞪大眼睛,后来就说了一通令他深思的话。她说:“我们都是垮 掉的一代,我和你们一样,不知道生命和未来究竟有什么意义,可是,我和你们有 一点不同的是,直到现在,我依然相信爱情。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地老天荒, 叫做‘爱情’的东西存在。为了证明这一点,我将永远离开这个肮脏、疯狂、死亡 与毁灭所谓的‘上流’‘贵族’的圈子,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寻找爱情。”说完她 就走了,没有再回头看他们一眼。他被震住了,像一块铁一样被嵌在地上。他忽然 发现自己在一瞬间爱上了她,是爱,不是别的,不带一点肉欲的色彩。他连她的名 字都还不曾知道。他去问了她的女朋友,她们说她叫王点,英文名字叫做spot,一 个将军的女儿。 “后来呢,怎么样了?”我被他的这个故事深深吸引,问他说,“你有没有再 见到她,她找到她的爱情了吗?” “不知道,”他黯然说道,“她离家出走了,一直都没有回来。我去过她家, 也找了不少的地方,但是没有找到。她失踪了。” 我们两个人又沉默了。这次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沉默,为那个女孩,为了一次 铭心刻骨的邂逅,一次夭折的初恋。 他又给了我一支烟。这一来我的头更晕,眼前甚至出现了一些幻觉,我不知道 后来我们是怎样一起来到了洗手间的。 我们开始拥抱,接吻,他的裤子凸起了一大块,我跪下去,他颤抖起来。于是 我们便“作爱”。他高仰着头,压抑地尖叫着。我在最后的时刻也喊起来:“我就 是王点,我就是Spot!” 当我们结了账,一起从酒吧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外面不知道什么时 候又飘起了雪,一排排的出租车都停在了门口,等着客人。头头要送我回家,我拒 绝了。 他给我一笔钱,我看都没看,就又塞回了他的口袋。他火了,跟我嚷起来,我 只好收下了。 我们各自搭了一辆车,在路口我拐了弯,由三环路一直驶到另一头,再拐上另 一条路,最后进了村,在村口停下。我付了车钱,径直走向住处。 _一进院子,我便愣住了。隔壁女孩思波的屋子,还在亮着灯。这么晚了,难 道她还没有睡?我想,一边去开我的门。 这时,一个人影却突然缓缓地从门口处站起来。我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却原 来是她。“你回来了。”她说,牙齿都在颤抖,显然在这冰天雪地里不是呆了一会 半会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一直在等你。” “等我?”我更加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是啊。”她说,“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不是吗?” “圣诞节,哦,我忘记了,你们城里人都有守望平安夜的习惯,你是一个人在 这里守夜吗?怎么没有点蜡烛?” 我问。 “说对了一半,”她笑了起来,“我可不可以邀请你到我的小屋里坐一会儿?” “现在?”我觉得她今天晚上的一举一动都透着古怪,不可理解,这是怎么一 回事?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望了望房东那边的窗子一眼。 “他们都睡了。”她说。 我答应了,进屋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就来到她的小屋。这还是我第一次进入到 她的小天地来。我一进门就看到她在桌子上放了一盒大大的蛋糕,一瓶法国红葡萄 酒,几枝细长的蜡烛。屋子不大,除了这一张桌子,还有靠近窗子的一张单人床, 再就是一个小小的书柜,摆了一些装帧精致的书籍。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装饰物, 一只巨大的狮子狗温柔地吊在门后。空气中有一种淡淡的芬芳的味道,我不知道她 用了什么香水,还是她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少女体香。一切都是细心而缠绵的。 她关上了门,将窗子微微敞开一点,熄了灯,点上蜡烛,一种浪漫的气氛弥漫 开来。她打开了蛋糕的盒子,一只大大的蛋糕赫然跃出来,上面几个大字让我吃了 一惊。 “怎么,今天是你的生日呀?”我问。 “是,”她说,“我原来阴历这一天的生日,不是阳历,后来因为喜欢这个平 安夜的节日,我就把它改在了这一天。” “真有意思,生日还可以随便改,——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 “我也是,”她笑了,很开心的样子,露出洁白得像贝壳一样的牙齿。她是小 虎牙,整个人因此而看起来很有一点像是一只猫仔。不管是家猫,还是野猫,都是 不可能彻底驯服的,因为在它们的身上,永远都带着一种虎的霸气。她身上总有一 种说不出来的东西,像是出身名门,大家闺秀之类吧,这一点在我们如此之近,面 对面坐着的时候,我看得尤其真切。她却没有我想得那么多,只是说道,“生日嘛, 高兴哪一天就在哪一天呗,只要自己高兴就是了,又不是别人的事情。达达,你说 是不是?” 我便也只是笑。接着她开始切蛋糕,给我斟上一杯满满的红葡萄酒。我喝了一 夜的酒,可是在这天晚上,只有的这一杯令我终身难忘。 “思波,生日快乐!”我轻轻地对她说道。 “谢谢,”她与我碰杯说道,“达达,我也祝你圣诞快乐。”她将杯中的酒一 饮而尽,然后她就哭了。 我能够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一个孤独的女孩子,在这样一座像是荒漠一样 的都市中,孤单单一个人,没有父母在身边,也没有朋友,像是一只在黑夜中迷路 的小鸟,一匹在大山中掉队的羔羊,一头流浪天涯的孤雁,她是那样的无助,真可 谓我见犹怜。 这是一个漫长的冬夜,我有很多的机会,可以打听她的故事,她的家庭和她此 前的一切,她也可以询问我的来历,但我们都没有这样做。我们只是默默地对坐着, 在这大雪飘飞,、充满着诗意的夜晚,在这荡漾着一种令人刻骨铭心的温馨和浪漫 的小屋中,静静地品着酒,吃着蛋糕,听窗外寒风呼啸,还有雪花落在地面扑籁扑 籁的声音。我们一直坐了半夜,后来,直到天亮了,杯中酒已空,蜡烛燃尽,蛋糕 吃掉了一大半,我们这才曲终人散。 “达达,”她最后送我走出来时,看了我一会儿,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说,但是 嘴唇嗫嚅了半天,却只说了一句话,“谢谢你!” 我回屋睡了。这一觉就是整整一上午。我在午后醒来,昨天夜里喝了太多的酒, 只是觉得一阵阵地头痛欲裂,颇想恶心呕吐一番,脚底下也是轻飘飘的,没有一点 力气。我来到窗子前,撩起窗帘来。院子里阳光灿烂,照在一堆一堆的积雪上,折 射出刺眼的光芒。“唰”,“唰”,房东老大爷正在扫雪。我想我应该出去帮他一 把,顺便看一看思波怎么样了,起了没有。我好像觉得自己开始关心起她来了,她 的一举一动都跟我有了莫大的关系。我这样想着就走到了门前。一开门,却首先是 一个大大的信封掉了下来。我捡起来一看,是思波给我的。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稿纸。 她把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又完成了一部分。我连忙在桌子跟前坐下,就着明晃晃 的阳光,仔细地读起来。 坐拥书城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