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毒血 约莫一个月后,刘天和陈词去献了一次血。 完全是意外,或者说,是刘天和陈词一次心血来潮。就是这次不够严肃的献血 行为,使他们看见了隐于体内的妖魔鬼怪。 刘天和陈词在街上闲逛,逛着逛着就看到了那个献血车,以及横在献血车上的 大幅标语:无偿献血,人人有责。献血车停在这个城市人气最旺的超市门口,从超 市进出的人,不时在那里驻足,也有人真的停下来,撩开胳膊给医务人员抽血。 刘天跟陈词开了一个什么玩笑,在街上打闹起来。走到献血车附近,他突然抓 住陈词,逗她,说要把她押送到献血车那去,给她放血,把她的血统统放掉。陈词 装着大义凛然的样子,大声对他说,放就放,谁怕谁! 刘天说,真的想放? 陈词说, 你敢放我也敢放。刘天说,我一个大男人能怕这个? 咱们说好了,我要是放,你也 得放。陈词说,放就放。他们嘻嘻哈哈打闹到献血车旁。坐在献血车旁的三个“白 衣天使”,极善于抓住时机为群众作献血教育。 他们刚到那里,中间那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医生就站起来,温文尔雅地向他们游 说。刘天和陈词面面相觑。由眼下情形判断,他们要不献,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各自接过一张纸,照上面的要求登记了名字、身份证号码之类信息,未了又在 医生们的要求下留下电话号码,他们伸出胳膊,分别给抽去200CC 的血。 可怕的事就这样隆重登场。第二天下午,刘天和陈词正在吃饭,忽然接到血站 的电话。 一个嗓音甜美的女孩委婉地请他们务必在放下这个电话后,赶紧找本市权威医 院做一次血检。她似乎本不打算说出具体原因。刘天追问了两分钟,她才说,通过 对他们血液的初步检测,血站认为他和陈词可能是艾滋携带者。 刘天和陈词大惊失色。 他们迅速去了本市最著名的医院。紧接着的第二天,在那家医院里,他和陈词 看到了证明他们血液的HIV 检测呈阳性的化验单。他和陈词双双感染了艾滋病毒? 不是吗? 铁证如山。陈词瞪着化验单,不说一句话,脸上再无表情,她木偶般站在 这个医院值班室里,紧拽住刘天的胳膊。她的手指在抖,在发力,指尖扎进刘天的 肉里,她自己浑然不觉。 刘天同样无措。恐惧暂时还没有到来,他的脑袋一时间被迷惑和茫然充斥。仿 佛过电影般,他迅速回忆近来发生的一切,本能地想搜出罪魁祸首。无非两个可能 :一个多月前那次目的和意义不明确的游历,游历过程中那三个面目模糊的女人; 或者陈词,这个曾经频频更换性伴侣的女人。就在不久前,他刚刚历经一场大病, 奇怪的是,这一次,他竟未像去年那样警惕地想到,这可能是感染艾滋病毒的征兆。 这些念想毫无意义,紧要的是现在。他们该怎么办? 恐惧在短暂的迷茫后出现 了。他立足难稳。那医生戴着眼镜,在向他们微笑。他说不出话,瞪着医生和他的 办公桌。医生微笑着吩咐他们一些事,说得很细致,但刘天听不清楚。他想陈词更 听不清楚。她只是在把刘天往外拖,急欲离开这里。刘天强作欢颜与医生告别。 在陈词的屋里,她连鞋子也不脱就爬到了床上。她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包了 起来。在这个酷热的夏天,她在被子里颤抖不止。她大声哭叫着。除了哭,她的喉 咙里没有别的音节。 刘天上前连着被子把她抱在怀里。这个下午天昏地暗,他们完全被恐惧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