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篇 他想离开她,眼前这个是他妻的女人,是他孩子的母亲的女人。她像一道枷锁 将他束缚在一个笼子里,眼睁睁地看着外面属于自己的精彩。如果不是这个女人, 那么盈盈就不会离开他,秀就不会离开他,他恨这个女人,恨她嫁给他,恨她给他 们生了一个他们都很爱的儿子明明。恨她为他守着的这个家。他想她如果浪荡一点、 市俗一点,对他多一点要求,他也许就不会那么恨她。他就能毫不留恋地放弃她, 放弃这个家。可是她给他提供的分离的理由总是不够充分。他不能完全说服自己, 义无反顾地投入到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当中,在另一个女人的甜蜜的偎依中安然入眠。 他努力地试图让自己微笑起来,但他失败了。这一刻,他的心中已经丧失了滋 生这种虚伪的土壤了。他无可奈何地踏着沉在足底的沙沫,一步一步地踱过去。 沉默了一阵的叶晨,终于按捺不住。“你为什么不说话?”他仍旧默然地低着 头朝前走。 晨晨非常委屈,眼眶里扑闪着淡淡的泪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昨天, 她知道他从大连回来,在家里等了一夜却没有等到他回家,就有些慌张。她设想了 各种可怕的情景,但第二天,她终于在海边找到了他。“发生了什么事?你如果还 当我是你的妻子,请你说话呀!”“你回去吧,我只想一个人在海边走一走。什么 也没有发生。”“是不是公司出什么问题了?”“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那个女孩让你很痛苦?” 齐月很惊讶叶晨的敏感和直觉。 叶晨从齐月猛然抖动的脸部肌肉,发现几许痛楚。她不得不相信自己的担忧是 真的,也是残酷的。她害怕他与她保持的这段小小的距离。像有十几亿光年,使她 无法触摸得到。他忽然间变得如此的陌生和遥远。“你回去吧,我真的很想一个人 在海边走走。” 他不愿意她这时闯进他和秀之间的这份安详和宁静。他有很多的话要向她说明, 但不是现在。 叶晨终于没有忍住委屈。女人受了委屈就要流泪,尤其是受了丈夫的委屈,眼 泪就更容易流淌出来。但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哭啼啼的样子,那一定很丑,那不 是叶晨,不是那个苦挨着漫漫长夜常常独守空房的女人。她精心挑选然后满怀喜悦 地别在领角的蝴蝶针,并没有引起他任何的兴趣。他对自己无动于衷,他讨厌自己。 他只想一个人在海边漫步!他根本就不需要我!她捂着嘴,不让哭声发出来。她知 道他听到哭声便会心软,但她不希望这样。她不要怜悯,于是她扭头向岸边跑去。 “晨晨”,他的确心软了,她的眼泪每次都能轻而易举地摧毁他筑起的所有的堡垒。 “你叫我什么?你叫我晨晨?” 她的泪光里闪烁着幸福,似乎是收获了一份已久的期待。她折转回来,扑在他 的怀里。他很机械地揽着她的腰。“你听我说,我并不想伤你的心,可是我……” “可是什么?”“可是我觉得,我从一开始对你就是一份责任,它不是爱情。” “你说什么?”她愤怒地推开他的手,“你不是爱我才娶我,是为了责任?为了明 明是吧?”“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你现在遇见你所爱的人是不是?所以你就很痛苦? 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不是因为爱我而痛苦;而是为了你所谓的责任。你想让自 己心安理得地投入到另一个女人的怀抱中。好!我成全你,我们这就离婚。”“我 没有要离婚。”“怎么?怕了?你怕离婚,你又多了一份责任。你怕我不幸福,你 的良心就得不到安宁。你怕明明没有爸爸,长大了恨你,你就这么虚伪。”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他的心乱透了。“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爱 我的,是不是?只不过不是最爱,你曾经开玩笑地说过。其实,这是你的真心话。 看你每次回来心不在焉的样子。我们何苦这么争吵?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很短 暂。我总是自己骗自己,尽管你还有别的女人,我仍相信我是你最爱的。我很怀念 怀着明明的日子,你陪着我在公园里散步。我们一起等待着一个小生命的降临。我 们有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家,我发誓要做一个好妻子,做一个好妈妈。相夫教子,做 一个传统、守妇道的女人。可是,可是,我连这点权利都要被剥夺……”“好了, 好了,别哭了”他重新感觉到她没有错,是自己错了,他深深地领悟到对于一个男 人来说最大的难题不是负责任,而是放弃责任,人最难跨越的是自己。“我们离婚, 我成全你,免得你那么痛苦。”她在他离开深圳的前一天,冷冷地说。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儿抽烟。她走过去,将他手中的烟夺下来,扔出窗外。 他仍然保持沉默,然后,起身到酒柜里取一瓶红葡萄酒,斟了一小半杯。她抢过酒 杯砸在地上,玻璃碎溅得满地都是。猛然的撞击声,震动着他的大脑,殷红的酒水 溅在雪白的衬衫袖上,似秀的血。他蓦地起身,一咬牙嚷道:“离就离!” 第二天,他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她最后一次为他准备好干净的睡衣。并且整烫好每一件衬衫、领带和西裤。整 整齐齐地放进他的旅行箱里,像往常一样。她要以文明人的方式分手。她说:“你 没有太多的时间,让明明跟我吧。” 他点点头:“行”。“我们应该多给他一些爱,最好不要让他觉得缺少父爱或 者母爱。有空,你带他出去玩玩,放放风筝。父亲对儿子的影响会很重要的。我相 信你,会是他的好爸爸……”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睛已经红肿。 他僵住了,讷讷地说“一定要离婚吗?” 她点点头。离婚使齐月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浮浮沉沉,不知方向。他 的心情稍稍开朗一些的时候,便想让自己集中精力在大连。他发誓要干出一番轰轰 烈烈的事业来,为了秀。 老田在后来的几个月,并没有能够找到良策,以挽救停滞不前的市场。他左思 右想,最后不得不以最低的价格转让了手中的股份给齐月。 齐月走进自己原来的办公室,一眼便瞧见一盆盛开的黄玫瑰。迎着窗外的阳光, 无比的灿烂。 他回头看小秘书,小秘书抿着嘴,脸红彤彤地微笑。她没有忘记一年前,齐月 走时说的那句话。她与齐月一样有着坚定的信念。 而面临选择的是王毅,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齐月。因为,老田得以顺利收购雪尚 公司,他起了关键性的作用。但齐月却并没有将王毅想得那么恶劣。他们合作过多 年,一直也很默契。无论是出于对公司发展的考虑还是朋友间的交情。他仍然希望 王毅留下来。“留下来吧,继续做总经理”,齐月很有诚意。 而王毅心里有个疙瘩,他觉得很难面对齐月,齐月也不过是可怜他,于是犹豫 道:“让我考虑一下,我担心自己不能胜任。” 王毅一直没有固定的女朋友,阿萍算是比较固定的了。一年多的努力,阿萍不 仅还了王毅借来的钱,而且又新开了一个门面。 王毅想她的时候,就打个电话,约出来吃个饭,然后就直接回他的房间,该干 什么就干什么。他很少去她的店里。那种小摊小贩的感觉,他不喜欢。阿萍对于王 毅来说,仍旧只是一种需要。他是这么定义的。没有什么责任感,也就没有压力。 彼此轻轻松松做个朋友,简简单单地做个爱,也蛮好。 -------- 深圳商报