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刀 可可拿出刀的时候,刘天暗自吃惊。 最近一段时间,这种锐利的器皿总是突然出现在他眼前,这不是什么好事吧。 难道这频频出现的物什在向他暗示什么? 在预言他未来的生活将充满血腥味? 还是 他被误导了,那并不暗示什么,只是个玩笑? 如你所知,刘天在他的小屋里给可可 过二十二岁生日。 他定做了一个蛋糕。定做前糕点店里的人问他想在蛋糕上写点什么,他思忖片 刻,并不能想到更痴狂的话,便说在上面写上“我爱你” 吧——是啊,再也没有比这更精练更痴狂更能令他血脉贲张的话了。 他还买了一瓶红酒。这酒几乎都是他自己喝光的。烛光中的可可洁净脱俗。刘 天可以对天发誓,他是真的爱她,无条件的爱,她是他的寄望、他的神话,他爱她, 他是她的初恋,他给予她尘世最美好的初恋,他都快要被自己的爱打动了。 他端着酒,含情脉脉地凝望他的梦中情人。他不知道这样的夜晚过去之后,是 否还会有同样的夜晚来临。他情路多舛,一直过着有一顿没一顿吃了上顿不知道下 顿在哪里的日子,是可可使他的生活重现光芒。他珍惜与她在一起的每一时刻。 他有些醉意,说起胡话来。可可像上次那样倚靠在他怀里,他开始向她表达他 的爱,语无伦次、喋喋不休、颠三倒四。我爱你我爱你可可我永远爱你你是我的心 肝我的骨头我太爱你了。他发觉当一个人心里盈满爱意的时候,是最不想动脑子的, 他愿意让话像口水一样淌得遍地都是。但这些浅白的话,却又如此简洁有力,充满 力度,充满汪洋肆虐的气势。他知道他这样疯痴地说话显得很傻冒,但他愿意无限 期地这样说下去。 可可笼罩在一团幸福的水汽中。她告诉刘天,这是她二十二年来过得最有意义 的两个生日之一了,另一个是她十岁的时候,她的父亲奖励给她一次旅游,她第一 次看到了海。那是印象中最完美的一次生日,这是第二次。 九点多钟的时候,可可又要走了,她走到门口,又回身摸索着打开她的书包。 一把刀,瑞士军刀中常见的那种便携式刀具,出现在她手里。她把它在手上掂了掂, 若有所思,向刘天走来。 我应该送给你点什么做纪念,她说,就送这把刀吧。 为什么想起送我东西,还有,纪念? 也没有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 送你一个东西,正好我包里有把刀,是我爸买给我的,给我防身用的,送给你好了。 刘天接过刀,食指按住刀鞘头部,寒光一闪,刀刺跳了出来。一把好刀,一定 好用,不过他不知道可以用它来做什么。他讷讷道,挺漂亮的。 可可忽地坐到他腿上,把刀从他手里拿走,小心谨慎地关牢,再将它交回他手 里,搂住他的脖子,用脸蹭着他的头发,像一个幼小孱弱的女儿和父亲亲热那样。 真奇怪,他怎么老是产生这种错觉。你好好把它放起来,可可悄声说,想我的时候 呢,你就把它拿出来看看。 再过不久,我就要放寒假了! 她观察着刘天的反应,顿了一下说,我得回老家 了,以后我就不能陪你了,我就想留个东西在你这里。 她从他腿上跳下来,提起书包又准备走了。刘天突然忧伤起来。她要回去过寒 假,四十多天,她一有时间首先会想到她的家,却不能留下来陪他,她还是不爱他, 至少不够爱他,至少她不依恋他。刘天想,见不到她的未来的四十多天他该怎么办 ?他将会回到从前那种焦虑的生活吗?在幽暗的房间里看着小电影里那些黄发碧眼的 男女牲口般做爱? 和虚无的网络里那些有心理障碍的女人们痴言疯语? 在马路上游 来荡去? 他讨厌这种生活。 他有点难受,像个孩子一样走上前,抱紧可可,深深地吻她。他怕见不到她, 怕失去她,怕失去这种有爱情陪伴的生活,再次坠入黑色深长的隧道。没有爱情他 会孤独,会焦虑,会惶然不知所终。 可可几乎把嘴伸进他的耳朵。你看你! 我,我其实蛮担心你的。 她说着,挣脱了刘天。她为他担心! 他想。 他为此高兴。 她在暗而寂静的房间里用复杂的眼神凝视刘天。她从前目光如水般清澈,现在 意味深长。 她是对他有感觉的,她是个置身于恋爱状态的女孩,可是她为什么只有那么少 的爱的表现? 他感觉焦虑蚊子一样开始叮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