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狱中的他变了 蓝玉目不转睛看他,心中生出一阵惊悚,他瞳仁中那种诙谐、生动、精彩的光 亮到哪里去了,被监狱夺走了?被沉重的石头和坚硬的山风夺走了?是一天继一天 的苦难夺去了他的活力,还是他在囚笼中冥思苦想,思索人生的要义,以至变得沉 默寡言? “我见过天逸了,他是一个好孩子,他很爱你。现在,聪聪常去看天逸,他们 成了一对好朋友。”她要讲一些宽心的话,这样对他有帮助。他听着,嘴角有浅浅 的一笑。 他说:“你现在干什么,不再去了?”她知道他指的是股市:“我早已不去那 里了。”她不能不说谎,她知道自己无法离开那里,那是类似吸毒的一种毒瘾,他 们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可以制成特殊的血液标本。 他一双眼睛逼着她,好像智慧和理智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她低下头:“我在 排舞蹈……”她觉得声音同蚊子叫差不多。可是他居然听清了:“你在排舞蹈?就 是那台《绿》吗……”“是的,就是《绿》,那时我才构思了一半,现在继续下去 ……”她的头抬了起来。 “是什么样的,你都构思好了?”李兆民两手抓紧凳面,身子向前冲。她的心 在发抖,那个《绿》和银杏树是他生命的所在啊。她的眼里顿时涌上泪水:“我都 想好了。序幕的背景是连绵的大山,满山都是树,一片郁郁葱葱。这是上古时候, 地球上到处是原始大森林,壮小伙子摔跤、比武。最后一幕还是这个背景,已经是 未来世纪,那时候沙漠和荒山都绿了,树和人类的生存息息相关,人有了烦恼向树 倾吐,树就用枝叶轻轻抚摸他们,安慰他们。” 她本来还有些心虚,见他听得入神,竭力在脑子中想象:“第二幕是表现历年 的变迁,战火起来了,她仿佛看见了这一幕景象,心中响起一个声音,这舞没有排 过,我是在说谎。 他问:“你就是排舞,自己不跳吗?”她说:“原来我没有打算跳,可是忍不 住了。我跳的是主角,是树的精灵。每次排练,我都不落下,从头跳到底。果真跳 下来了,我还有活力。学生们欢叫着,把我抬了起来……” 他一直看着她:“你脸上怎么了,这条疤哪里来的?”她不由伸手摸了摸,那 是天逸给她的纪念,到今天还没有退掉。她说:“你不问,我还忘了告诉你呢。一 天我在家里练习,在腾起的一刹那,没想到脚下一滑,突然就摔倒了,摔得很重, 撞在桌子角上,就留下纪念了。” “留下纪念……”他嘴里咀嚼着。她发现那个站在门口的看守,在向她招手, 是时间到了,他要把兆民带走了?她急急地说:“等一会儿,请再等一会儿。” 他干活太卖命了 “你出来一下。”看守说。她就从这边的门出去。年轻的看守已经从房后绕过 来了。蓝玉说:“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吗,我求你了。” 年轻的看守说:“我有话对你说,你应该劝劝他,他干活太卖命了。” 看守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说:“去年我回家去,见到了李兆民先生,他在我 家乡扶贫,我妈妈对我说,来了几批人,这中间属李先生最好,乡亲们的难处他都 当自己的。一次我妈妈生急病,李先生把她扶上自行车,推着上医院,看病钱是他 自己掏的。” “哦,这样的。”蓝玉明白了。他脸上有疑惑的神情:“好人也有坐监狱的。 可是,他干活太不要命了,别人都是抬100 多斤的石头,他一下要抬200 斤,他脸 都灰了,还撑着。一次在石场上昏倒了,医生检查了,说脑血管有问题。他这样不 行,你要劝劝他。”蓝玉已经泪水涟涟了,他要用苦役来赎罪,不惜伤害自己,可 是他的罪是谁加给他的呢?她说:“我劝他,一定劝他……”看守说:“我在门外, 给你时间宽一点。到时间了,我就咳嗽。”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