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又要乱套 刘天收到一封信。打开前他着实紧张了一会儿。是那种大号的牛皮纸信封,正 面左下侧用印刷体印着他景仰的某个杂志的芳名。正是年前他投稿的那家文学杂志。 看起来不像退稿,退稿信没那么沉。看着也不像样刊,样刊不会这么薄。刘天 用剪刀剪开封口。是几页排版漂亮印刷工整的精美纸张,闻起来有油墨余香,上面 竟然还有页码,24页至42页。 刘先生:我个人诚挚地向你表示歉意,你那个中篇本已排入杂志新年第二期, 年前突遇一个审查,撤了出来。你可能不知年审是什么意思,这类审查杂志社也极 少遇到。你那篇小说我其实挺欣赏的。只能表示遗憾。小说稿本已排版好,现把它 寄赠予你,做个纪念。有好稿再寄来。 刘天一阵失落。 如前所述,刘天希望快点在此类大牌杂志上发一篇小说,从此他的文学路拐上 一个新的台阶。在新的起点诞生过后,继续往前赶路,寻求更高的起点。而现在, 此种希翼破灭了,至少是暂时破灭。他受到极大的打击,失落到了极点。 他在幽暗的屋子里踱步。他是个如此容易沉入低谷的人。现在他觉得自己像一 个爬在城门上的人,正爬到半道,大风突起,将他挟回地面。 毫无疑问,文学是刘天的寄望。一直以来他都有自己的文学规划。他并无一步 登天的妄念,只想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走,先在小杂志上发点东西,然后在大杂志 上发,积少成多,厚积薄发。这是许多业已成名的大作家走过的路子,据说是最正 途的路。现在刘天凛然醒觉,这条战线拉得太长——在重要刊物上发表一篇小说看 来比登天还难,他很难突破这道坎——或许他熬到胡子白还只在半道上晃悠呢,还 熬个什么劲? 接下来他该怎么做? 他仰面躺到床上,找不到出路。 他发短信给可可,希望她能和他共进晚餐。晚上可可来了。吃过饭她躺在他怀 里和他说起她的事情。可可说,这学期一开始,同学们都在为下学期的实习作打算 了,未来一年的实习点会直接影响到以后的毕业去向。她这次回学校,她爸给她塞 了块价值万余元的名表,昨天她把那表送到年级主任家去了。年级主任蛮高兴的, 向她暗示在实习点的分配上,会尽力帮她的忙。她说现在同学们都在像她这样偷偷 摸摸地往校领导家跑,不跑不能分到好的地方去实习。 可可是在为她的未来担忧。每个人最终都无法逃脱生存的隐忧。谁也逃不了, 包括孱弱的可可。刘天有点难过,为可可这样纯美的女孩,到最后也逃脱不了那些 世侩的事情。他望着灯光中可可洁净的脸,不由想到这张脸会变老,他不寒而栗。 很快他心里只剩下对可可未来的担忧。 可可回去后,他突然很想和陈词说话。算起来小每已经来了八天了。自打小每 最后寄宿于他蜗居的那晚过后,陈词这场新的爱情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他对陈词 的这场爱情充满好奇心,充满了偷窥欲。现在陈词和她的新爱人在做什么呢? 他打 开先前发现陈词裸照的那些论坛。陈词的身体热烈奔放地扑向他幽暗的房间。他拉 动鼠标,如今,大概由于赵示哲给帖子都加了吸引人眼球的标题,帖子们的点击率 都不错,大有直线上升趋势,回复也纷纷跳向屏幕。他此前猜得没错,陈词是个值 得男人们对着屏幕意淫的女人,从那些淫浪的回复内容就能看出这点。多数男人充 分开发脑细胞的功能,跨越时空和陈词肉搏了一次又一次。 他又认真查找了一遍,这次在很多论坛里发现了这张照片。看来现在不仅仅是 赵示哲在使诡计了,这张照片在论坛里流传到现在,难免引起一些好事色男的关注, 因而得到了众多业余艺术家们的制作,被缩小、放大、剪切,或者扭曲。显然现在 已有越来越多的人在义务转帖,无数看不见的人,且可以预见,将有层出不穷的隐 身人,主动充当恶人赵示哲的帮凶。 网络是个什么劳什子玩意儿? 即便不停出现的这张裸照不停被删除,一张又一 张的复制品将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刘天无法预测这件事的发展。 他心慌气短地将陈词的裸照点到最小化,打开QQ。陈词的QQ头像是死的。她在 干什么呢? 躺在美男小每的怀里,恣意享受她的新爱情吗? 她是否知道她已陷身无 数隐身人的口水海洋? 他不由打开陈词的QQ头像,打了句你在不在? 陈词的头像突 然活了。原来她是隐身而已。陈词回复他,小每走了! 他点大照片,为陈词担忧, 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他的发现。 陈词又说,上午走的,刚送他走,小每怎样? 很不错吧。我很喜欢他啊。他也 喜欢我。幸福啊。 幸福? 瞧她这得意劲儿! 如果他现在把那桩事告诉她,够她哭鼻子的。 陈词又说,她发现她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一个真正爱的人,她对小每一点厌 烦感都没有,她是那么喜欢他,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崇拜。 她说想想以前的生活太不严谨了( 严谨? 她可是第一次说这词) 。为了小每, 她以后将做一个严谨的女人。 她要做个严谨的人,这符合他对她的期望,符合世人对一个未婚女孩的期望, 可是现在,一个她抓不着摸不透的世界里时时刻刻有一张十分不严谨的照片呱呱坠 地,她还能严谨得起来吗? 他不知该不该给这个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姑娘通报他的发 现。那无疑是兜头给她浇一大盆冰水。是不是该建议她赶紧报案,让公安部门介入, 帮她阻止这场将危及她声誉的大阴谋? 他终于还是对陈词说,给你看样东西。接着 把某个论坛的地址发给陈词。半晌陈词才回复他。陈词的回复绝对出乎刘天的意料 !我知道的。赵示哲早就恐吓过我了,说我不跟他的话,他就把我在他那儿的一张裸 照发到网上去。没想到他真发了。刘天问,你现在怎么办? 陈词那头有两分钟没动 静。后来她回复:能怎么办? 随他去。他爱贴就贴,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